石進深深的看了鄭發奎一樣,不置可否的輕輕哼了一聲,一抖花名冊,又道:「第二殺手隊……」
被點到的名字便是依次上前列隊,國人的模仿能力當真是極強的,有了第一殺手隊的參照,之後的便顯得有序多了。每一個殺手隊,排成一個豎排。
很快,三十個殺手隊全部站好,橫寬三十人,縱深十二人,看上去倒是很有些樣子了。
董策暗自搖搖頭,且不說他上一世時候見過的那些精兵悍將,標桿兒隊伍,就算是家丁隊,經過了這些時日的訓練,一聲令下,三個都幾十號人往那裡一站,也是橫平豎直,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去,都是一條筆直的線!
現在再看看這些新丁,竟是生出不堪入目的感覺。
石進看向董策,看看他是不是有什麼要說的話,董策卻是搖搖頭,擺擺手,示意他把人帶進去。
該說的好話,董策說了不止一遍,該做的激勵,董策也是一一實現了。可以說,董策對他們,已經是仁至義盡,足夠的好。甜棗吃完了,那麼接下來自然就是大棒子了。董策不會再說什麼漂亮話了,要訓話,也是頒布軍規,曉諭厲害。但是軍規,不是靠嘴說的,董策打算用實際行動,來讓這些新丁們記住,在軍營裡面,應該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話說回來,他雖然不提倡體罰,卻是很清楚,不止是這個年代的軍隊。在這個特殊的群體中,體罰是永遠都少不了的一個項目。
不單單是體罰,鞭子也是要上的。
石進會意的點點頭,一擺手,十個人高馬大的家丁走了過來。背著手,腳底下不丁不八的站成一排,正面對著這些新兵們。
董策當日選家丁,本就是選的身材魁梧雄壯之人,再加上這些日子他們伙食極好,頓頓大魚大肉吃的滿嘴冒油,訓練也跟得上,因此身形都是大了好幾圈兒,變得非常之強壯彪悍。一眼看去,便是覺得體內滿滿的都是力量,讓人不自覺地便生出畏懼之感。更別說他們都穿著棉甲,帶著明盔,手摁在腰間的騎兵刀上。
就四個字兒:威風凜凜。
新兵們瞧了,都是不由得呼吸一滯,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了,眼神更變得怯怯了一些。只是隱隱然的,心裡還有些羨慕,想著自己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會如他們一般威武雄壯。
周仲上前一步,揚聲道:「都瞧清楚了,這十位,乃是你們這些時日的訓導官,見了他們,要讓到路邊,大聲喊『訓導官好』,明白麼?」
「明白!」
人群中響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聲音。
周仲臉一沉:「你們說什麼?本官聽不見!」
「明白!~」這一次聲音大了點兒。
周仲臉色更難看了,怒吼的聲音全場都聽的清楚,前排的新兵只覺得耳朵都在嗡嗡響:「還是不是條漢子?捏著嗓子學女人作甚?就按照本官這聲音喊!明白沒有?」
「明白!」
新兵們的心氣兒也給抖起來了,一個個扯著嗓子張著大嘴大吼,聲音匯聚起來,傳出去老遠。聲音太大,耳朵都給震得疼,他們甚至都聽不見自己喊出來的聲音。
周仲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像個樣子。以後長官還有訓導官們問話,就要這麼喊,知道麼?不要怕冒犯,你扯著嗓子吼,有多大力氣都使出來,長官們反而高興!這才叫男兒氣概,懂了麼?」
「懂了!」
又是一聲齊齊的大吼。
周仲這才擺擺手,往後退了一步,把舞台讓給石進。
他和石進兩個人的職權,董策並沒有劃分的很清楚,他的打算,兩人以後都是要做軍事主官的,並無誰高誰低之分。而這操練新軍的事兒,大事上董策把關,小事兒上,則是他倆商量著來。所幸石進周仲兩人也搭檔了好幾個月了,互相配合很是默契,並沒有發生什麼衝突。
這十個訓導官,其實就是毅字都的十個家丁,是石進兩人從董策的家丁隊裡暫時借調過來的。沒辦法,實在是人手有限,單單靠著石進和周仲兩個,就算是累死也忙不過來。
還有一個原因,是現在新兵們剛剛入伍,裡面的各級軍官都沒有產生,而董策也不讓立刻指定,只說等等,看看,瞧瞧,再說。若是有這些基層軍官,自然就不用如此麻煩了。
家丁們都是下了苦功夫操練過站軍姿之類基本訓練項目的,一個個拿出來可以說就是標桿兒,而這些項目,也是新兵們必修的。由他們這些經驗豐富的過來人教授,那是再合適不過了,一些親身體會的東西,往往一句話就能抵上四五日的埋頭傻干。而等這些基礎的項目完了,那麼差不多新兵中的軍官階層也應該產生了。
訓導官,大體只是起到一個過渡的功能,當然,其作用還是非常重要的。
石進大聲招呼到:「現在,進軍營!第一殺手隊先走,第二殺手隊跟上,以此類推,等前面的人走完了你再走,別著急!」
「是!」下面的新兵不管明白不明白的都是扯著嗓子大吼。
他們倒是把周仲的話記得很清楚,而且這樣無所顧忌的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大吼大叫,他們不少人都是覺得很過癮。這些百姓都是小民,不折不扣的小民,從來是循規蹈矩,戰戰兢兢,活得小心翼翼。有的人在來到磐石堡之前這一輩子哪怕是連一個縣衙門裡級別最低的小吏都沒見過,素日裡碰到鄉老裡正都是畢恭畢敬,生怕說錯了一句話,走錯了一步路。這樣壓抑著自己活著,自然是很累,其內心深處,也很是壓抑。
而今日這等大吼大叫,與他們而言,已經是前所未有的『瘋狂』行徑。心裡的壓力和其他的一些什麼東西通過這種方式都可以釋放出來,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輕鬆快活。
可想而知,這些還未訓練過一天的新丁們自然是又搞得亂糟糟的,隊列很快就亂了,但是好歹沒人敢交頭接耳,都是老老實實的進了軍營。
匡噹一聲,轅門下面兩扇巨大的木門重重的關上了,大門內外都是擺上了鹿角。
新兵們被帶到了大校場上,但是並未讓他們去營房,而是給帶到了澡堂子門口。
軍營的澡堂是一個規模很大的單體建築物,前面有三層台階,都是乾淨整潔的青石板修成的。澡堂子獨棟單體,只有一層,只是這一層卻是很高,足有一丈三四尺高下,整個澡堂足有四五丈方圓,看上去倒是挺氣派的。
石進站在台階上,面色威嚴道:「第一殺手隊到第六殺手隊,進去!」
見那些新兵們還愣著,幾個訓導官立刻把手裡的鞭子輪的啪啪響,凶神惡煞一般吼道:「快點兒,快點兒,沒聽到麼?第一殺手隊到第六殺手隊,進澡堂子!」
其實他們表現的這般凶狠,多半是因為心虛,生怕鎮不住這些新兵們。畢竟他們還是第一次幹這種差事,看著厲害,實則心裡沒底的很。
所幸這些新兵一個個都老實得很,不敢有任何的質疑和反抗,生怕那鞭子落到自己身上,紛紛往澡堂子裡頭跑去。
他們進來澡堂子,便是一陣傻眼兒。
屋頂上開著天窗,采光還很不錯,裡面雖然昏暗一些,至少也能看的真切。
掀開簾子進來,前面是一個很短的走廊,大約只有一丈長,走到盡頭就是一個拐彎。拐過去之後,再掀開一面簾子,面前卻是豁然開朗。乃是一間極大的大屋,長有四丈,寬差不多也是這個數兒,地面上鋪著平整的青石。除了開著門的這堵牆之外,在另外三面牆,靠著牆,則是每隔大約兩尺就有一個橫板伸出來,這橫板都是固定在牆上的,大約有二尺高,下緣距離地面約有兩尺,這樣就剛好能擋住從膝蓋上部到胸口這段軀體。這些橫板隔開了一個個小空間,放眼望去,這樣的小隔間怕不得有六七十個。
在大屋中間是一堵牆,從門前頭不遠一直延伸到大屋的最裡面,不過沒有封死,是可以從兩邊繞過去的。這堵牆也沒到頂兒,在牆體的兩側,也是有橫板隔出來一個個的小隔間。再加上牆體兩側的這些,這件大屋裡頭怕不可以同時容納上百人洗澡!
這會兒每個隔間的地上,都是擺著一個大木盆,裡面盛滿了水,熱騰騰的冒著白氣。
兩個訓導官站在門口兒,大聲道:「快快,都脫了衣服,趕緊進去洗澡!你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快點兒,到時候洗不完,直接扔出去,別怪沒早說!」
新兵們沒人動,都是面面相覷。
訓導官手裡的鞭子立刻就掄了起來:「別稀罕你們身上這髒衣服了,都扔這兒就成,裡頭指不定還有跳蚤虱子啥的。快脫,快脫,衣服扔這兒,待會兒給你們發新衣服,都是好的。」
一看到訓導官手裡的鞭子,再聽說要發衣服,新兵們手腳頓時就利索起來了,一個個脫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