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尤其是末期的明朝,其組織能力,動員能力,幾乎是夏商周以後所有王朝,無論割據政權還是大一統王朝中最差的。
沒有之一。
糧科從戶房分出,二者的分工是:戶房止是分派錢糧,收解俱是糧房。馬科從兵房分出,負責承發吏設管公文及管詞狀。鋪長司為急遞鋪鋪長辦公之所。除此之外,還有東庫房、承發房等機構。東庫房具體負責財務收支,承發房則主管文件來往轉送、檔案保管等。還有儲藏冊籍檔案的架閣庫、冊房,以及存放各種器具財物的鹵簿庫、帑庫、鑾駕庫等,也位於大堂附近。這大堂為縣衙審理案件的主要場所,大堂兩側科房便是縣衙主要辦事機構。
俗話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其中機構之龐雜,絲毫不遜色於中樞。大明朝房科最多的一個縣是北直隸宛平縣,宛平縣大堂兩側有多達15個房科。
而有的縣,在大堂的東或西側,還設有一個特殊的機構——典史廳、縣丞衙門。簡稱為「二衙」和「三衙」,顧名思義,乃是縣官的下屬辦公的所在。
范縣尊貪鄙好色,偏生又是待人刻薄。這些辦公人員,都是要按時上下班的,若是遲到早退甚或是不來,那就等著挨收拾吧!這麼好的差事,你不想幹有的是人願意幹!他們早就知道這兩日給打得挺慘的那兩個家丁的主子找上門來了,聽說還是個極年輕的千戶,也不知道有二十沒有!
俗話說,寧惹白頭翁,不欺少年窮,這等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之人可是不好惹,因此早就都憋了心思要看看熱鬧。方才董策的聲音他們都聽到了,心中更是興奮,看來這董千戶也不是個能吃虧的,此番有好戲看了。
這會兒見兩人對峙,便都是把脖子抻長了往外張望,有的膽子大些的,還裝作有事的樣子往外走,那眼睛卻是一刻也不停的在兩人身上轉悠。
范縣尊瞧了,不由得大是惱火。他本就不知那等極有城府之人,自覺如此甚是丟人,便走出門來,四下裡掃了一眼,怒道:「都回去做事,這般鬼祟,成何體統?」
眼見縣尊老爺發火兒了,這些辦事兒的方才一個個把腦袋縮了回去。
范棟材走到董策面前,卻不瞧他,眼睛在台階下的幾個人身上掃過,嘴角微微一撇:「可是那妓家裡的人,要來為那兩個家丁作證了?」
張媽媽三人方才見他過來,便是趕緊跪下,額頭貼地,不敢抬頭瞧他,此時聽他問話,卻是無一人敢於應答,都只是沉默以對。便是三人中見世面最多的張媽媽,也是身子微微顫抖,顯然是心中恐懼驚慌。這倒是也怪不得他們,只是因為這個年代,官府的權威實在是太重,太大,像是他們這等草民,眼前這位大人一言足以定其生死,豈能不怕?
「你們要做得證,本官都懶得聽,想來,不過是為那兩個家丁開脫的就是。」
范棟材看了董策一眼,淡淡道:「你們是苦主,他們手上有你們家的人命,你既是來了此處,便是說私底下已經談妥了。那本官,也就懶得管了。」
「董千戶,你門下二人,就在南監之中,自去提人便是。」
「再奉勸你一句,以後不該殺的人,還是不要殺的好!」
他說著便轉過身去,大袖一拂,進了大堂,轉入大堂深處的屏風之後。揚長而去,不見了蹤影。
董策瞧著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這范棟材,他方才以為不過是個藉著身世攀到這個位置的一草包而已,現在看來,卻是想岔了。能在這個位置坐得穩穩當當,如魚得水之人,豈是好相與的?
他方才和自己對峙,結果惹得眾人圍觀看熱鬧,失了面子,這算是丟了一城。但是接著,他就是以這種倨傲而又洞察一切的姿態,點出了董策的打算。並且緊接著,就以一種更高的姿態,直接不說二話,便把董策的兩個家丁給放了。這就算是即給了董策面子,又展現了自己的寬容姿態。
而他先打人後放人,實際上是佔盡了便宜,董策大大的吃虧了,面子也丟了不少。
這在明朝末年的官場上,對於一場文武交鋒來說,已經算是說得過去的結果了。
當然,這種衡量標準,只適合存在於文貴武賤到了極致的明末。若是換成文武地位等同的盛唐,甚至是歧視武將的宋朝,一個七品文官如此削了五品武將的面子,那都是絕對會被視為對武將集團的極大侮辱,甚至會引起文武之爭來。
這范縣尊也知凡事不可做的過分,這一番他已經是大大的掃了董策的面子,其實若是按照官場上的規矩來說,他已經是有些越界了。若是這番董策找上門來,投了拜帖見了面,他還不放人,那就會惹得許多人背後說閒話了。
雖說他知道,只要是自己不放人,他董策沒有絲毫的辦法——除非他造反,直接帶兵殺進縣衙來劫獄。但是話說回來,陽和乃是北地重鎮,內裡有宣大總督和陽和兵備道二位要緊人物,內外駐紮大軍上萬,又豈能容的他董二放肆?
不過他也不敢把董策逼急了,得罪他太深。畢竟董策當日殺了那些韃子,砍下那些腦袋的意義,晉北官場少有不知道的。若不是那些人頭,冀北兵備道,大同巡撫,大同總兵,宣大總督這些要員,能不能留下一條命還是兩說。據說宣大總督楊嗣昌大人,大同巡撫焦源傅大人,山西巡撫吳甡大人都曾經誇讚過這位後進猛將。這些傳言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官場上的事情,想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是以他也不敢過分逼迫。
萬一他真要是沒得法子,氣急敗壞之下找上總督大人,那也是鬧得自己沒臉,說不得還會被總督大人定一個『不識大體』的評價,那未免太過得不償失。
是以董策來了,又尋了證人,場面上都過得去了,他也就打算放人了。
「不該殺的人,別殺……這個不該殺的人,指的是誰?定然不是那個無親無眷的龜公了。那就只能是……!是了,就是他們!」
范棟材丟下的這句話頗為的蹊蹺,仔細拒絕了一番,董策只覺得腦子裡頭轟然一震,頓時捕捉到了之前自己靈光一閃的那個想法。
怎麼也想不起來的東西,卻是忽然想起來了。這等感覺,就像是大夏天一盆冰水兜頭澆下來,又像是話本兒裡頭那豬八戒吃了人參果兒,渾身上下十萬八千個毛孔都張開了,身上舒坦,心裡更是豁然開亮,暢快的難以名狀。
董策知道為何這范縣令如此這般恨自己了。
那不該殺的人,是建奴啊!
這些狗奴才,對他們的建州主子還真是夠忠心耿耿的。
……
縣衙大堂之後便是二堂,二堂是知縣預審案件和大堂審案時的退思、小憩之所,因此又稱退思堂、改絃堂、省觀堂等。作為一個過渡性的建築,便類似於紫禁城三大殿中的保和殿,乃是上朝累了的休憩之所。因而相對較小,是故也叫穿堂、川堂、過堂等。二堂中間明柱上有「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楹聯一幅,堂中懸匾額一方,上書「清慎勤」三字。二堂東側為會文館、西側為會武館,乃是縣尊接待上奉文武官員的場所。二堂又起著穿堂的作用,中間設4扇屏門,也是專為接待上級客人而特設的。
二堂後有一道牆,上有宅門,將南邊的外衙與北邊的內衙分開。宅門內為三堂,也稱為知縣廨,在陽和縣,乃是僅次於大堂的建築。知縣廨是縣尊大人招待上級官員、商議政事和辦公起居之所,有些事涉機密的案件和不便公審的花案,亦在此審理。知縣廨中一般還有住宅、書房、花廳、後花園等,縣尊的家眷下人都便住在其中。後花園中有供奉守印大仙的大側祠一座。
陽和縣縣衙是由中軸線及東、西兩側副線三部分建築群組成的,除了位於中軸線上的大堂、二堂、三堂外,其東側副線上由南向北依次分佈著縣丞、主簿、典史等官員的衙門和宅邸。典史衙只有一個,而縣丞衙和主簿衙則是分別有兩個,蓋因本縣乃是大縣,因此設立之佐貳官數量較多。
西側副線上則有公廨吏捨四十間,所謂吏捨,便是吏員的居所,也在縣衙中。按照大明律例規定,為防止吏員內外勾結舞弊,吏員平時要待在縣衙內,不允許擅自出衙。官吏都須按規定在縣衙內居住,一般不許雜處民間。不過這條規定基本上是名存實亡,無人遵守的,一開始是由於吏員眾多,吏捨難以容納,是以許多人只好借住衙外民居。後來綱紀敗壞,便是衙門裡的吏捨都空著,也無人願意住,都在外頭住著逍遙。
縣衙的西南角便是監獄了,在八卦易理的學說中,西南角是煞位,因此需要一些污穢骯髒之物鎮壓著。在一般人家,但凡是帶院子的,西南角肯定是茅房。而衙門裡面,還有比監獄更骯髒污穢的所在麼?
陽和縣的監獄規模很是不小,乃是一座大院子,正面是一排足有七八間房子,左右廂房也各自有五六間。這處被稱為『南監』的大牢,分內監、外監,男監、女監。內監乃是關押重刑犯的,外監則是一般的犯人。這大牢之中還建造了一座獄神廟,就在正房中間最敞亮寬闊的那一處。
那帶著董策進了縣衙的差役見他怔怔的有些出神,陪著笑道:「大人,那牢中骯髒污穢,你不若就在此稍候片刻,小的喚牢子將二位兄弟抬出來?小的等人知曉這二位是董千戶您的家丁,是半點兒都不敢為難的,除了挨板子的時候縣尊大人親自盯著,實在是做不得假之外,其它時候,可是沒有絲毫的虐待輕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