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給我三百個人,再有二十來條小船,再做好了那等攔河的大網,屬下有信心,一天能打五千斤魚!勻下來也不過是每個人每天十幾斤魚而已,並不算是太大的量。」王羽頓了一下,道:「不過屬下建議,最好派一百個人左右捕魚,捕魚量維持在每日兩千斤左右,若不然的話,怕是沒多久,這魚就要給撈的枯竭了。」
「嗯,說的是,咱們總要為長遠計。」董策拍拍手道:「現在你手下那三十個人,暫時就不要動了,等到流民們陸續來了,我給你補到一百個,現在你們的任務就是撈魚,曬成魚乾兒,儲存起來!造船的工匠,你帶人去找,造船廠要早日建起來。實在沒有小船兒就用筏子代替,至於大網,是自己造還是去買,你看著辦,到時候找我來批銀子。」
「是!」
「光吃魚自然是不行的,但是咱們要訓練士卒,必然以大強度,多流汗為標準,士卒們消耗會很大。誰都知道,肉比糧食好吃,吃了能擋飽,有氣力,而現在咱們能大量食用的肉類,無非就是魚蝦而已。咱們以後要保證,每個士兵每天至少要吃到一條魚。」
「是!」眾人轟然應道。
最後東側總結道:「現在關鍵任務就是兩個,第一,種田,第二,打魚。三十個人捕魚,其他人都跟著王通去燒荒,對了王通,從明日開始你要做這麼一個活計,劃分田壟,十畝地為一井,方便之後分田用,暫時先劃處二百井來吧。」
「另外,盡快在甘河和洢水河上各自架起一座橋樑來,保證兩岸的暢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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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和衛,此地又稱陽高衛。
明洪武二十六年置陽和衛,屬山西行都指揮使司。宣德元年徙高山衛來此同治,屬大同府。嘉靖二十六年設大同東路。
衛所制度本來乃是大明朝軍事制度的根基,一個衛五千六百人,一個千戶所一千一百二十人,一個百戶所一百一十二人。於一或險要或肥美之處建立圍城,周圍便是大片大片的屯田耕地,都是軍戶耕種,城中住著的百姓,基本上也都是軍戶及其家眷。而以衛城為中心,周圍分佈著五個千戶所城,而已千戶所為中心,周圍又分佈著很多百戶所。皆建城立堡,開墾農田,軍事訓練的同時進行耕地。
是故太祖洪武帝很自豪的道:「吾羊百萬兵不費百姓一粒米。」
不過後來大明朝衛所制度逐漸廢弛,所有的衛城,所城,全都是名存實亡。等到明朝後期,軍戶制度逐漸被募兵制所代替之後,陽和衛的軍事功能就幾乎已經被剝落殆盡了。現在陽和衛中也有衛指揮使,衛指揮僉事等一系列的官銜。也有衙門和辦公機構,但是根本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除了現在是大同巡撫,大同鎮總兵直接管下面的各道,各道兵備道直接管下面的守備把總等等,根本就不經過衛這一級。
不過卻有一點,所有士卒的編制還都是掛在陽和衛下面的。
現在這座當初為了軍事目的設立的城池,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座民城,人煙稠密,很是繁華,乃是方圓數十里內的經濟中心。
和受到天災直接打擊最為嚴重的鄉村不同,作為商業發達,文化昌盛的一座城池,陽和衛受到的影響很小,還很是能夠看到一番繁華景象。這會兒正是清晨,城門剛剛敞開,早就在城裡城外排隊許久的人們已經開始陸續進城了。
挑著鄉間特產進城販賣的老百姓,趕著大車的行商,進城給大戶人家收拾淨桶等生活穢物的車隊,城外鍋莊給城裡頭酒樓飯店送酒的隊伍,進城找活兒干的百姓,都亂哄哄的擠在城門口。
整座城市似乎都活了過來,城裡的商舖也都卸了門板開始做生意,米面糧油的米莊,布莊綢緞莊,酒樓酒肆。不過這會兒最熱鬧的還是賣各色早點的鋪子,賣油炸檜(油條)的探子已經在路邊兒支起來了,向下面爐火燒得正旺,上面大油滾開了,把切好捏好的面棍兒往裡頭一扔,頓時整個就膨脹起來。旁邊放了幾張桌子,油膩膩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擦過了,可是也沒人嫌棄。一個個食客捏著油條大口的吃著豆腐腦,時不時還嫌燙似地吹一口。
劉三兒正自坐在西城門口外頭的大青石磨盤上面給城門守軍們嘬牙花子。
他穿著一身兒深青色的直綴,腦袋上帶著四方巾,腰間繫著一條足足有巴掌寬,又厚又結實的牛皮帶,上面是銅打的鉤子。腳下蹬著千層底兒皂靴,左邊腰上還掛著一口單刀,手摁在刀柄上,當真是威風凜凜。
說是說話,其實是他坐在磨盤上,而那幾個衣衫襤褸,一看就感覺身體頗為虛弱的士兵則是站在他邊兒上,跟他說話的時候,佝僂著個腰,臉上帶著討好的笑。誰地位高誰地位低,一目瞭然。周圍進城的百姓也是自覺的繞開那裡,偶爾目光落在他身上,也滿滿的都是敬畏。
雖然在後世那許多古裝劇中,縣城的衙役們通常扮演的都是路人外加出醜的角色,但是實際上,他們權力非常大,在當地的地位也很是顯赫。
大明朝的基層政權建設很差,非常差!可以說是簡陋到了一定的境界。
後世一個縣裡面有多少政府部門,有多少事業單位?有多少在辦公在處理事務的?二三十個都不止!這些部門需要多少公務員?幾百個那是少的。
而大明朝一個縣在吏部登記造冊,有公務員編制的就三個人——縣令,縣丞,主薄。
許多電視電影乃至小說裡面,時常輕蔑的提一句七品芝麻官,且不說中樞朝廷裡面像是給事中,都給事中這些七品芝麻官足以令內閣輔臣也要忌憚,一個政令甚至可以影響天下。就說地方上的縣令這種七品芝麻官,身兼縣長縣委書記政法委書記紀委書記組織部長公安局長財政局長等等要職於一身,簡直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說一不二。
俗話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一個縣令足以決定治下絕大部分人的生死。
就靠著仨人,怎麼可能管得過來?
所以權力不可避免的就下放了,許多縣令都有師爺,師爺一共兩位,分錢谷、刑名。這樣一來,就把最為基本的兩項權力——治安權或者說是軍權,以及財權就拿在手中了。那些繁華富庶,人口眾多的一等上縣,還會以二位師爺為核心,組成六個部門——朝廷有吏戶禮兵刑工六部,與之相對應的,地方上也有六房。六房,十二個經制正吏,幾十個跑腿的書辦、典吏等等,權力可說是極大。
權力便是落在了他們的手裡。
而一個縣的治安大權則是全部都落在了三班衙役們的手中。
三班衙役,第一是皂班,給縣官老爺站班和做儀仗隊的,審案時兼做行刑手幫助嚇唬人犯;其次是快班,就是捕快,民間俗稱快手的是也。他們的職責是拿賊、破案和催租稅;第三是壯班,屬於臨時召集的民工,打打雜,危機狀況時協助守城。
不算那些民壯,正兒八經的衙役,也就是幾十人。一個縣人口有多少?大明朝安安穩穩的發展了這幾百年,人口早已經是比建國之時翻了幾番,一般縣城,少的萬把人,多的四五萬也是有的。
就靠著這麼點兒人根本是管不過來的。所以基本上每個衙役都有幫閒,幫閒人數不等,多的有十幾二十人,就算是少的,也有七八個。這些幫閒的來源,基本上就是街面上的地痞流氓,他們在百姓面前凶狠如虎狼,但是面對衙役這種官府中人——儘管是最低級,食物鏈最底端的官府中人——卻是怕得要死。
每個衙役都劃分了負責的地盤兒,平日裡就有幫閒孝敬著,幫閒的收入,則是來源於對百姓和商家的訛詐。而他們背後站著衙役這種在小民眼中等同於官府的存在,更是無人敢於得罪。簡而言之,這些衙役,一個個都是黑社會老大。
他們倒也不是全然禍害,一旦出了什麼命案,這些地頭蛇立刻就知道是誰犯的事兒,總會交出個人來交代就是。而外地的流竄犯一旦逃到了此處,更是根本無立足之地。
而的另一方面,他們也很賤!地位很低,根據朱洪武定下的律例,三班衙役,除了壯班之外,卻是賤民身份。一個家族有人幹了這個,三代不能參加科舉考試,地位比一般農民還要低。
明季很著名的話本兒《連城璧》中便是講過一個故事,成化年間,福建汀州有位姓蔣的衙役,在其父親時將世代傳襲的衙役職位出租給他人,直到他這一代好不容易才湊齊錢將位置贖買回來。
像是軍戶,匠戶一樣,明朝的衙役也是世襲的,但是由於有種種無法宣諸於口的灰色收入,這些衙役們的日子過得比匠戶匠戶不知道好了幾千幾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