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東嶽宮對子桑細細交代一番之後,俏皮兔直奔崑崙大殿。
殿外有侍衛把守,殿內人不多。除了夕風之外,只有桃花、空虛、瀟鈺。個個正襟危坐,如臨大敵。
透塵鏡立在大殿中央,正現出姜虞和琉鸞激戰的畫面。
她目不斜視找個地方蹲下,自言自語,「平日裡想找各位難如登天,懲戒我家主人來得到是挺快。嘖嘖,狼心狗肺,枉琉鸞對你們那麼好。」
空虛道貌岸然的念了聲阿彌陀佛,「出了那麼大事,貧僧自然要來。」
瀟鈺接著道,「人間枯骨遍地,不來也得來。」
俏皮兔懶得理他們,轉頭對夕風道,「我覺得琉鸞是被照晚那夥人蓄意陷害的,你覺得呢?」
他僵著身子搖搖頭,「不是。」
「啊,不可能,琉鸞明明說過的,是姜虞找她打架,她忍無可忍才出手的。」對於琉鸞說的話,她從來不會懷疑。
桃花指指透塵鏡,「透塵鏡告訴我們,因為琉鸞在背後說照晚,姜虞打定主意要給她點教訓。送驪山聖母回去的時候,正好在路上碰見她,於是,故意沒事找事打起來。」
俏皮兔看著夕風,「是這樣嗎?」
夕風一揮手,把畫面倒回去,「你自己看吧,她們確實想過要給琉鸞一點教訓,但沒有蓄意陷害。」
「怎麼會這樣呢?」俏皮兔愣了愣,「可是……琉鸞說她自己吐的火自己有分寸,不至於火燒瀧州。」
夕風無奈,頭疼不已,「琉鸞吐出來的是三味真火,而且瀧州大旱幾個月沒有下雨,天干物燥又遇上大風,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俏皮兔目瞪口呆,「三味真火,除了四海之水都滅不了的。」
「就因為滅不了,越燒越旺,雨神都無計可施。」
俏皮兔越發呆了,不敢置信地瞪著眼,「琉鸞為什麼那麼倒霉?」天干物燥,幾個月沒有下雨,還大風……如果不是這些巧合全部碰在一起,三味真火也不至於燒這麼厲害。
桃花歎口氣,「這回……她難逃罪責。」
「有沒有弄錯?火鳳吐出來的火怎麼會是三味真火呢?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俏皮兔還是不敢相信,抱著一絲希望。
空虛念了聲『阿彌陀佛』,「《真火訣》乃火系法術中精要,練到一定境界吐出的就是三味真火。她本身是火鳳,也可以吐火,十有**是在不知不覺將兩者融合,而她自己傻傻的分不清楚。」
俏皮兔立刻看著夕風,「你怎麼當人家師傅的?為什麼不告訴她?」
「我忘了。」
俏皮兔簡直無語,「那怎麼辦?怎麼辦?我想你們都知道,按照她的罪行,十有**是要判灰飛煙滅的。」
夕風冷靜地道,「此事尚有疑點,不可妄下定論。」
瀟鈺疑惑,「什麼疑點?」
夕風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為什麼會那麼巧?瀧州大旱,燒的是瀧州。當季前幾日風最大,偏偏在那一日燒?」太多巧合碰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瀟鈺點點頭,「言之有理,但要查不難。而且,就算是有心人故意引誘,琉鸞同樣罪犯滔天,頂多多個墊背的而已。」
俏皮兔頓時氣得咬牙切齒,「如果犯錯的是左丘半雪,你還能說這樣的風涼話嗎?瀟鈺,你和重華這麼多年兄弟,為什麼不能設身處地為他想想?琉鸞是他夫人,是她夫人。」
「俏皮兔,你心裡清楚,按照她的罪行,就該是這樣的處罰。」說出這樣的話,瀟鈺心裡也很難受。
「是啊俏皮兔。」
俏皮兔急得快哭了,「你們……你們是就事論事還是針對疊紅?」
「阿彌陀佛,你可知死傷多少?」
「多少?」
空虛一字一頓,「目前為止,七十七萬。」
瀟鈺沉痛地閉上眼,「你要不要到人間去看看?遍地都是枯骨。」
俏皮兔的心狠狠揪在一起,目瞪口呆跌坐在地上,「為什麼會死這麼多?」燒死七十七萬生靈?簡直罪無可赦。
「燒的。」
「雨神呢?為什麼不下雨啊?」
「你白癡啊?三味真火能澆滅嗎?如果不是照晚和重華趕到,還要繼續燒下去。」
俏皮兔慌了神,眼淚不由自主奪眶而出,「重華,我求求你,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這一次我求你了,饒她一命好不好?」
夕風一動不動,似乎心事重重不知如何開口。
反而是空虛和尚看不過去,「阿彌陀佛,何苦何苦?」
俏皮兔淚流滿面,走到空虛面前跪下,「和尚,我也求你,求求你放過她。你是佛祖,慈悲為懷,應該普度眾生的,殺戮解決不了問題。」
空虛左右為難,「俏皮兔你別這樣。」
「桃花,瀟鈺,我也求你們。」俏皮兔哽咽著磕頭,「我求求你們,放過她吧。她是好人,絕對不是故意的。就算你們再恨疊紅,也請放過她吧。」
瀟鈺一臉無奈,「俏皮兔你應該明白,即使她不是疊紅也其罪當誅。」他做人是有底線的,再恨疊紅也不至於故意落井下石。但燒死那麼多活生生的性命,罪無可恕啊。
「俏皮兔,跟疊紅沒關係,琉鸞自己犯了錯。」桃花也只是對事不對人,即使琉鸞不是疊紅,他也不會放過她。
「阿彌陀佛,如此大錯都不懲罰,你要蒼生如何看待我們?俏皮兔,你別為難我們。」
「我求你們行不行?」一直沉默不語的夕風忽然開口。
瀟鈺嚇了一跳,「你會求人?」
夕風閉了閉眼,「就當兄弟我求你們,不要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兄弟我今生,最愛最愛的就是她。即使你們再痛恨疊紅,也不要落井下石……」
空虛和尚感慨萬千,「阿彌陀佛,想不到你也有求貧僧的一天,而且還是為了疊紅。」
「徇私枉法,不像你的作風。」
「是,就這一次,我求你們網開一面。」
三人對望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辦。
做了十幾萬年的兄弟,自然不忍心真殺了他最心愛的女人,但她的罪行,確實該當灰飛煙滅。
「重華……這事我們說了不算的……」瀟鈺斟酌著開口。
桃花順勢接口,「是啊重華,事情鬧這麼大,她又是你的君後,必須要公審才能對天下蒼生交代。」
「她是疊紅公主,即使我們放過她,旁人也不會放過。」
夕風垂下眼眸,陰沉沉道,「驪山聖母和照晚都在天牢,姜虞、煙落、尋意被軟禁在廣寒宮,只要你們不說,誰知道她是疊紅?」天牢和廣寒宮都被他布下結界,任何方法都無法傳出消息。
桃花驚訝得站起身,不可思議盯著他,「用這種手段,你還是重華嗎?護短也不要這麼明顯好麼?」
夕風瞄他一眼,「驪山聖母、照晚對本君不敬,一月牢獄之災合情合理。姜虞、煙落、尋意疑蓄意陷害琉鸞,軟禁也合情合理。本君做事,自有度量。」
瀟鈺無奈,「你敢說你不是故意包庇她?」
夕風輕飄飄看他一眼,「別忘了,她這一世是琉鸞,是七宿之一天煞。她若是死了,一定會改變蒼生的運數。難道你們希望四海聖君繼續胡作非為,橫行霸道嗎?希望看到人間權貴當道,百姓民不聊生嗎?」
三人都沉默了,一言不發。
夕風接著道,「是,我愛琉鸞,不忍心讓她死。但是,我也在乎天下蒼生。你們都是得道之人,別讓疊紅兩個字蒙了眼。」
聽他說的如此入情入理,瀟鈺不由得很懷疑,「重華,真沒有私心?」
夕風毫不掩飾承認,「有,我愛她,要保護她,不忍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桃花指指下面,「所以,死七十七萬,你假裝沒看見是吧?就算她是七宿之一又怎麼樣?別每次都拿這個當借口成麼?」
夕風慢慢抬起頭,目光如水,「本君說過不懲戒嗎?寂陽帝君,本君再說一次,別讓疊紅兩個字蒙了眼。」
桃花怒極反笑,「好啊,你說我公報私仇,那你告訴我,你想怎麼懲戒她?打一頓板子?」
他沉默片刻,「射月山下一千年思過,你可滿意?」
「這就完了?這麼多條性命呢,你壓她一千年就完了?」桃花不屑冷笑,「是你自己說的,她是七宿之一天煞,你壓她在山下一千年,是不是要天下蒼生也跟著等一千年?」
「犯了錯不得不罰,但網開一面不誅,壓一千年。做了我們該做的,聽天由命,如何?」
桃花下意識看向瀟鈺,「你們以為呢?」
瀟鈺咂咂嘴,「死七十七萬,重華你以為呢?」
「阿彌陀佛,眾生都是爹生娘養的。就重華你知道疼自個媳婦,旁人都不知道是不是?」
「如果本君一定要如此呢?」
桃花別開臉,「我們一向為重華你馬首是瞻,你說一我們不敢說二。你要是一意孤行,我們無話可說。只是請你抬起頭看看,再低下頭看看。」
瀟鈺指指天,又指指地,直勾勾看著他,「天道封你為公理大神,監察天地。下界蒼生對你敬畏有加,頂禮膜拜。你從前所作所為我不敢說什麼,但對於這件事……」
夕風艱難地吐出一口氣,「她確實罪犯滔天,所以兄弟我求你們,看在我的份上,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網開一面吧。」
「我做不了主,公審之時看眾仙的意思吧。」桃花率先站起身離去。
「你特地只叫我們幾個來,就是為了求我們嗎?對不起,要讓你失望了。七十七萬冤魂還在冥界眼巴巴看著呢,我沒有辦法昧著良心。」瀟鈺臉上已有怒意,拂袖而去。
空虛和尚合攏雙掌,堅定不移地看著夕風,「重華,不瞞你說,我很喜歡琉鸞丫頭,即使知道她是疊紅,也不恨她。但是,既然做錯事,就要受到應有的懲罰。當日火神勾結雨神殘害蒼生,你判他們倆一個灰飛煙滅,一個打入輪迴。琉鸞害死那麼多無辜的生靈你卻要網開一面,恕貧僧不能苟同。」
說罷,決然轉身離開。
夕風抬起雙手捂著臉,無力地閉上眼睛。
俏皮兔呆呆站著椅子下面,心如死灰。重華親自開口求他們,他們都不肯網開一面,琉鸞這一次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