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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燭龍,你傷心了! 文 / 君弄雪

    根據西陵無垣的意思,左丘半雪德才兼備,武雙全,要人氣有人氣,要威望有威望,要經驗有經驗,讓他負責外交實在是屈才了。此等修為人品,首領一職非他莫屬……

    話還沒有說完,八隻眼睛立刻射出鄙視的光芒。

    西陵無垣縮縮脖子,說出第二套方案。

    就算不讓左丘半雪取代他,也不能讓他負責外交。畢竟做了一百多年聖君,安內攘外都是一把好手。理所當然讓他和宿伏一樣,充當軍師。必要時候一個白臉,一個黑臉,一個明修棧道,一個暗度陳倉。

    不可否認左丘半雪在外交方面有一定優勢。但是,軍師的職務裡,其實也包括了外交。

    說完左丘半雪,輪到琉鸞了。

    在他看來,琉鸞不成,武不就,又偏偏能能武。謀慮比不上左丘半雪,陰險比不上宿伏,但又有謀慮又陰險。簡單點說,她是個大雜燴一般的人物。什麼都懂,什麼都不精。

    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準確,安排也沒有問題。

    但是,一旦他們真的起義成功,麾下百萬大軍。而真正的核心人員,也就那麼幾個。為了內部團結和機密安全,她勢必要作為某部門的一把手存在。

    當然了,這些全都是後話。

    以他們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存在的意義不大。而其他人,也不能按照所安排的那樣各司其職。一切的一切,都得以後再說。

    分析得入情入理,毫無破綻,立即得到所有人的一致支持。

    琉鸞鄙視自己的同時,順便對他刮目相看。

    看看人家那腦子,雖然不願意,只要身在其位,立即深謀遠慮,連以後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井井有條。

    再看看她自己,即使看過n多電視劇和n多盜版小說,參考了幾百次起義,可想起事情來還是毛毛躁躁,只知道照本宣科,不懂得結合實際情況變通。

    西陵無垣不當ceo,天理難容啊。

    「老大,那現在怎麼辦?」

    「我們先這樣,再這樣,這樣,這樣……」

    西陵無垣覺得,琉鸞畢竟是個女孩子,以她的實力和身份,要推翻燭龍自己干聖君的幾率大概等於零。而他鬥敗姜虞兄妹順利繼位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再有左丘半雪、緋陌涼相助,幾率飆升到百分之五十。一旦他做了聖君再聯手左丘半雪、緋陌涼,琉鸞奪位成功的幾率將會大大提升。在這種形式下,不用考慮,先回聶陽城奪位,一切以後再說。

    四人再次支持他的想法,但琉鸞表示,暫時不會參加。

    不是因為膽子小,而是因為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比賽前她匆匆忙忙來往崑崙天宮和緋月城,一會御劍,一會踏雲,帥是夠帥,可是……累個半死。尋找一隻合適坐騎的念頭,再次萌生,瘋狂滋長。再則,當年從冥界回來之後,她一直在藏書閣閉關,博覽群書。無心在一本神話小說中找到一個典故,內容無非是英雄美人的愛情故事,最後還是個大悲劇。不過女主角是只孔雀,故事的最後提到,孔雀族講究魂歸故里,死後如果不入輪迴盤,就會回到自己的故鄉去。

    故事裡男主角和女主角的鬼魂相擁不是重點,重點是魂歸故里。既然姮女不在冥界,是不是回到了孔雀族領地去?

    以前一直忙著仙劍大會,心裡卻已經有打算。仙劍大會忙完之後,一定要去孔雀族看看。

    趁著這會她存在的意義不大,先去找姮女,再找坐騎。如果將來起義成功,整天忙著打打殺殺,攻城略地,可就沒那麼多時間去虛耗了。

    要做大事,有一隻優秀坐騎是必須的。她對姮女的執念,大家也心知肚明。既然她想去,就讓她去。

    四人各自一番盤算後,一致同意她的意見,連多餘的話都不說一句。

    第二天,琉鸞沒有到仙劍大會現場去,一個人在城裡閒逛。想想以前的事情,再想想將來的事情。一眨眼,一整天過去了。

    到了晚上,各個門派回暫住的地方休息,燭龍也回到他的聖殿裡。琉鸞拿著一張帖子,不太恭敬地遞給負責看門的侍從。

    過了好一會功夫,燭龍的貼身婢女出來請她進去。

    天已經快黑了,殿內點著明晃晃的燭火,還懸著幾串夜明珠,亮得近乎刺眼。

    琉鸞走到大殿中央,行了個拱手禮,「軒轅寒月拜見聖君。」這是平輩之間才行的禮,以她如今的身份,行這個禮也算抬舉他了。

    燭龍一頓,「請坐。」

    「多謝。」琉鸞也不客氣,直接坐在左邊首位上。

    「你來幹什麼?」

    「兩百多年前,家母姮女不懂事跟家裡鬧了點矛盾。但琴氏一族,從來沒有說過逐她出門。如今姮女香消玉殞,請聖君高抬貴手,把她的骨灰交給我帶回去安葬。孔雀族講究魂歸故里,傳說無論死在哪裡。都會回到故鄉去,請聖君成全。」琉鸞的語氣客套而生疏,完全是公事公辦態度。

    燭龍皺眉,「琉鸞,你跟我說話就這態度嗎?」

    琉鸞微微一笑,拱手,「聖君,本神女軒轅寒月,字琉鸞,你我還沒有熟到可以直呼字的地步,請聖君自重。」她只承認前世的名字軒轅寒月和姮女為她取的琉鸞兩個字,軒轅琉鸞是誰不認識。

    「軒轅琉鸞。」燭龍提高嗓音,倏然站起身。

    琉鸞示意他坐下,「聖君,別激動。這個世上,壓根就沒有軒轅琉鸞此人,你別搞錯了。」

    「你……」

    琉鸞人畜無害地笑笑,「我娘為我取名琉鸞,並沒有說冠以軒轅姓氏,所以,我一直當它是小字而已。本神女名諱軒轅寒月,放心,跟你們緋月城軒轅氏毫無關係。」

    燭龍漸漸冷靜下來,看不出喜怒,「你一定如此嗎?」

    「本神女不明白聖君的意思,只請聖君看在我和姮女血脈相連的份上,讓我帶她回去安葬。感謝聖君多年照拂,稍微自有答謝。」

    「軒轅琉鸞,你現在了不起了是不是?」燭龍死死盯著她,彷彿能看出個洞來。

    琉鸞無所謂笑笑,「聖君此言差矣?這個世上,沒有誰敢說自己了不起。」

    燭龍冷笑,「得重華帝君照拂,你當然很了不起。」當時鳳儀說她被重華帝君救走,他一直不肯相信。可是現在,不相信也不行了。

    若不是在崑崙天宮修行,以她當時的傷勢,怎麼會有今日的修為。若不是和重華帝君關係匪淺,又怎麼能借到透塵鏡?

    左丘半雪、緋陌涼不顧一切要幫著她,大概也是因為重華帝君的緣故。

    蒼瀾和姬容去過崑崙天宮,大概是認得她的。所以,在她進城的時候,蒼瀾言聽計從,畢恭畢敬。即使她在仙劍大會鬧的不像話,他也假裝沒看見。姬容一向和軒轅氏交好,這次卻靜觀其變,恐怕也是這個原因。

    琉鸞還是無所謂笑笑,「還得多謝聖君成全,若不是聖君趕盡殺絕,又怎麼會怨氣沖天引來師尊呢?」

    「哼……」燭龍嘴角漸漸溢出一抹微笑,「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重華帝君借給你透塵鏡,擺明了要為你出頭?」

    琉鸞抬起眼,「為我出頭的人多著呢,你想都不敢想。」

    「哦?」燭龍坐直身子,「他們為你出頭又能怎麼樣?廢了我?」

    「你覺得呢?」

    燭龍聖君站起來,緩緩走到琉鸞面前,「勞煩你帶句話,帝君法力無邊,燭龍望塵莫及。」他湊到她耳邊,低聲笑道,「可是,燭龍麾下百萬,就算不能拿他怎麼樣,也可以讓天下血流成河。」

    琉鸞慢慢瞇起眼睛,「燭龍,算你狠。」

    當年的神廟的時候,夕風就直言不諱有此顧慮。看來,不是空穴來風。聖君們表面上安安分分,背地裡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燭龍聖君露出一抹最無害的笑容,「燭龍所作所為,可以欺瞞天下人,卻沒來沒有想過欺瞞帝君。既然今時今日依舊可以呼風喚雨,以後亦是如此。」

    「你就不怕遭天譴嗎?」認識燭龍幾十年,第一次聽他說實話,真是刺耳得很啊。

    燭龍仰天大笑,「天譴?歷代聖君不都如此嗎?你見誰遭了天譴?」

    「你真以為他拿你沒有辦法?」當時她支持宿伏,實在是太對了。如今洪荒的政治,果然已經腐到骨子裡。坐在燭龍聖君面前,她簡直可以聞到腐爛的臭味。

    「有。」燭龍無所謂的說,「他隨時可以打得我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琉鸞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但是,他不敢。他們幾個老不死的上古神祇,別的不怕,最怕蒼生受苦。我燭龍若是突然遭了天譴,你以為西陵氏,姬氏,左丘氏會善罷甘休?你以為,蒼瀾又會善罷甘休?」燭龍聖君手一揮,「我可以告訴你,屆時,又是一場天下大亂。」

    琉鸞笑得高深莫測,「是嗎?」

    燭龍想的確實很周到,也很長遠,正好死死抓住了夕風的弱點。可是,狗急也會跳牆的,更何況人家是天地精華孕育出來的上古大神。步步緊逼這麼多年,他早就厭煩了。

    這回既然支持他們七宿,就是鐵了心要整頓。還打算直接滅了四家,一統天下,來個翻天覆地的改革。

    燭龍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夕風。

    他可是從上古時期過來的,經歷過魔族之亂,鬼族之亂,親自參與了每一場天地浩劫。人間聖君這點小打小鬧,根本不放在眼裡。之所以會顧忌,不過是因為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顧慮新聖君的人品。

    三千年前,他可以親手把最心愛的寒月仙姬放在天地之極鎮壓地眼,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毒瘤滋長到潰爛的程度,他絕對可以毅然決然切除,而且不顧後果。

    「是,他不敢。」燭龍很篤定,「他若是有那個膽子,三千年前龍君也不必英明喪盡了。」

    原來,他知道三千年前的事情,怪不得這樣有恃無恐,還正好把分寸拿捏在底線之內。

    「燭龍,你別以為我們真的怕了你。」

    燭龍抬起手指搖了搖,「不,他們幾個老不死的誰都不怕,怕他們自己而已。」

    「他們不像你狼心狗肺,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所以,他們注定做不了大事,只能被高高供起來。」

    琉鸞彷彿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你錯了,因為他是重華帝君。」在冥界他就說過,論處事,他是五帝中最圓滑的,擔任一方聖君肯定綽綽有餘。但是,他是重華帝君,命由天定,他的命數,就是在崑崙天宮裡鎮守天地,維護天地和平。

    他做一方聖君沒問題,可是,他若去治理一方,天地之間那麼多破事誰去管?

    有些事情,不是做不到,是不能做。

    燭龍不明白她的話什麼意思,自顧說下去,「本君不管你是琉鸞還是寒月,只是要告訴你一個事實,你永遠不可能殺了我為姮女報仇。」

    琉鸞眼一挑看著他,「燭龍,你怎麼知道我要殺你?」

    「在我燭龍眼皮子底下韜光養晦這麼多年,竟然隱藏得一絲不漏。這樣的人,會輕易善罷甘休嗎?」以她當時的修為,居然甘願忍氣吞聲,任打任罵那麼多年。對自己都能狠毒至此,會放過他這個殺母仇人嗎?

    「所以你認為我一定會殺了你報仇?」

    「是。」

    「那麼,你猜對了。」雖然是鳳儀下的毒手,但燭龍才是罪魁禍首。她不放過鳳儀,也不會放過燭龍。

    「你恨我。」

    琉鸞的表情瞬間猙獰無比,「我不止恨你,還恨軒轅氏全族。」軒轅氏老老小小,公子小姐,除了蒼瀾稍微有點良心,沒有一個是好人。

    「為什麼?」

    「他們欺我辱我打我罵我,你說我恨不恨?」從前發生的種種,她一點都不會忘記。

    「怎麼?想滅了軒轅氏全族?」燭龍好整以暇的問。

    「我不是你。」她恨著軒轅氏全族,卻不會因為一點小打小鬧去殺人。鳳儀和燭龍是罪有應得,其他人跟她還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你想如何?」

    「關你屁事?」她想併吞了東陸,讓軒轅氏所有人從天堂一下子摔落到地獄。

    對她來說,這樣就夠了。

    「別以為你可以為所欲為。」燭龍雙手撐在椅子上,欺身上前。

    琉鸞『刷』一聲拔出蓮華劍,放在他頸側,「挪開你的狗頭。」紅光大盛,大半個屋子仙氣四溢。

    燭龍慢慢站起身子,嘴角一扯,「就算你殺了本君,本君也不會把姮女交給你。她生是我燭龍的人,死是燭龍的鬼。」

    「你可以試試。」放在他頸側的劍一轉,正好抵著要害。

    燭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弒父,你厲害。」

    「別以為我不敢。」還真不敢,現在的形勢不允許她那麼做。

    「我知道你敢。」他笑得很無害,「可是……重華帝君不會同意的。」

    琉鸞緩緩拿開劍,「燭龍,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卑鄙小人?」

    「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說,你是第一個。」

    「燭龍,天理昭昭。」

    燭龍溫和一笑,「人定勝天。」

    人定勝天一向是勵志的褒義詞,可到了燭龍嘴裡,卻成了為非作歹的理由,語言化,真是博大精深。

    不過她會睜大眼睛看著,他到底如何逆天。

    琉鸞挽了個劍花,轉身離去,「軒轅寒月在此立誓,我娘的骨灰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軒轅氏全族陪葬。」既然現在說理說不通,武力也解決不了,只能等以後她有權有勢再回來慢慢討。

    洪荒歷來如此,只要有權有勢,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她滅了緋月城那天,就是拿回骨灰之時。

    燭龍盯著她的背影許久,緩緩轉身走進去,「放心,姮女很好,一直都會很好。」

    回到內殿,君後正坐在裡頭看書。

    八百歲的女人,再如何風華絕代,眼角也有了皺紋。

    「處理完了?」

    「完了。」

    君後笑著放下手裡的書,「跟了君上這麼多年,妾身第一次聽到您說這樣的話。」

    「是嗎?」燭龍也隨手拿起一本書,不在意地翻開。

    君後忽然有些感慨,「是啊,第一次聽到你說真心話。」

    「本君歷來如此。」

    君後還是笑著,「是歷來如此,還是因為面對琉鸞?或者說,面對你和姮女的女兒?」

    「我不明白。」燭龍翻了一頁書。

    君後抽掉他手裡的書,再重新塞回去,「燭龍,你拿倒了。」

    燭龍淡淡的說,「我喜歡倒著看不行嗎?」

    「跟你那麼過年,只見你失態過三次。第一次是要廢了我立姮女為後時,在大殿上和群臣吵得不可開交。第二次是琉鸞出生時,你抱著他們母女又氣又怒。第三次,就是剛才。」

    「你想多了。」

    君後意味深長笑笑,「君上,你傷心了。」

    「傷心?」燭龍彷彿不明白她說什麼。

    「前幾天在天華殿時,我見你開天眼瞧她的真身,一時好奇也跟著瞧了一眼。想不到當年的麻雀,能蛻變得這麼漂亮。有翎羽,是孔雀吧?」君後故意說的漫不經心,眼睛卻一直盯著他。

    燭龍繼續看書,完全心不在焉,「大概是吧,和姮女挺像。也挺有出息的,是個做大事的料。」

    「是啊,碎了內丹能在短短十年內恢復如初,前途無量啊。」

    「和她一比,家裡都是些沒用的。」

    「也挺狠的,敢拿劍指著你。」

    燭龍忍不住笑了一下,「有我的風範。」

    「確實像年輕時候的你,飛揚跋扈又倔。」

    「沒聽她說嗎?她是軒轅寒月,不是軒轅琉鸞。也好,有那麼多人護著,委屈不了。」

    君後笑著站起來,拍拍他的肩,「燭龍,你真的傷心了。否則,不會跟她推心置腹說出那番話。」

    「沒有的事。」

    君後順手抽掉他手裡的書,「你又拿倒了,而且還是剛才那一頁。」

    「多謝。」

    「後悔了就去道個歉,把她找回來吧。蒼瀾老實,其他的又不成器。說不定,這孩子可以繼承你的衣缽。」

    燭龍默默拿回自己的書,半晌不說話。

    「難得見你傷心一回。」君後甩甩袖子,向殿外走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燭龍才慢慢歎口氣,「這輩子,我和她已經不共戴天。」

    『啪』-

    一滴滾燙的淚水掉在白紙上,慢慢模糊了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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