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宮的席位在最後一排,只有兩把座椅,寒酸得很。
白柳施施然坐下,舉手投足之間沉穩乾脆。周圍嘰嘰喳喳的群眾彷彿不在他眼裡,那些或羨慕或嫉妒,或欽佩或探尋的目光,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遺世獨立,超凡脫俗。淡淡的,平凡中帶著不凡。不耀眼,不獨特,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存在感。
西陵無垣走到他身邊,「我可以坐下嗎?」
白柳雙目直視前方,「請便。」
「多謝。」西陵無垣拱手,然後坐下。
琉鸞和宿伏很稱職的充當下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
「我看兄台龍鳳之姿,身手不凡,不知道師承何人?」西陵無垣把玩著手裡的白玉蕭,隨口問。
白柳面無表情的說,「我師傅。」
「尊師是?」
「千羽宮掌門。」
「敢問尊師名諱?」
「不知道。」
琉鸞聽得直翻白眼,拜託,這是正常人的對話嗎?完全就是紈褲子弟追小姑娘的套詞嘛。
不過無垣出身名門,多多少少有點富家公子的毛病。如果白柳是個小姑娘,還真是活脫脫一齣好戲。
「不知千羽宮仙山何處?」
「山外山。」
「你們累不累啊?」琉鸞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既然你比較欣賞白柳公子,大家找個地方聊聊嘛,說這種套詞你以為是追小姑娘呢?」
「咳……」西陵無垣有些尷尬。
琉鸞抓起白柳的手,「走走走,你們不累我站著累的慌,到前面去坐吧,地方寬敞還清淨。」
白柳使勁掙脫她的手,「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琉鸞乾脆拿起西陵無垣的手,再搭上他的手,「現在呢?你覺得怎麼樣?難不成男男授受不親?」
「額……」
「不用考慮,走吧。」琉鸞拉著他兩往前。
西陵無垣順水推舟,很配合的跟著,自然也拖著白柳一起。回到左丘氏的席位,兩人一邊一個,把他按在中間坐著。
「喝茶。」琉鸞拿出一隻乾淨的杯子,倒了杯水遞給他。
「謝謝。」白柳顯然不習慣這樣,有些坐立不安。
「來,吃水果。」西陵無垣把裝滿水果的水晶盤子推到他面前。
「謝謝……咦……這是……」白柳盯著新鮮的橘子,「這好像是……」
宿伏立刻躲到琉鸞身後,「不是我,剛才不是我砸的。」
琉鸞忍不住翻翻白眼把他揪出來,「213,你這是欲蓋彌彰。砸就砸了,她姜虞難道是天仙,砸一下也犯法?」
西陵無垣厭惡地皺眉,「一向都是她姜虞砸人,難道還不許你砸她一下?」
白柳眼神一閃,「幾位是左丘氏族人?」
琉鸞搖搖手指,伸手指著無垣,「不不不,他是左丘半雪的師弟,我和書生都是他的幕僚。」
白柳瞭然地頷首,毫不避諱看向西陵無垣,「公子是否也想收在下做幕僚?」
西陵無垣笑吟吟搖搖頭,「我只是仰慕公子龍鳳之姿,沒有其他意思。若公子覺得我心懷不軌,請便。」
咦,他也學會說謊不眨眼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啊,跟左丘半雪混久了,連言行舉止都變了。
「是啊,我們公子純粹仰慕,沒有其他意思。」琉鸞趕緊幫著打圓場,慇勤地為他加了茶水。
白柳客氣地微微點頭以示感謝,繼續和西陵無垣攀談,「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西陵無垣拱手笑道,「在下西陵無垣。」他如此坦誠,白柳自然會知道他的誠意。反正已經決定在仙劍大會表明身份,如今不過提早一步而已。
「可是西陵氏五公子?」
「正是。」
「五公子真大膽,居然敢明目張膽表明身份。」
西陵無垣鎮定自若笑道,「無垣真心結交公子,又豈能隱瞞呢?」
「西陵公子如此光明磊落,修為精深,也難怪招人眼紅了。」西陵驚鴻雖然不錯,比起這位五公子可就差多了。也難怪他們兄妹處心積慮,非要給他按個罪名逐出西陵氏。
「公子什麼意思?」
白柳無所謂笑笑,「字面上的意思。」
西陵無垣也笑了,舉起茶杯,「軒轅氏的茶是好茶,公子請。」
「西陵公子,請。」
「恕我冒昧,為何不見千羽宮掌尊駕?」
「不想來。」
「哈哈哈,公子真是幽默。」
「仙劍大會,其實沒什麼意思,尤其對我們普通人來說,特沒有意思。」白柳漸漸放鬆下來,說話也隨和起來。
西陵無垣深有同感地頷首,「是啊,只不過是名門世家明爭暗鬥的手段而已。」
白柳端起茶盞,施施然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我又何必去跟他們爭呢?自貶身份。」
這句話,還真說到無垣心坎裡去了,「那倒是,我們犯不著以此證明什麼。只是,我嚥不下這口氣。」能不能揚名立萬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他只是嚥不下那口氣而已。
白柳笑笑,「西陵驚鴻兄妹浪得虛名罷了,以五公子的人品才學,自然嚥不下那口氣。」
西陵無垣笑著擺擺手,「在公子面前,無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五公子不愧是謙謙君子,與那西陵驚鴻天差地別。」
「難得你我一見如故,別公子來公子去的,不如直呼對方的名字怎麼樣?」
「不瞞你說,我自在慣了,並不喜歡這些繁縟節。只是師父千叮萬囑,一定不能人前失禮。」
「無妨無妨,一見如故即使故交,隨意即可、隨意即可。」
琉鸞悄悄側身,湊到宿伏耳邊,「他們兩還真是一見如故啊,這麼快就勾搭上了。」
「怎麼?你嫉妒?」
「切,我嫉妒什麼?我好端端嫉妒一男人?我有病啊?」
宿伏疑惑,「難道你喜歡的真是左丘半雪?」
琉鸞嘴角一抽,「誰喜歡狐狸了?」就左丘半雪那長相,比女人還女人,她喜歡空虛也不會喜歡他。
宿伏自認很有見地的下結論,「那你就是喜歡無垣了?」
琉鸞白他一眼,「你有病啊?誰喜歡他了?」
「不喜歡你天天跟他們混在一起?」
「我和無垣一起出生入死,互相扶持,早就結下了革命的友誼。」她最落魄、最淒慘的時候,都是無垣陪在她身邊,他們兩的關係自然非比尋常。
「那左丘半雪呢?他沒有跟你出生入死吧。」
「天下人都拋棄我的時候,也只有他願意不計身份幫我,雖然,他是看無垣的面子。」
他們三個鐵三角式的友誼,外人是不會明白的。
這個世上,除了愛情,還可以有友情,刻骨銘心的友情。
借句很俗套的話說,左丘半雪和西陵無垣這樣的朋友,一輩子一個也就夠了。
宿伏茫然,「不太明白。」
「將來你就會明白的。」
接下來的時間裡,白柳和西陵無垣相談甚歡,將一見如故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琉鸞在旁邊聽著,時不時插句嘴,時不時和宿伏竊竊私語。
到了日暮西山的時辰,主持人終於拿著手裡的名單大喊,「有請250號,左丘半圓。」
琉鸞正在喝茶,聽到如此詭異的名字,一下子把嘴裡的水噴了出來,「左丘半圓……這麼250的名字誰想的?」
西陵無垣陰沉著臉,「除了狐狸還有誰?」
「哈哈哈……」琉鸞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半圓,這名字不錯,以後可以叫你小圓子,多可愛啊。」
「神經病。」西陵無垣咬牙切齒罵了一句,起身走上台去。
驚鴻公子已經站在比武台中央,嘴角含笑,似乎胸有成竹。
無垣站到他對面,「驚鴻公子,請多多指教。」
「也請左丘公子多多指教。」頂著左丘氏的名頭,西陵驚鴻不得不禮讓三分。
西陵無垣笑吟吟的說,「驚鴻公子名滿洪荒,在公子面前,左丘哪裡敢托大?」
「請。」
「請。」西陵無垣雙手伸到身後,取出一對仙劍。
一藍一白,是左丘半雪的雌雄寶劍。
琉鸞瞬間就囧了,雌雄寶劍都快成公共了,總借來借去。不過左丘半雪也真夠意思,連隨身武器都經常借出來。
西陵驚鴻看到那對流光溢彩的寶劍,眸光閃了閃,「左丘公子手上拿的,似乎是瀟毓靈君珍藏的雌雄寶劍吧。」
西陵無垣舉起寶劍笑道,「不錯,正是雌雄寶劍,西陵公子若是介意,我可以不用。」
西陵驚鴻雖然很希望他立即將雌雄寶劍丟得遠遠的,卻不好意思說出來,「左丘公子說哪裡的話?」
西陵無垣又是一笑,順手將雌雄寶劍收起,「我還是空手吧,免得有人說我仗兵刃之利。」
西陵驚鴻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左丘公子看起來很有信心。」
他皮笑肉不笑,「沒有,打敗你,綽綽有餘。」
西陵驚鴻大怒,「左丘公子,既然你空手,我也不好欺你,你我空手一戰吧。」
西陵無垣無所謂的說,「你可以用兵刃。」
「多謝。」西陵驚鴻取下佩刀,狠狠丟擲到台下。
「西陵公子真是高風亮節。」無垣緩緩轉動手腕,手心慢慢凝聚起耀眼的白光。
「不敢當。」西陵驚鴻臉上笑吟吟,眼睛裡卻已經殺意浮動。
「是嗎?」無垣抬起手,手心裡的真氣漸漸散去,「算了,我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