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一聲悶響,好像高山砸進了大湖,似乎巨舶傾覆在汪洋。
一個青色的龐大身軀向後彈飛開來,彷彿撞到了一座山上。
青魔象!
凌風!
自後向前,從少昊所化巨人的後心處狠狠撞上去的不是別人,就是凌風駕馭著的青魔象。
青魔像往後彈飛出去的時候,還在半空中哀嚎猶自沒有落地呢,凌風就驅身彈起,整個在空中翻轉出幾個觔斗,緩衝了一下,落到了地上。
凌風在落地的同時猛地一揮衣袖,將騰起的,遮蔽視線的塵埃盡數拂去,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他兩眼如炬,死死地盯向前方。
那裡,少昊龐大的身軀受了青魔像一撞,不僅僅停止住了向後傾倒,還如活著時候一般,踉蹌著大跨步向前。
少昊所化巨人何其龐大,踉蹌大踏步了幾下,竟是生生追上了急退的后羿氏長老及一眾后羿氏族人。
他們認定少昊在射日神箭下絕無幸理,未免太過放鬆,竟是沒有分散逃開,而是聚在一起,等待著看戲一般徐徐後退。
「不好!」
后羿氏長老臉色大變,其餘后羿氏族人亦是面露驚恐之色。
下一刻,他們覺得整個天空都暗了下來,勁風自上而下壓來,好像有人將一座高山搬來,然後當頭砸下來似的。
眼前情況,也與一座山砸下來無異。
少昊所化巨人去勢已盡,正面向下,重重地倒下。這一幕落在后羿氏長老等人的眼中,恍若少昊的面孔,遺容,在飛速地放大,並最終佔去了整個視野。
天知道,到底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還是少昊一縷意念不散,強行支撐住邁出的那幾步,少昊碩大無朋的身軀正好堅持到后羿氏眾人身前方才倒下。
這一倒,直如天柱傾斜,整個天宇轟然砸落下來,讓后羿氏眾人避無可避。
「不!!!!」
后羿長老怒吼出聲,不盡的不甘心,在那一剎那,腦海中有無數個念頭閃過。
他如果不是那麼的自視甚高,等到其他出來搜索的后羿氏隊伍趕來,那麼就不至於戰到這個地步,還讓少昊有施展出同歸於盡一招的機會;
他如果不是懷著貓捉老鼠的心思,早早按照族裡的狩獵歸來,困獸不逼,遇險而散,也不至於在此被人一招搏命,盡數拖下黃泉;
他如果不是太過不將那些「獵物」放在眼裡,早早散出人手去四周警戒,也不至於讓人摸到戰場而不警惕,以至於讓那個到現在連面都沒有露的人推了致命的一手……
……
「我好恨!」
「族人會我們報仇的!」
后羿氏長老只來得及喊出這麼幾聲來,整個天地就黑了下來,隨即一聲轟?聲轟鳴,恍若要將整個草原掀起,將整個天宇炸下,響徹偌大天地。
這,也是后羿長老在人世間聽到的最後一個響動。
臨死一剎那,他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唯一念頭,唯一不甘,就是連害他落到這個地步的元兇面目都不曾見到……
……
巨響中,凌風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眼前驚天動地爆炸,席捲包括了方圓百丈距離,撕碎毀滅一切的一幕,佔據整個視線的同時,牢牢地印入了他心中。
這一幕,莫名地,就與當年在通天梯上,那個孱弱少年咬緊牙關,豁出命來的堅持重合在了一起。
「少昊!」
凌風一步步地走向爆炸的中心,走向那一片煙塵眷戀長空不願意落下的地方,感慨出聲:
「你剛烈勇武,寧死不屈,有乃祖之風,無愧於人皇血脈!」
「一路,走好!」
凌風一邊走著,一邊掏出五仙壺,彈開瓶口,對著口中痛飲了一口,緊接著將瓶口傾斜,衝著下方傾倒出甘泉一樣的酒漿,濃郁的酒香與戰場上的血腥氣混合在一起,充滿了一種名叫「酷烈」的味道!
「神農鞭……神農鞭……」
極其破壞氣氛的是,蛤蟆從五仙壺中冒出頭來,兩隻爪子死死地扒拉在壺口,腦袋反彎曲,高高地昂著,聲嘶力竭地喊:
「人皇證道神器啊!」
「抓住它,快抓住它!」
蛤蟆剛剛喊完呢,一道青綠色的光從一片湮滅過後的廢墟裡升騰而起,在空中舒展開來,猶如一條青龍。
它只是在空中停留了千分之一剎那的時間,緊接著,它就好像鎖定了什麼,找尋到了路途一般,無人把持,卻猛地抽出了一鞭子。
「啪」的一聲,整個長空撕裂出了一個豁口,神農鞭化作一道充斥著濃濃生機的綠光,投入其中不見。
下一刻,豁口彌合,青綠色的雲氣匯聚,彷彿是神農鞭撕裂虛空的力量殘留在這裡,化作了綿綿細雨而下。
若,天為之哭!
細雨亦帶著青綠之色,洋溢著讓萬物復甦的生機,凌風伸出手來,以掌心迎接著柔柔的細雨滋潤。
一路疲憊洗去!
整個人煥然一新,就好像在最疲憊的時候,洗了一個溫水澡,再飽飽地睡了一覺後一般的復活感覺。
「可惜,太可惜了,你怎麼不抓住它啊!」
蛤蟆整個身體幾乎都要從五仙壺上離開了,只有畸形的,幾乎看不到的尾巴,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死死地黏在五仙壺上。
它不僅靠著這個高難度動作將自身完全沐浴在生的細雨中,還死命地吐著舌頭,能接住一滴是一滴。
凌風被它吵得煩躁了,屈指一彈,將承雨露承得正歡的蛤蟆彈回了五仙壺中,無視了其中傳出的帶著無線哀怨的咒罵聲,再次舉起五仙壺,對著空中遙敬,然後一仰脖子,痛飲一口訣別。
稍頃,待得細雨散盡,天空掛著淡淡的虹彩,隱約能看出一個孱弱少年露出倔強的神情,在虹中笑。
「一路好走!」
凌風暗歎一口氣,神農鞭是人皇證道神器,屬於的是人皇血脈,是那些緊守著人族驕傲,願以自身與敵攜亡,也不願讓這驕傲為人玷污者。
而,不是他!
所以,哪怕那頭蛤蟆再是鼓噪,蠱惑,凌風也不會對神農鞭動上一點不該有的心思。
塵埃在細雨中沉澱下來,露出那一場驚天大爆炸後的荒蕪。
少昊化身巨人,在自爆開來,其威力之大,直可撕碎一切,縱然是一座山,也要讓它給削平了。
荒蕪當中,空蕩蕩一片,只有一株株綠草倔強地從焦土中生長出來,那是雨露的滋潤,生機的催發。
除此之外,無論是少昊本身,還是那些后羿族人,都沒有能留下什麼。
沒有殘肢斷臂,沒有武器裝備,好像他們的存在生生地被那一場爆炸從原始界中給抹去了一般。
凌風掃過一眼,剛剛要轉身離去,繼續去追上黃裳等人。
之前,在大鵬被從空中射落下來的鷹舞當中,凌風知道在方圓百里的區域裡,有著不止是一隻的后羿氏隊伍。
這裡遠離了銀川部,大鵬誤報的可能性極少。
故而,凌風雖然聽不到那個后羿氏長老臨死前的心聲與悔恨,卻不妨礙他做出正確的判斷。
他剛剛要舉步呢,剛剛要趕快趕到戰場,免得如之前少昊般讓人不忍言的事繼續發生在其他人身上,腳步舉起,尚未落下,凌風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驚疑出聲:
「不對!」
「不該這麼乾淨!」
凌風眉頭皺起,目光如電,飛快地掃過整片荒蕪。
他隱隱想起了什麼,又一時把握不住,來回掃視了荒蕪三遍。
眼看著時間緊迫,凌風無法在這裡多加停留,正要放棄離開時候,他無意識地抬頭,看到天上彩虹正在散去。
這彩虹纖細,單薄,直如少昊真身孱弱少年模樣。
猛地一下,這道正在消散的彩虹好像一支利箭,射入了凌風心中,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把握住了一閃而逝的靈感。
「是了!」
「箭!」
「那支箭!」
凌風終於想起來他忽略什麼了,那支一箭出撕裂了長空,洞穿了化身巨人的少昊額頭,還會自動飛回的后羿氏神器!
——射日神箭!
凌風並不曉得射日神箭的名稱,亦不知道這箭矢在后羿氏的眼中究竟有著怎樣崇高的地位,只知道那絕對是寶物,難得的寶物。
「既然被我想起來了,你以為你還繼續躲藏嗎?」
凌風洒然一笑,掏出五仙壺來,以壺口遙對整片荒蕪。
后羿氏的寶物,他搶奪起來,那是半點心理壓力也沒無!
「蛤蟆,幹活了!」
凌風話音還沒落下,不,壓根還沒有從嘴巴裡吐出來的時候,那頭蛤蟆就已經把剛才的不快忘得一乾二淨,屁顛屁顛地從五仙壺中冒了出來。
「得勒!」
蛤蟆似乎知道形勢嚴峻,再浪費時間怕是凌風連湯水都不會給它留下,連忙鼓脹起肚子,迎著整個荒蕪就是一吹。
「嘩啦啦~~~」
如之前一般,細雨揚揚灑灑,滋潤了荒蕪中每一寸土地。
這細雨裡,還有著濃濃的酒香,就像有人用百年的老酒澆灌著那些綠草一樣。
蛤蟆這一吞吐,連凌風都不由得為之側目,這簡直就是將五仙壺當成了自家的胃一般,著實了得。
「找到你了!」
蛤蟆興奮得都要「呱呱」叫了,只見得隨著它轉吐為吸,無數的涓涓細流匯聚在一起,在某個地方聚成了一汪酒泉。
下一刻,酒泉炸開,一道黑光電射而出。
「哪裡去?!」
凌風閃電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