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羿氏，銀川部嗎？」
凌風神色淡然，對羽飛煥的描述並沒有太過上心，只是單純地記下這個名字而已。
在他身旁，強大風震驚中帶著欣羨，飛泠等人震撼無比，他顯得淡定過頭。
不是凌風想要偽裝什麼，只是再強盛的部落終究只是部落，在他眼中還沒有紫巖城來得宏偉，遑論與白帝城相比。
他更知道，迷神天只是九界天外天的一隅之地，在域外更有無盡的奇跡，在等著他去探索。
與這些相比，眼前的部落，也僅僅是部落而已，又豈能讓他動容？
羽飛煥的失望，那是注定的事情，他想要借此調動出凌風的雄心失望難免。
比起震撼了其他人的宏偉，后羿、銀川這兩個詞反倒更讓凌風感興趣一下，他饒有興致地問道：「羽飛兄，后羿，銀川何指？」
這兩個名字，又代表著什麼意義呢？
聽得此問題，強大風等人的目光也隨之匯聚了過來，充滿了好奇之色。
羽飛煥走南闖北，足跡遍及整個黃金大草原，自然少有他不知曉的事情，至少這個絕對不包括在內。
他笑著道：「說起來，后羿氏傳說中並不是本界中人。」
「什麼？」
凌風大吃一驚，難免想到自己，想到上天帝，想到黃裳等人，忙道：「願聞其詳。」
「相傳，在無數年前，有一個絕代強者，號為后羿，有射術冠絕天下，乃是天外而來，自稱來自一個叫做銀川的地方。
后羿以神弓落日，敗盡草原上無數強者，更是曾射殺為禍一時的蠻獸燎原火烏，盛名流傳不衰。」
羽飛煥羨慕無比地道：「后羿氏箭術太過驚人，堪稱是天下第一，是當時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傑，更讓我輩羨慕的是……」
說到這裡，羽飛煥壓低了聲音，道：「他那方面的能力也不在冠絕當世的箭術之下，一生之中納女數百，生子九十有九，女兒無數，以一人而成一大部落！」
什麼射術天下第一，凌風聽聽也就罷了，知道天有多大後，愈發地知道「天下第一」四個字有多麼的狂妄。
前世今生加起來，或許只有武神風狂的拳，勉強能夠得上這四個字。
反倒是羽飛煥後面所說的，后羿了所有男人都想擁有的那方面的強大，更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欣羨不已。
「呸！」
凌風和強大風流露出羨慕之色，飛泠則啐了一口，不去看他們。
說話間，一行人近了銀川部落大門。
大門洞開，以一個頭戴翎羽的老者為首，兩排銀川部后羿氏的強者迎了出來，遠遠就傳來爽朗的笑聲。
凌風和強大風等人都心中有數，銀川部如此禮敬自然不會是為了他們，定?，定然是衝著羽飛煥他們所屬的風信商行去的。
故而，他們兩人帶著強牛部落眾人，自覺地落到後面。
「凌風，我很羨慕。」
強大風低聲在凌風耳邊如是說道。
「羨慕？」
凌風奇怪地回頭，不知道這有什麼可羨慕的。
回頭一看，卻發現強大風的臉上洋溢而出的，是發自真心的欣羨之色，好像恨不得站在隊伍最前方，與后羿氏眾強者寒暄的人是他一樣。
凌風剛想說什麼呢，見得強大風抬頭，望向銀川部落上空招展著的后羿射日旗，眼睛裡沒有焦距，似乎在向著無限遠的地方張望。
「凌風你知道嗎？」
強大風依然壓低了聲音，可從他的話裡面，凌風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力量與堅定，「當初前了給我孩子行祭禮，打下雄厚根基，我父親、巫老，還有我一起，到了一個比起銀川部要差上很多的白銀部落去。」
凌風略略點頭，他依稀記得是強牛部落前任族長還是巫老曾經說過，那蠻獸的頭顱就是從某個白銀部落那裡換來的，想來就是強大風所說的那次。
強大風苦笑；「在那裡，沒有族長，沒有巫老，所有人看我們都像是在看蠻人一樣。不管是商行，還是那個白銀部落，都是這樣。」
「好繁榮啊！」
強大風聲音中帶出幾分恍惚來，連近在咫尺的凌風都無法分辨出來，他究竟是在說銀川部落呢，還是他記憶當中的白銀部落。
「有數十萬的部民，數萬的戰士，那搬山填海的強者，有怎麼都餵不飽的草一樣多的小崽子們……」
強大風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拳頭，「還有，不會有人把你當成蠻人！」
凌風默然。
他聽出來了，強大風並不是對繁榮本身的欣羨，而是想要自家部落發展到那個地步，想的是部落之子民不再受外人之辱。
強大風的這個想法自然是好的。
凌風一直在說，他還沒有做好成為一個族長的心理準備，現在看來，至少在說出這麼一番話的時候，強大風無愧於一個部落之族長。
「只是……」
凌風不自覺地，莫名地，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一個身隕在他手中的人物。
「鵬王！」
凌風凝望著強大風，心想：「鵬王少年時候，是否也到過這樣一個白銀或者黃金部落，是不是也萌生過類似的想法，並在回去後踐行之？」
「他是不是也指天立誓，要讓族人不再被視為蠻人，要讓鵬王部之旗幟之上？！」
凌風感慨萬千，想起在迷神天中流傳甚廣的一句話：
「我之英雄，敵之仇讎！」
意思很簡單，在我方來說是英雄，在敵方來說就是仇敵。或者是這樣：只有在對方眼中是處之而欲快的眼中釘，心頭刺，方才是我方的大英雄，大豪傑！
恰如鵬王！
他於強牛部落等欲要吞併入鵬王部落的眾人來說，自是大魔頭，大仇敵，可是對鵬王部落本身，無疑是蓋世的英雄。
凌風伸出手來，按在強大風墳起肌肉的手臂上，壓了壓，示意他冷靜下來。
說話間，他們已經踏入了銀川部的大門。
近的、遠的，黑壓壓的銀川部民圍攏過來，振臂大喊著，無論是婦女孩童還是壯年的漢子，臉上都現出興奮的紅光。
只是他們目光落處完全不同。
婦女看的是商隊中攜帶過來的珍惜毛皮、布料，想著買過來弄出幾件好衣裳，迷得自家漢子多多耕耘，多孕育幾個子女；
孩童們看的是遠方部落以秘方提煉出來的糖果子，天知道怎麼能那麼甜，甜到孩子們豁出去挨一頓打，也要把家裡的皮毛偷出來換；
壯漢們眼饞的是寒光閃閃的武器，成缸成缸的烈酒，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凌風對眼前的場景並不感興趣，偷眼望去，見得強大風和飛泠，乃至強朵，強牛部落劫後餘生的種子們，一個個不由自主地面露黯然之色。
看到別人家的紅火，難免想到自家廢墟上的蒼涼。
暗歎一聲，凌風就想招呼他們先行安頓下來，別在這邊觸景生情了。
前頭，羽飛煥一邊與后羿部的強者們招呼著，一邊支使得商隊的人手團團轉，竟然還能分出心神來對商隊中的一個少年吩咐了幾句，然後少年就衝著凌風他們飛奔了過來。
少年還領來一個后羿氏的族人，引領著凌風等人到了安頓處，一排帳篷，全無外人，都歸屬他們強牛部落眾人安頓。
「羽飛煥果然心細如髮……」
凌風看著三頂明顯與其他帳篷不同的華麗大帳篷，在心中又補充了一句，「……還熱情如火。」
這個熱情，指的是想要給凌風指一條光明大道，以報答救命之恩的熱情。
三頂帳篷，一頂歸強大風，一頂是他凌風的，最後一頂則是飛泠的。
羽飛煥如此安排，將他對凌風的重視之心顯露無疑。
強大風和凌風單獨帳篷不難理解，飛泠則屬於看在凌風面上的特殊照顧，要知道連強朵這個強牛部落族長親妹都是跟人合用帳篷的。
「怎麼跟他說呢……」
凌風仰躺在鋪陳滿了華麗皮毛的大帳篷裡，揮退了銀川部派來伺候他的女奴，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強大風他們心靈受到了一些衝擊，難得地不曾過來打擾他，給他留出了單獨的空間。
凌風將雙手枕在腦後，仰躺在厚厚的皮毛上，暖洋洋的，心思卻飛到了無限遠的地方，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懷中的破界劍令。
他的思緒飛過紫巖城，飛到白石山上白帝城，那一座座少帝居沐浴在陽光中，連荒原上朝不保夕的戰鬥現在回想起來都有溫暖的感覺。
凌風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思念，他很想能馬上回歸，回到迷神天中去……
「找到他們！」
「安唐、黃裳、嚴晴語……，我會用最快速度找到你們，然後帶你們一起回歸！」
凌風心中諸般念頭轉過，最後化作堅定之色。
他從仰躺起身，伸手抓向旁邊小桌子上擺放的青銅酒具，在從始終溫著的酒壺中倒了兩杯酒分別到兩個青銅酒爵裡。
一個拉到面前，一個推向對面。
下一刻，一個爽朗的笑聲從外面傳來：
「凌兄弟，你猜猜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