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是?」
凌風心中,頓時就是一動。
身為匠師,出身武院,對麒麟臂格外的關注……將這些線索聯繫起來,凌風馬上將眼前這個隱世的老者,與一個人聯繫了起來。
看著這個老者眼睛還在發光,凌風試探地問道:「老人家可是大匠師江玄?」
聽到「江玄」這個名號,老者先是一挺胸膛,繼而又洩了氣,總算是將眼睛從麒麟臂上拔了出來。
看到他的反應,凌風再無懷疑,心中狂喜,想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一直在找這個麒麟臂的鍛造者,奈何早在多年前他就音訊全無了。
事實上,在凌風把麒麟臂化廢為寶之後,在找大匠師江玄的人就不少,這般能煉出無上神兵的大匠師,哪裡都是缺的。
只是當年,花費了武院巨大的代價,最終煉出了一件廢品,這事情讓大匠師江玄無顏繼續留在武院,早就雲遊離開,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後來凌風上得彩雲間白帝城,於武院內部打聽到這個消息,還不無失落。
沒想到,竟然會因為一時興起,在這裡遇到了這個大匠師。
「什麼大匠師不大匠師的。」
江玄無力地擺了擺手,道:「這裡沒有大匠師,只有山野匹夫。」
在他們對話的時候,牛大力也穩住了被江玄撥出去的身子,原本勃然大怒來著,結果看到凌風跟江玄套上了近乎,他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憨憨地道:「小弟,你跟這老兒……不,這老爺子認識啊?」
凌風點頭,撫摸了一下麒麟臂,心想也算是認識了吧,至少是神交已久。當年要不是得到了麒麟臂,他的命運或許又將拐上了另外一個方向。
牛大力連想都不想地,趴在地上就衝著江玄老爺子行了一個大禮,出聲如雷地道:「老爺子,俺老牛是個渾人,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江玄翻了翻白眼,搭著牛大力的胳膊往上一抬,沒好氣地說道:「得,還是你家弟弟面子大,免了吧,你這樣老夫還不習慣了。」
凌風聽得出來,江玄對牛大力憨厚的性子還是很喜愛的,不然也不會出手攙扶。
他老人家雖然是一個大匠師,但一身修為著實不弱,尤其是氣力方面,更超過了天賦異稟的牛大力,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抬,牛大力就不由自主地跟著站了起來。
看得出來,他對江玄老爺子這一身力氣很是羨慕的,摸著腦袋在那艷羨地笑著。
這麼一會兒,凌風倒是看出了點什麼來,江玄老爺子的目光,時不時地就要往麒麟臂上哧溜,顯然是對它很感興趣,但又不好開口。
畢竟凌風今非昔比,終究不是牛大力這樣的普通武者可比,而對武者來說,武器就??器就是性命,豈能輕易與人觀看?
這是很犯忌諱的。
江玄老爺子老江湖一個,豈能不明白這個,於是踟躕。
凌風看出了這一點後,洒然一笑,隨手將麒麟臂解了開來,雙手托著,將他遞給了江玄。
老爺子一雙老眼頓時大放光芒,連客氣一下都沒心思了,慌忙站了起來,也是雙手伸出,小心地接住了麒麟臂。
凌風能感覺得出來,他老人家的姿態,並不是為他所擺,而是為了麒麟臂本身。
這是一代大匠師,對神兵發自本心的尊重,是一種神聖、虔誠的態度。
麒麟臂托在大匠師江玄的手中,被他高高地舉起,天光傾瀉而下,灑在麒麟臂上,反射出了五顏六色的光來。
隨著江玄不住地調整著角度,麒麟臂上鮮紅色的煉紋上,光輝不住地流轉著,猶如那凝固在每一條煉紋上的麒麟精血活了過來,在荒原上歡快地奔跑一般。
「好!好!好!」
好半晌,江玄終於心滿意足地將麒麟臂放了下來,於雙手間輕輕地撫摸著,揚眉吐氣地說道:「再看那些王八犢子說嘴,老夫所煉的麒麟臂,就是無上神兵,沒有辱沒了麒麟精血。」
他的語氣中,那種長久堆積在心上的塵埃,終於一掃而空的輕快,讓把話聽在耳中的凌風,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凌風知道,江玄當初面對的,遠遠比他說的這些還要嚴重得多。
當時的人們,包括匠師一系,包括普通武者,有懷疑他手藝的,也有懷疑他眼光的。
其中又有後者為多,認為他將某些什麼妖獸的血,當成了麒麟精血來煉製,貽笑大方云云。
懷疑江玄手藝也就算了,畢竟他好歹也是武院大匠師,早就證明過自己,也無須再證明什麼。
但懷疑麒麟精血,認定麒麟臂是廢品,這個對他打擊就有點大了。
單單從他對神兵本身近乎虔誠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他對鍛造煉製神兵看得很是神聖,豈能容人輕辱?
偏偏麒麟臂在出世之後,處處顯得平庸,處處無不是在說「我是廢品」,讓江玄想要發火都發不出來,最終只能生生地憋住了這口氣,也導致了他提前離開了武院。
一件神兵,影響就是如此的深遠。
「小子,你很好,非常好。」江玄戀戀不捨地將麒麟臂還給了凌風,「這件神兵在你的手上脫胎換骨,大放光彩,天定你才是它的真主啊。」
明明是將麒麟臂交了出去,江玄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地將目光瞥過來,那種感覺,就好像他恨不得整宿整宿地抱著這件神兵睡了一般。
凌風看得暗暗好笑,本來要將麒麟臂裝回去的動作,突然就頓住了。
「江大師。」
凌風試探地問道:「晚輩可否提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
剛才研究麒麟臂,似乎耗盡了老爺子的心力,他躺回了躺椅上,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那個……不知道老爺子可願為晚輩出手一次。」
「晚輩曉得前輩已然歸隱,若有冒犯,請不要見怪。」
凌風這番話難得地說得客氣無比。他本來是沒有什麼想法的,對江玄的尊重,毫不猶豫地遞出麒麟臂,都是為了感謝這個大匠師鍛造出了這件神兵,給他平添了不少助力。
只是靈機一動下,他想到了一件事情,這才有了後面的話。
大匠師江玄無所謂地笑笑,道:「要是別人來個『不情之請』,老夫定然跟他說,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那就免開尊口了。」
「不過,換了你凌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江玄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在小院落中活動開筋骨,道:「老夫又不是那老鬼,還破門而出,立誓不再為人鍛造,我可是自由身,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誰也管不得我。」
「老夫還得感謝你為老夫正名呢,沒問題,你要打什麼,說吧。」
江玄挽著袖子,不無遺憾地繼續說道:「不過如果是想再打一件神兵的話,那老夫就無能為力了,一來是材料不足,可遇不可求,二來老夫老了,心力枯竭,再也沒有那個能力了。」
他的語氣中,不覺間帶出了一種悲涼的味道,正是英雄遲暮,美人白頭,有心而無力。
凌風有些明白了。
這大匠師江玄,當年在鍛造麒麟臂的時候,已然將全部心血與精力都灌注在了其中。麒麟臂成,他的心力也隨之枯竭,再也無法鍛造神兵了。
這,或許才是他離開武院,悄無聲息地歸隱到這山林的真正緣故。
凌風將手上的麒麟臂衝著老人一揚,道:「就是它!」
「呃~」
江玄的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地說道:「你要重煉麒麟臂?」
「不錯!」
凌風點頭,這個想法他早就有了。
麒麟精血,固然是天材地寶,獨一無二,但是其他的材料,作為基礎的東西,卻還是不夠好。
正因為這個緣故,近來與人動手,凌風很少以麒麟臂為盾抵擋別人的攻擊了。
這一點缺陷,隨著實力越來越強大,問題也會越來越嚴重,興許有一日,這麒麟臂會為反震之力震得破碎。
那樣,一件無上神兵,再無法可得的麒麟精血,就要浪費掉了。
重練麒麟臂的念頭,在凌風的腦子裡盤旋了許久,可即便是面對武院匠師一系的領頭人聶人鳳,他也沒有提出這個要求來。
原因很簡單,即便是以聶人鳳的水平,也遠不到重新鍛煉一件神兵,而不損其根本的地步。
在迷神天,或許只有眼前這個老人,這個麒麟臂的鍛造者,有可能做到這一點。
江玄在震驚過後,沉吟了許久,點頭道:「卻也不是不可能,老夫在鍛造麒麟臂的時候,本就留下了重煉的餘地。」
「要是由老夫全力出手,成功的希望不小。」
「這點,即便是聶人鳳那老兒過來,成功希望也遠不如老夫。」
說到最後,身為大匠師的驕傲,終於在這個頹廢的老人身上體現了出來。
凌風大喜,道:「那江大師你是同意了?」
江玄頷首道:「別人自是不成,你凌風沒有問題。」
「你幫老夫正名是其一,也間接幫老夫的至交老鬼報了仇,怎麼說老夫都得為你出手一次。」
凌風怔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他口中的「老鬼」,就是與雲中子同歸於盡的鬼匠師。
嚴格說來,凌風雖非有意,但的確是間接幫了老鬼一把,不然他想要報仇卻是沒有那麼容易。
「老鬼」這個人,江玄此前就提起了一次,只是凌風之前沒有注意,現在才知道,江玄與鬼匠師竟是有這麼一層關係在。
凌風正自歡喜呢,江玄又補充了一句話:「不過,即便是老夫願意出手,也還欠缺其他的條件。」
「想要重練麒麟臂,所需要的材料絕非尋常,不知道趁著老夫還有一點力氣,沒有老到揮不動錘子前,你能不能弄到?」
「要是不能,自是一切休提了。」
重練麒麟臂所需要的材料,即便是不能與麒麟精血匹配,也絕對是罕見的天材地寶才有此資格,不然也就沒有重練的必要了。
江玄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正常情況下,別說凌風還只是武院少帝,就是那些武院老一輩的先天強者,多年積累,怕也是拿不出來。
凌風對此卻毫不擔心,自信地一笑,回頭對牛大力說道:「大兄,我當初寄存在你那裡的東西,還在嗎?」
牛大力忙不迭地點頭:「還在呢。」
「勞煩大兄去取來,我在這裡陪著老爺子說說話。」
「好勒!」
牛大力全無二話,扛起離火螭龍棍走了兩步,又嫌這平時寸步不離的棍子礙事,怕耽擱了凌風的事情,隨手一扔,大踏步地離去。
他走前最後的動作,一點不漏地落在了凌風和江玄的眼睛裡。
凌風心中一暖,江玄也面露讚賞之色,對凌風說道:「小子啊,你這大兄稱得上是天賦異稟,關鍵是淳樸喜人,倒也是難得的好材料啊。」
聽得這話,凌風心中就是一動,不過沒有馬上提起,而是東拉西扯地與江玄說著閒話。
牛大力何等腳程,不過片刻功夫,就見得他扛著一個大桌面大小的東西,如奔馬般狂奔而來,身後帶起煙塵滾滾,打破了這山林幽靜。
「這渾人。」
江玄笑罵出聲,卻沒有反感的意思,看來是真喜歡牛大力這般淳樸憨厚的性子。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忍受牛大力這段時間,天天過來軟磨硬泡的。
凌風看在眼裡,暗暗點頭,他的盤算,又多了幾分把握。
那都是後話,暫時按下不提。
牛大力跑到兩人面前,「彭」的一聲,將肩上扛的東西往地上一頓,大地都為之震顫了一下。
他本人更是汗流浹背,氣息都粗重了起來。
牛大力的紫極金身訣已經修煉到了頗高的境界,再加上他的身體稟賦更在凌風之上,一身氣力著實小覷不得,他都成了如此模樣,就不難知道那包裹裡面東西有多重了。
凌風拍了拍牛大力的胳膊,緊接著伸手一掀,將包裹上的粗暴掀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江大師,你看這東西如何?」
江玄一下子看直了眼睛,顫聲道:「這……這是……」
「該死的,這東西你從哪裡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