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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登天梯(二)首戰自我 文 / 西風怒

    「天帝有命。」

    「所有人等,不得喧嘩,不得干擾。」

    區區十二個字,天帝侍從以不大的聲音念出,在一片靜謐的廣場上,卻如洪鐘大呂一般,遠遠地傳了出去。

    「我等,謹遵天帝命!」

    所有人躬身行禮,廣場上齊刷刷地一片,如同秋天風過時候,麥浪一般的景象。

    即便是這一聲應命,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好像生怕稍稍大聲,就是違背了天帝的命令。

    在上首處,那個天帝侍從滿意地看著這一幕,不覺間胸膛挺得愈發地高了起來。

    他們身為侍從的,平時地位不見得有多高。在武者的世界裡,別人即便是敬畏,也是為了他們身上的這一層皮,為了他們身後的那一位,而不是他們本身。

    可長久地處在這種狀態下,他們有時候也清醒不得,就恍如此刻這個天帝侍從,便覺得那些廣場上武者們的恭順是對著他一般,不像是站在通天梯腳下,倒覺得自己是置身於九霄之上的雲端……

    這種輕飄飄的虛幻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那個天帝侍從很快就清醒了過來,臉上不覺間浮現出來的那層光都暗淡了下去。

    「我們走吧!」

    天帝侍從低聲地對著身後的同伴們說道,話音落下,一行人如來時候一般,匆匆穿過了一眾武者離去了。

    傳令,覆命,不屬於他們的榮光,終究會馬上離他們而去。

    從頭到尾,廣場上甚至沒有一個人記住那些天帝侍從們長成什麼模樣,更不要說有人能知道他們的名姓,「天帝侍從」四個字,彷彿就是他們的全部了。

    等那些天帝侍從們離開後,廣場上一眾武者直起了身來,臉上都帶出了駭然之色。

    「天帝……天帝……天帝他老人家竟然也在關注著凌~~凌少帝……」

    「這……這……」

    「這」了半天,沒有幾個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直如剛才的天帝侍從般,如在雲端一樣,盡為雲霧所籠罩。

    更少有人察覺到,他們提到凌風的時候,下意識地不敢直呼其名,似乎他的名字也帶上了一種神秘的力量,這股力量一直從白石上的最高處傳下來,直入所有人的心中。

    天帝的關注,儼然是一道光環,給凌風穿戴上了一層金甲……

    事情牽涉到天帝,廣場上的武者們不太敢明目張膽地議論,但對凌風自身,卻沒有那麼多的顧忌,大多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了他們的羨慕嫉妒恨。

    羨慕凌風受到天帝的關注,嫉妒他能入那個在武院至高無上者的法眼,恨不能以身代之。

    不知道是想不到,還是不願意去想,在場的武者們,除了少數幾個清醒的,胸有大志的,幾乎沒有人去考慮??考慮,那身「金甲」,他們是否穿戴得上?!

    金甲固然耀眼奪目,卻也沉重無比,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有能力,可以將其穿上身的。

    凌風,在毫不知情地情況下,被穿戴上了這一層「金甲」,但在他踏入石台,面對通天之靈的那一刻,就是檢驗其成色的時候了。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一正一反,一前一後,兩個凌風,兩個幾無二致的聲音,在一片茫茫的雲海中響起。

    凌風不太習慣地活動著身子,肩膀上陡然一空,壓力消失無蹤,讓他很是不適應。

    活動了幾下,稍稍適應了一下那種感覺後,他環顧左右,只見得腳下是雲,頭頂上雲,週遭皆是雲,儼然是一個雲海世界。

    看著雲聚雲散因風而動,雲卷雲疏雲翻滾,他淡淡地道:「這地方不錯。」

    「那是當然!」

    在他的對面,通天之靈所化的假凌風背對著他,頭頂上頂著一個光圈,背著雙手,似在看著下面怔怔出著神。

    這一回假凌風的打扮,依然跟真正的凌風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清一色的漆黑罷了。

    不管是麒麟臂,人皇劍,還是其餘的什麼,無不是漆黑一片,彷彿是從影子中踏出的一般。

    他,不就是一個影子嗎?凌風的影子!

    影子凌風一直沒有回頭,就這麼背著身子,繼續說道:「終於有人了,終於有人陪我說話了,好久了,我有多寂寞,你知道嗎?」

    凌風點了點頭,隨即想到影子凌風看不到,不由得莞爾,心裡面想的卻是那頭蛤蟆。

    想來,這通天之靈,跟蛤蟆,還真是一對難兄難弟。一樣的被封鎖在某個地方不得出,不得不以另外的模樣,偶爾才能出來透一透氣。

    「影子,你得感謝凌某人才是。」

    「不然……」凌風笑了笑,道:「你還得再等個十年八年的。」

    他所說的,自是等到十年後的再次開始選舉少帝,只有到那個時候,這個影子凌風才如監獄中的囚徒一般,可以得到放風的機會。

    「哎,無聊,太無聊了。」

    影子凌風肩膀抖動著,似乎很是激動,「那些小娃兒,一個個無趣到死,你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麼過的嗎?」

    「哎,只能回味那些爛到渣,熟悉到吐的武學過日子,悶煞我也有沒有?這日子不是人過的有沒有?」

    「只有你!」

    「刷」地一下,影子凌風轉過身來,以一種帶著誇張味道的動作,一指凌風,口中大喊道:「只有你的劍有味道,你的劍招有味道,你的那個發力法門也有意思。」

    「我想了好幾年,模仿出了點頭緒,你要不要試試看。」

    話說完,影子凌風以一種渴望關注,渴望表揚,渴望展現自己的孩子般的神情望向凌風。

    「呃~」

    很快,影子凌風臉上的表情定格,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之色。

    那抹詫異之色,旋即被一抹劍光所掩蓋,整個世界,都成了白花花的一片。

    一劍光寒!

    凌風的聲音,悠悠蕩蕩地傳了過來:

    「我趕時間,下次再跟你聊!」

    「這地方不錯,我喜歡,下次還在這裡吧!」

    「等我,很快。」

    「回見了!」

    最後一個聲音傳入影子凌風的耳中,還沒等他想明白凌風到底想要做什麼的時候,滔天劍氣,耀眼劍芒,就將他淹沒在其中。

    「你休……」

    「休想」的「想」字還在影子凌風的嘴巴裡面打轉呢,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呢,就被他自個兒生生地嚥了回去。

    影子凌風在說話的同時,本能地閃躲,以通天階梯的規則,他此時被賦予的力量在先天第四重可說是遠高於凌風,正常情況下,他不可能躲避不過這一劍的。

    可就在影子一邊說話,一邊閃躲,心中很是不忿,認為凌風想要一劍搞定他,還說什麼「趕時間」,實在是狂妄得沒邊了。

    正想著,閃開這一劍後要怎麼還擊,怎麼讓凌風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影子就感覺到不對了。

    「不對!」

    「這劍招……這味道……」

    「怎地……這麼……熟悉……」

    一個念頭,在影子凌風的腦子裡被拆分成了好幾部分,支離破碎開來,恰似他的身軀。

    原來,就在影子凌風閃避的時候,那一招,那一劍,如附骨之疽,猶如天子揮劍而百萬兵馬轟然應命,以一種不可抵擋,不可閃避之勢將其身軀撕裂成了碎片。

    「又是這樣的劍招……」

    最後的念頭閃過,影子凌風很是無語,很是不甘地消失在凌風的眼前。

    同時,一起消失的還有成片沸騰起來的雲霧,高於在天之極限的整個世界,隨著影子凌風的消失而轟然破碎。

    一晃神,凌風重新出現在了石台上。

    「呼~」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凌風胸中一股濁氣,才緩緩地吐了出來,心中道:「僥倖!實在是僥倖!」

    緊接著,一抹笑容,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凌風,剛才是在搏。

    如果失敗的話,如那一劍,沒能直接滅殺影子凌風,那麼下去就是一場鏖戰,不是短時間內結束的。

    時間的長短,在這石台虛空幻境中,本來是沒有影響的,可是對凌風的計劃來說,卻是天與地的差別。

    在這一場戰鬥中花費太多的時間,就等於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力量。

    等到了後面,面對更強的影子凌風時候,無形中就等於少了騰挪的餘地。

    往後還有相當於三分之二個通天梯,最難的一段路程,他至少還要再登上一次或兩次石台,與影子凌風做面對面的對決。

    真要是精神匱乏,那就什麼也休提了。

    「還好……還好……」

    凌風臉上的笑容,愈發地燦爛了,甚至還有些——得意!

    由不得他不得意。

    剛才那一劍,乍看只是簡單地一劍刺出,劍招裹挾劍氣,撕裂裹挾了漫天浮雲,瞬間就絞殺了影子凌風,可事實上,只有凌風自己知道這一劍究竟有多恐怖,有多逼近了他的極限。

    這一劍,是破天擊,是呼吸天地秘法,是天劍八法之天子劍;

    這一劍,是影子凌風的疏忽,是凌風在事先模擬了無數次的準備。

    影子凌風,五仙壺蛤蟆,這兩個存在,在很多地方有著極大的相似性。幾乎相同的境遇,賦予了他們很是相似的扭曲性子。

    凌風只要一想起蛤蟆每次可以出來放風時候的模樣,就能大致知道在憋悶了好久之後,在乍看到凌風時候,那個影子會有什麼反應了。

    無論是雙方的距離,影子背對著凌風,似在俯瞰眾生一般的孤高模樣,甚至還有迫不及待想找人說話的心態,全部被凌風拿捏得半點不差。

    正是這樣,才給了凌風機會,才有了那一劍的結果。

    一方精心準備,全力以赴;一方漫不經心,還想著先聊聊天,發洩一下鬱悶心情。

    此消彼長,高下立判。

    若是不然,以雙方的實力差距,即便是凌風幾乎是全力以赴了,想要達到他的目的,也幾乎是一劍不可能的事情。

    「天心即我心。」

    「天意在我!」

    凌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那種輕鬆,只在他的身上持續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重新化作了一片凝重。

    恰似,重新加諸於他身上的沉重壓力。

    經過了石台上轉了一圈子,凌風身體上的疲倦,真元的消耗,一切的一切,如山泉漫過了青石,轉瞬無痕。

    以飽滿的精神,巔峰的狀態,凌風重新踏上了後面的征程。

    一步,兩步,三步……

    這是凌風堅定得如同磐石一般的腳步;

    一滴,兩滴,三滴……

    這是從凌風身上不住跌落下來,在石階上摔得粉身碎骨的汗珠。

    ……

    時間,不住地流逝著,凌風卻完全感覺不到。

    整個世界,在他的眼中,濃縮成了一個個台階,每多走過一個台階,就好像身上背著一座山,熬過了一年一樣。

    一山更比一山高。

    一年更比一年長。

    不知不覺中,凌風走過了當初黃裳倒下的地方,走過了他昔日的極限,腳步變得沉重,身子變得顫抖,汗水如同暴雨……只有他的眼睛,愈發地明亮了起來。

    「快了!」

    「快了!」

    「前進……前進……在前進!」

    凌風明亮得如同黑夜中燭火的雙眸裡,漸漸爬上了血紅的顏色,有著在他身上難得一見的狂熱味道。

    恍若,那一級級台階,那不住上行的腳步,就是整個世界,就是全部的意義。

    在凌風的心中,卻有一個跟外表截然相反的自己,盤膝坐在地上,冷靜地盤算著。

    若是外面的凌風是火,那內裡的凌風就是冰,冷靜得如同冰塊一樣。

    「兩次?」

    「再挑戰那影子兩次?」

    「一次在第二階段的中央,一次在第三階段開始?」

    冷靜那一面的凌風一手在地上不住地劃著圈子,眉頭緊皺得如同風化千萬年在石塊上留下的褶皺痕跡般。

    「不行!絕對不行!」

    「彭!」

    冷靜凌風面前的地面上,被他一掌所拍而龜裂,無數的裂紋向著四面八方蔓延了開來。

    「這樣第三戰,我很可能勝不了!」

    「前功盡棄!」

    冷靜一面的凌風抬起頭來,眼中一片冰藍色,似是有萬年玄冰在不住地凝聚著,冰封了整個世界一般。

    只有這種極致冰冷,才能將一切算計都最細微的地方。

    只是冷靜一面的凌風再是冷靜,也絕對不會發現,這一刻的他,與一個很像,相當的像,不是外表,而是那種神韻。

    天帝,冰封在白石山巔萬年玄冰中的上天帝!

    冷靜算計一面的凌風,氣質神韻,皆像極了天帝本人。

    這一點,凌風自身卻是察覺不到,或者說,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經不在這裡了。

    「下一戰,影子絕對會全神貫注,再不會給我任何機會,只能硬碰硬,以實力來周旋,容不得半點叫醒。」

    「影子凌風的實力,應當在先天第五重至先天第七重之間。」

    「勝或能勝,精力消耗之大,無法想像。」

    「即便是勝過了他,我……」

    凌風想到了即便是戰勝了第二個影子凌風,按照計劃,挑戰第三個影子凌風的時候,他幾乎沒有半點勝利的可能。

    第一階段的自身,應該是實力與自己相差彷彿;

    第二階段,則應當是第四重天到第七重天;

    第三階段,也就是最後一個階段,應該是在先天第七重天至先天大圓滿境界。

    前面兩個階段也就罷了,到了第三個階段,凌風完全沒有半點把握。

    別說先天大圓滿,就是先天第七重,他也半點把握也無。

    「怎麼辦……」

    冷靜一面的凌風,眼中凝結的冰塊都在一點一點地崩落著,甚至在一片冰寒中,有焦慮之火在一點一點地冒出來。

    「必輸,不取!」

    「那麼,我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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