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之前,想想那一位,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玉笛女子說完,雲中子本就沉下來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黑如了鍋底。
他連頭都沒有抬,也沒有循著那個女子的手指方向望去,壓根沒有這個必要。
在他們幾個少帝中的老牌強者裡,這個手勢,以及口中所謂的「那一位」沒有別人,只可能是指的武院的第一人,六御絕巔中的上天帝!
雲中子很想反駁,很想說他也是少帝之一,排名還比凌風高,那一位就是看重也會更看重他……諸如此類的理由一抓大把,但他到頭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些理由,連他自己都欺騙不了。
雲中子想到這裡,不由得悲從心來。曾幾何時,他也如凌風一般,被那一位寄予了厚望,被認為有可能繼承其衣缽,成為新一代六御絕巔的人。
三十年過去了,他止步在先天第三層多年,無有寸進,甚至看著一個個後來人越過了他,站在了更高的位置上。
悲從心來,怨從心來,黑暗自無法言述的深處湧來上來,讓他不自覺地連握剪刀的手都有些顫抖了,那花骨朵兒顫顫巍巍的,隨時都有可能被剪落下來。
看著這花骨朵兒在風中微微顫動的樣子,看著那高過了附近盆花,顯得是那麼的亭亭玉立,那麼的卓爾不群的花苞,雲中子似乎就看到了凌風,站在那裡衝著他溫和地微笑。
雲中子也曾遠遠地眺望過凌風,曾看到他無數次露出了類似的笑容。
當其時,雲中子心中便想,凌風的笑容乍看溫和,讓人如沐春風,不管是對上對下,對有為對無用,他永遠都是這樣的笑容,其實其心裡面,怕是看不起任何人,真真驕傲入了骨子裡去。
也只有驕傲入骨的人,才會對所有人溫和有禮,因為在其心中,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樣的,都不配讓他生氣。
那一剎那的恍惚,一剎那的把花骨朵兒與凌風的溫和笑容重疊?
?一起,雲中子本能地就想要把它剪落下來,讓它落入凡塵,踐踏入泥土,看他還能不能露出那樣的笑容。
可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那女子的話,好像晨鐘暮鼓一般地在他的心中迴響了起來,雲中子竟是一時間下不了手,只是僵硬地持著花剪。
看著他如此模樣,那女子嘴角一彎,露出哂然之色,好像很是不屑一般,擺了擺手道:
「你自己搞定吧!」
「我還有事,不奉陪了。」
話說完,那女子連等雲中子回話的意思都沒有,自顧自地揮了揮衣袖就算是打了招呼,向著花房外面走了出去。
恰似浮雲過山巔,飄然而來,飄然而去,徒自留下一縷馨香之氣,即便是芳蹤不再,花房內百花之香依然無法將其掩蓋。
「混蛋!」
雲中子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了起來,別過身去,不去看那個女子的背影漸行漸遠。
從他的是肩膀不住地顫動不難看出,他著實是氣到了極致,只是那個女子實在太讓他忌憚了,這才沒有爆發出來。
「呼~呼~呼~~」
雲中子氣喘如牛,眼睛中都閃現出了一抹紅光,死死地看著花剪中的那個花骨朵兒。
女子臨去前那個不屑的笑容,並沒有掩飾,也沒有躲過雲中子的目光,彷彿一把刀,劈開了他身上的盔甲,一直陷入到了最軟,最深的地方。
那種無法言說的屈辱感覺,彷彿是在大白天,裸奔於鬧市之中一般。
「啊啊~~~」
雲中子大吼出聲,手上一顫,剪刀一合,「啪」的一聲,花骨朵兒從枝頭被剪落了下來,又被他一腳踩下,碾動成泥。
「主人!」
聽到了花房中的動靜,數十名年輕貌美的侍女蜂擁而入,又不敢靠近,站在花房外怯生生地看著雲中子。
「過來!」
雲中子豁然轉身,眼中紅光如有實質。
緊接著,花房之中,便傳來傳來了布帛撕裂的聲音,女人壓抑的呼痛聲音……
……
「哼!」
在距離花房足足有數百丈之外的地方,似乎聽到了花房中傳來的動靜,那個剛剛從花房離開的女子略微一頓,停住了腳步。
陽光明媚,灑在她的身上卻不覺得酷熱,倒更像是寒冬時候,披灑在梅花身上的暖和和煦的味道。
她頭也不回,一路走一路拍打在掌心的玉笛聽了下來,頓了頓,忽然猛地將玉笛向著旁邊一揮。
「嘀~~」
風過笛孔,發出一聲纖細而尖銳的聲音,旋即歸於了沉寂。
這個玉笛女子只是等了不到一息的功夫,不遠處一樹花叢中,忽然傳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不辨男女:「影子在,恭候尊主吩咐。」
玉笛女子淡淡地說道:「雲中子終不成器,派人,將早就準備好的那樣東西,送給那一位,作為賀禮。」
「那樣東西……」
那影子重複了一遍,似有猶疑。
玉笛女子手中笛子繼續拍打在掌心,頻率似乎還加快了,在陽光下,分不出是笛子如羊脂,還是玉手更勝雪,口中隨意地說道:「怎麼?有問題?」
「不,沒有問題!」
「影子這就前去。」
話說完,在聲音傳出的那處花叢中,叢下陰影似乎蠕動了一下,旋即一切歸於了沉寂。
「呵呵,呵呵呵∼」
玉笛女子輕笑出聲,自語出聲:「鶴仙人云中子,還有凌風,希望你們都會喜歡我這個禮物。」
話音剛落,她抬頭看了一下白石山腳的方向,隨即起步,向著更高處走去。
在雲中子鶴仙居再往上,除了高不可攀的白石山巔外,只有孤零零的九座建築,彷彿是雄鷹築在懸崖峭壁上的巢穴,俯瞰著整座白石山……
……
陽烏西沉,一輪紅火漸漸地遮擋在了雄偉的山勢之後,一個帶著披風,肩膀上立著一隻猴子的人影,來到了白石山腳下,抬頭望向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