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他會怎麼對我們?!」
留在遠處,猶自為漩渦所包裹的眾人,心中一陣陣的惶恐與忐忑,同時以希翼地目光望向週身為紅光所籠罩的凌風,希望能從他最終聽到一句「你們也走吧」類似的話來。
很快,凌風淡然道出的一句話,就將他們打落了無盡的絕望深淵當中。
「爾等,盲從枉信,為人慫恿,對媚兒為難,看在你們沒有來得及出手的份上,繞你們不死。」
還不等剩下的蜀中群雄鬆一口氣呢,凌風接下來的話,卻如狂風捲起了巨浪拍碎了礁石,一下子讓他們的心沉到了最深處。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今日小懲大誡,以讓爾等終生銘記。」
話音剛落,凌風身上消化自古神龍魔的力量催發到了極致,手掌豁然一緊捏碎了漩渦,隨後沉沉地向前虛空中一推而出。
霎時間,他週身上下的熾熱火紅,漩渦中流轉的火之力量,盡數匯聚了起來,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手掌,轟然而出,將剩下的蜀中群雄盡數包裹在其中。
——九陽神掌!
這一門凌風借鑒兵主東方勝的炎陽**而創出的掌功,終於藉著古神龍魔之力,徹底大成。
這一掌,也是凌風九陽神掌大成後,第一次展露威能。
「啊啊啊啊~~~」
為九陽神掌籠罩在其中的蜀中群雄們不可遏制地大叫出聲,那種從每一寸皮膚向內燃燒,從每一處內臟嚮往灼熱般的痛楚,深入了骨髓,深入了靈魂,深入了他們記憶的深處,這輩子怕是都無法忘懷。
受了這一掌的蜀中群雄們,沒有一個注意到他們是什麼時候從空中跌落下來的;
沒有一個感覺到自己已經無力地軟倒在地上;
沒有一個發現他們的慘叫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戛然而止,只有他們自己能夠聽聞……
在這一刻,只有凌風的聲音,如寒風般,縷縷清晰地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先天火元之力入體,爾等切忌,終其一生:
非冰不臥,無雪不居!」
凌風的這句話,要是換一個時候,在場眾人能聽得明白的沒有幾個,怕是大都都會將其當成方士讖言一類的東西,嗤之以鼻。
然而,在此時此刻,每一個人都明白其中所指的到底是什麼?!
受了九陽神掌的蜀中群雄們,一個個都感覺到體內有無數的火螞蟻在爬行著,感覺到皮膚敏感得接觸到什麼都是劇痛般的灼熱,明明是溫暖的春風,吹拂在身上卻如酷暑讓人窒息的熱氣……
沒有一刻,他們是如此的希望,身下所臥的不是土壤而是堅冰;
沒有一刻,他們是如此的渴望,所處的不是四季如春的蜀中,而是冰雪皚皚的北疆。
頓?
頓時,所有人皆是心如死灰,知道終他們一生,怕是都只能遠離蜀中,到那最北方,最寒冷,最嚴酷的地方去生活了。
若是不然,單單這體內蘊含的先天火元之力,都能讓他們餘生的每一天,皆如受著酷刑一般,度日如年。
凌風說完了那句話後,看也不看那些在地面上蜷曲如熟蝦的蜀中群雄了,緩緩收回了手掌,平復了氣息。
頃刻之間,他就從指掌間改變了在場蜀中群雄一生命運的絕世強者,變成了一個怎麼看都是溫潤如玉的少年書生。
這般氣質變化,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隨意,彷彿吃飯喝水一般的簡單,頓時讓旁邊從頭到尾觀完了凌風處置的無花和尚看傻了眼睛。
「一個少年,怎能如歷盡七苦八難,見慣了世間繁華的老者一般,將心境掌控到如此地步,氣質變化得如此自然?」
「真真妖孽一般的絕世人物!」
無花和尚驚歎之餘,愈發地心生好奇,想知道凌風此前對他詭異的態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就好像沒有人會對一隻狗對其狂吠而心生疑竇,想要弄明白對方如此做的原因,而若是一生所愛、所親、所敬的人一點態度上的小變化,都會耿耿於懷一般。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無花和尚正是因為對凌風看得重了,這才會如此在意。
凌風明顯沒有解開他疑惑的意思,只是最後回過頭來對他溫和地一笑,若有所指地道:「和尚,我問你:
何為殺?何為不殺?」
「呃~」
無花和尚雖然是一個出家人,生平最慣常與人打機鋒,可還是被凌風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問懵了,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我說:殺是不殺,不殺是殺!」
凌風也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道出了愈發奇怪的一句話後,接著道:「等和尚你什麼時候想明白這句話了,我們或可有機會把盞言歡。」
「請了!」
凌風遙遙地一拱手,擁著厲媚兒向著出雲渡外走去。
原處,留下了滿地哀嚎著,猶自不能站起來的蜀中群雄們
,絕望地看著他遠去;
留下了無花和尚,一頭霧水,又是如有所思,怔怔地看著凌風與厲媚兒一步步踏上了出雲渡外奔流不息的河面……
……
「媚兒,萬里出雲峽為南疆形勝,沿路有山川之險,景色之奇,每逢得晨起黃昏時候,又有出雲水上的天下奇觀,我們把臂同游,循此路出蜀如何?」
凌風柔聲的詢問,藉著清風的低語,依稀傳來。
聲音裡的溫柔與憐惜,落在無花和尚的耳中,與此前的冷酷淡然,對他說話的時候暗含玄機,截然不同的味道,完全感覺不出是出自同一人之口。
「阿彌陀佛!」
「誰言柔情不丈夫,猛虎回顧小於菟」
「我佛言,人心之深,甚於佛理,其言誠不欺我啊。」
「罷了,凌風凌少帝,這個數百年間第一個踏破了先天之路的絕世天才,到底是一個什麼人物,日後相見,自會知曉。」
「終後再見一日的。」
「只是那把盞言歡……阿彌陀佛,小僧可不敢破戒,敬謝不敏了。」
無花和尚終究沒能明白凌風話裡面隱含的意思,要在很久很久以後,他猛地一下想起今日凌風之言,才會感覺到凌風是何等的先見之明。
不論是武學上,還是命運裡。
感慨了一陣,無花和尚緩緩起身,也向著渡口處走去。
他下天台山的目的,本就要在那萬里出雲峽水路上去尋……
眾人皆離去,出雲渡恢復了往日的安寧,在那個寂靜的夜裡,唯有偶爾呻吟聲音,時時從地上爬起,蹣跚向北的落寞武者背影,見證了在那黃昏時分,日月齊輝之際,出雲渡處發生的一幕幕……
……
當隨著蜀中熊雄元霸,以及那一個個匆忙向著北而去,並且注定此生不得返回溫暖蜀中的群雄們傳播,一個震驚了所有人的消息,以長了翅膀般的速度,先是蜀中,再是中土,繼續北上至荒原,傳遍了整個迷神天。
一代天驕,後起第一人,凌風凌少帝,成了數百年間唯一一個踏破了先天之路,得天心意識眷顧的先天強者。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武者,為此而驚歎,而震撼,渾然忘了在幾日之前,他們猶自在信誓旦旦,凌風如那史上無數的天才一般,只是劃過迷神天上空處的一顆流星,片刻璀璨,便是寂滅。
在他們爭先傳播與讚歎的時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為凌風於先天之路上表現出來的大毅力大決心而震驚,心生敬佩。
——然而,卻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清楚凌風究竟獲得了怎樣的好處?!
「天心眷顧,先天感悟,這孩子倒是好心性,好機緣。」
「吾道不孤,吾輩不孤!」
彩雲間,白帝城,白石山巔,萬年玄冰層的最深處,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出來,經過冰層的層層阻隔,最終化作了一聲感慨般的歎息,悠悠蕩蕩,湮滅於山風之中……
……
外界如何,凌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這一現身,注定驚動整個天下,驚動所有關心不關心他的,認識不認識他者,只是那一切,都是後話了。
在這一刻,他只是擁著懷中闊別已久的玉人,行走在腳下萬頃波濤,江河奔湧的水面上。
「嗒~~嗒~~嗒~~」
兩人相擁著的背影,迎著月色而去,落足處河水沒過了腳背,隨即似有生命般,又將其托起。
整個過程中,厲媚兒全然不顧是不是行走在水上,只是將一身的重量都掛到了凌風的身上,幸福地閉上了眼睛,享受著無邊天地間卻只有兩人的獨處。
月色如水,腳下流水,兩顆貼近的心亦如兩滴水,交融著,不分彼此。
「真好啊~!」
「要是能一直這樣走下去,直到世界的盡頭,該有多好啊。」
厲媚兒依然閉著眼睛,以呢喃般的語氣說道。
這個柔美外表下有著屬於自己獨立與堅強個性的女子,在久別重逢的凌風面前,表現出了她一生中最柔弱的一面。
「就走到這裡吧。」
凌風的微微一笑,道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厲媚兒悚然一驚,睜開了眼睛,卻看到倒影著一汪明月的河面上,有一艘小小的烏篷船漂浮著,隨風而動,如在月中悠然而行……
……
是夜,一艘烏篷船,順流而下,幾番濃情,哪般蜜意,只有那漸漸羞澀掩於浮雲中的月兒,能道出個所以然來了。
夜,深;
月,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