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玉珩看著花清茉,臉上的表情有著無法訴說的瘋癲以及失控。他的聲音迴盪在石牢之中,伴隨著那搖曳的火光,顯得無比的詭異,卻又是那般的涼寂孤漠。
看著這般瘋狂,這般毫無自我的簡玉珩,花清茉突然有些同情他。
像簡玉珩這樣的太監,大多數都是自小家裡貧困,被賣到皇宮中做了太監。這一點白紫簫倒也是有些相像,不過花清茉心中清楚,白紫簫根本不是被賣到宮中,而是被派到宮中,被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人。
在這一點上,白紫簫倒算是幸運,比簡玉珩真的幸運多了。至少,有身後那人的安排,白紫簫還是一個完整的男人,而且他雖然心狠手辣,殺人無數,但至少心理並未有什麼不對。
而簡玉珩,他的心理已經是一種極致的病態。身體的不完整,加上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內院之中所受的折磨,那些痛苦疊加而來,成為如今這樣,倒也是情有可原。
「花清茉,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就滿足我這一心願吧!讓九千歲來折磨我,他想要對我怎麼樣都可,想要讓我怎麼樣痛苦都行,只要是他,只要是他下手,不,只要是他下令,他只要在旁邊看著,只要在旁邊看著,就夠了,對我來說那就夠了。」簡玉珩的聲音稍稍平緩了一些,聲音陰涼之中微帶著一絲的悲哀。他凝視著花清茉,眼眸之中依舊是無邊的恨意,但是同時,又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的嫉妒以及羨慕:「為什麼?這世間已經有那麼多的人,為什麼還要多一個花清茉?多一個花清茉也就罷了,為什麼要讓九千歲對她如此偏愛?我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一個人這麼寵愛過,從未見過。花清茉……你到底……到底有什麼好的?」
簡玉珩說到這兒,眼眸之中竟然蒙上了一層水霧。很快,有淚從他陰柔狹長的眸子的中流了出來。而他一邊哭著一邊使勁的抓著鐵柱,絲毫不顧及自己已經被磨破的指尖。
「為什麼?為什麼?你到底……到底……到底有什麼好?」
見到此時的簡玉珩,花清茉感覺從他的身上,自己似乎看到了無數深宮太監的悲哀以及痛苦。自小便經歷了閹割的痛苦,然後在皇宮內苑之中兢兢業業的活著,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其他的太監,那便是一陣毒打。很多小太監,都是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而喪了命。而且,還有不少喜歡孌童,簡玉珩這般陰柔的臉龐,怕是也曾經遭過毒手。
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花清茉上前一步,聲音冷涼輕柔:「簡公公,清茉並沒有什麼好,所以能夠得到九千歲的偏愛,我覺得是上天優待於我。不過,請你記住,你沒有資格說我配不上九千歲,有資格的只有九千歲自己。」
此言一出,簡玉珩並沒有回駁,只是靜靜的看著花清茉,眼眸之中不斷有眼淚流出。滿是淚痕的臉龐之上,透著無盡的悲哀以及蒼涼,更多的是一種死寂的孤單以及落寞。
見簡玉珩不再說話,花清茉只是輕輕的勾了勾唇角,笑容看起來極其溫和,但卻不見一點的真意。
「簡公公,時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今日來此,只是為說一句話,一路走好。」說完之後,花清茉便立刻轉身,向牢房外面走去。她當真不想再呆在這兒,不然她怕自己那可憐至極的同情心會被勾起。
走了幾步之後,簡玉珩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聲音之中有著無法訴說的笑意。
「蕭王妃,你知道血魂花嗎?」
「在書上見到過,有什麼問題嗎?」花清茉聽到此話,心中不禁生出疑慮。這血魂花,她只是在鬼谷秘術的書上看到過,簡玉珩是如何得知?
「聽說,血魂花是天下至毒,不過這花卻有趣的緊。生長在空蕩的土地上時,就和普通的花一般,沒有任何毒性。但是當它生長在狹隘的環境之中,當周圍的花香濃郁之後,便會成為劇毒。據說,只要聞過花香便會中毒,除了花蕊無藥可解。當初聽到這花的時候,我就想著要用它來殺你,你不是喜歡調香嗎?用血魂花調製奪命之香,不是更好嗎?」簡玉珩的聲音之中滿是冷嘲以及笑意,更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意味。隨後他歎了一口氣,語氣之中滿是可惜:「不過我讓人在臨月尋了幾個月都未找到一株血魂花,所以這害你的方法,一直未能實現,當真是有些失望。」
「是嗎?或許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血魂花。」花清茉回頭,目光平靜的看了簡玉珩一眼。書上有過記載,血魂花雖然極易容易成活,而且更有甚至能夠活百年之久。不過,血魂花不是像一般的花通過雌雄授粉相交而結成種子來繁殖後代,它需要以人血餵養,才能結種,而且從開花到結種的日子裡,每一日都需要喂以人血,血量更是有著極為嚴格的限制。如此一來,即使有人想要讓血魂花結種,但是卻因為其過程艱難,不易得其果也是極有可能的。
而且,那本書記載,血魂花是當初逍遙國開國帝君最喜歡的花,曾種滿了整個鬼谷,不過除了鬼谷並沒有其他地方有過血魂花的文獻記錄,那血魂花很有可能就只有鬼谷一處才有。所以,經過這麼多年,血魂花滅絕也是極有可能的。
「有,那人說過,臨月有一株血魂花,在漠北的盡頭還有一株。可惜,沒有人找到過。」
「既然簡公公都找不到,那朵血魂花有也是無。」花清茉隨意至極的開口。
走出石牢,頓時一股涼意侵襲而來。夜中的風伴隨著一股淡淡的血味,花清茉對於這味道已經習慣倒並不覺得有什麼。抬頭,她望著此時高掛於空中的明月,唇角落上了一抹寧和安靜的笑容。
夜中,大概到了丑時,白紫簫才回來。他躺到臥榻的時候,花清茉便稍稍清醒了一些。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後,她立刻靠了過去,整個身子完全依偎在白紫簫的懷中。
「紫簫。」花清茉迷迷糊糊的開口。
「嗯。」白紫簫應了一聲。
「你此次回來,是不是要幫那人做一件事?」花清茉微微的睜開眼眸,視線之中映入白紫簫絕艷的側臉。
「嗯,到時間了。」白紫簫摟緊花清茉,唇附在她的耳側,冷聲道:「茉兒,接下來的日子,你要靠自己做該做之事。無論發生什麼,都要記住本督主的教導,絕對不能意氣任性行事,知道嗎?」
花清茉被這話驚了一下,她抓緊白紫簫身上的中衣,目光彷彿夜中的泉水一般流瀉出暗不可見的光芒。白紫簫此話讓她感覺很是不對,好像兩人接下來就要被強制分開一樣。但若真的如此,那麼能夠分開他們的,或許只有白紫簫、文景以及楚玄瀟身後的那個人。
只是,那人到底是誰?他到底有何能耐,竟然能夠命令這樣的三個人幫他做事。
花清茉感覺一種無法訴說的寒意從心底最深處傳來,整個人彷彿都落入了萬丈寒冰之中,冷的有些讓人發顫。她摟緊白紫簫,希望他身上的暖意可以驅走自己的一絲涼寒。
「嗯,茉兒知道了。」花清茉出生應道,隨後她將右耳貼在白紫簫的心口,開口問他:「紫簫,你在落魂崖承諾過我的話,會不會因為時過境遷而發生改變?」
白紫簫聽到此話,只是輕勾起唇角笑容,低低的發出一點涼淡的笑意。笑容猶如斑斕玉蝶在白雪之中煽動翅膀,五彩的蝶翼映襯著純白的雪花,絢麗而又純白的光芒映出一片絕美妖嬈之景。
「本督主說過的話,絕對不會有所改變。」
「那茉兒也亦是如此。」花清茉聽到這話,便安心下來。
她曾說過,此身不隕,永不相負。
而他說過,捧在掌中,寵她一生。
所以,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都絕對相信白紫簫,絕對相信他。
翌日。
花清茉醒來的時候,白紫簫早就已經離開。她望著空蕩的房間,目光依舊平靜如水。想了片刻之後,花清茉決定今日回寧郡王府看望花彧卿,一年多時間未見,他估計已經長高了很多。
用過早膳之後,花清茉便帶著青狐和華絮出了九千歲府。一到外面,花清茉便發現暗中有極為不對的腳步聲,她側頭看了看華絮,出聲問道:「華絮,紫簫安排了誰在暗中護衛?」
「啟稟少主,九千歲讓南華和南絕繼續在暗中跟隨少主,而我們十六人決議每日都要有兩人暗中保護少主,今日是溪風和鈺陽。」
聽到貓兒的話,花清茉只是點了點頭,隨後上了馬車。她倒是很想騎馬,不過女子騎馬在臨安城終究是太招搖了,她若一回來就如此招搖,那些想要害她的人,怕是會迫不及待的對她動手。
到寧郡王府的時候,那裡的景象讓花清茉一愣,一件件禮箱不停的往寧郡王府中而去。
此時,華絮突然想到一事,道:「夫人,今日好像是德親王府小郡主滿月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