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將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了一直安靜坐在一邊的禧妃身上,她身著湖色梅蘭竹暗紋刻絲長袍,膚色與宮中女子一貫的雪白不同,微微透著一些麥色。長眉輕佻入鬢,凌厲冷寒,眉角微微飛起,嫵媚之中帶著一絲的桀驁不馴。她雙唇微抿,笑意溫和卻又冷清,柔順而又不羈。淡淡一眼,便如同看到滿天星辰的夜空中,一盞孔明燈輝光明耀,炫目至極。
禧妃名為楚鳶華,乃是楚王爺與側妃所生,雖然年紀大於楚菀華,但是卻因為身份之別,只能作為庶女。不過她自小被楚王爺養在封地燕州,不似尋常王侯府的小姐那般溫婉動人,加上她生母乃是草原異族女子,倒是帶著草原女子的桀驁不羈。不過楚鳶華性格極好,對待下人也是極好,所以一直受各方稱讚。
「皇上,若是纖羽公主不嫌棄臣妾手腳笨拙,臣妾願意照顧纖羽公主。」楚鳶華站了起來,微微的行了一禮,不冷不熱。
司徒宣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暗沉,隨後他點了點頭,推了推司徒袖月,道:「袖月,這些日子就有禧妃姐姐照顧你,你先到她身邊與她親近親近。」
聽到司徒宣的話,司徒袖月只是行了一禮,然後走到楚鳶華的面前。見此司徒宣微微的笑了笑,然後看向身邊的宮人,道:「傳膳!」
「皇上有旨,傳膳!」那宮人立刻朗聲說道,很快,便有一個個宮人端著一盤盤精美的菜餚過來。
先前壽安殿中各人的桌上放置著乾果四品:奶白棗寶、雙色軟糖、糖炒大扁、可可桃仁,餑餑四品:金糕卷、小豆糕、蓮子糕、豌豆黃。等到司徒宣說傳膳之後,這些東西都被撤了下去,一盤盤正菜端了上來。有萬字珊瑚白菜、壽字五香大蝦、明珠豆腐、首烏雞丁、百花鴨舌、墨魚羹、珍珠雞、三仙丸、水晶梅花包、罐煨山雞絲燕窩,共十樣菜,寓意十全十美。
用膳之時,歌舞昇平,絲竹管弦之樂而起。花清茉坐在桌邊,她伸手想要去拿筷子,但是手上的疼痛讓她剛碰到銀筷時,便忍不住撤回了手。
見她這樣,白紫簫不覺一笑,笑容一如的華麗妖嬈,燭火落在他的臉龐之上,彷彿將他原先的陰寒冷冽驅逐,留下了一點淡淡的溫潤。握住銀筷,他目光看向花清茉,道:「別逞能了,你如今坐著都有些勉強,本督主餵你。」
這話讓花清茉微微一愣,她望著白紫簫,點了點頭,然後告訴他自己想吃什麼。雖說宮中年宴,殿中人的目光皆在歌舞之上,要不然便是與周圍聊天為樂,但是有心之人,便只會注意其在意之人。旁人或許不會關注白紫簫與花清茉兩人,但是司徒恆以及司徒元澈,兩人皆對花清茉有心,必然是對她較為關注。
司徒恆見這場景,目光之中有著極為明顯的嫉妒以及不悅,他本就年少氣盛,雖然性子溫和,但是對於花清茉乃是初動男女之情,先前望而不得,後來得而又失,如此反覆倒是讓司徒恆對於花清茉更加的執著。
至於司徒元澈,他本就習慣藏情於心,這場景雖然讓他有些生氣,但是在他的俊美的臉龐之上,卻看不到一絲的異樣。情或者愛,都被他極好的掩藏起來。
年宴之後,按照華朝的規矩便是眾人湊在一起守歲。不過因男女有別,所以男子都在永樂宮,女子則是在夜宸雪的鳳棲宮。花清茉身子不適,本來是準備先行回去休息,不過倒也巧合,今日竟然未有一人先行告退,她若是當了這個頭,加上她如今與白紫簫的關係,不知道又會被說成什麼樣。而她並不喜歡太過顯露,便支撐著身子去了鳳棲宮。
正殿之中,夜宸雪坐在鳳座之上。從鳳座下方到鳳棲宮正殿門前,鋪著掐絲琺琅菊花紋的鋪墊,顯得奢華大房。兩邊擺放著的十把明紫檀夔龍紋玫瑰椅,而其後擺放著不少梨木鐫花椅。本來的花清茉只是小小的郡主,論地位只能坐其後的梨木鐫花椅,但是如今她已經是白紫簫的妻子,論地位還高於四王府的王妃,倒是坐在左邊最前方的位置。對面坐著凌晏華,旁側則是坐著德親王妃玉樓月。
「幾個月前,清河郡主還是一個小小的郡主,都不曾在本宮眼中落腳,如今倒是與本宮平起平坐,當真是始料未及。」凌晏華望著花清茉,笑的極為的嫵媚,
聽著她這話,坐在花清茉身後不遠處的花凌薇微微一笑,道:「華貴妃娘娘說的極是,七妹這姻緣當真是各方波折,不過最後也倒是尋到了一合適之人,當真是羨煞旁人。」
「咳咳……」鳳棲宮中的女子皆都輕咳起來,大致想笑卻又不好發笑。畢竟,誰都明白花凌薇這漂亮的話語中夾雜的深意,可是若真笑出來,倒成了不知禮儀之人,必然惹人話短。
對於此,花清茉溫和的笑了笑,隨後她挑起胸前垂落的一縷青絲於面前,然後輕輕的一口氣,動作妖嬈嫵媚。隨後她看向凌晏華,笑容溫淺淡薄:「的確是始料未及,清茉又怎麼能想到,上錯花轎這般可笑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是如今清茉也覺得有種黃粱一夢之感。」
「倒也是讓人驚訝,本王妃滿心等待著清河郡主過門,之後竟然成了姒錦。不過事已至此,再說似乎無意。」西王妃端起放在一邊的青瓷冰紋茶碗,優雅的飲了一口。隨後她放下茶碗,拿出腰間放著的淡紫色繡芙蓉花絲帕輕輕的擦了擦唇,笑道:「不過,本王妃本來就中意姒錦,如今雖說是陰差陽錯,倒也是不錯的結局。姒錦年幼,若是呆在九千歲身邊,終覺得有些不妥。」
「母妃所說極是,姒錦年幼,若是真嫁於九千歲,怕是時常惹九千歲不高興,恐怕蕭王府都會家宅不寧。七姐謙虛穩重,與九千歲兩人當真是夫唱婦隨,鸞鳳和鳴。」花姒錦坐在西王妃身後,聲音恬淡靜雅,讓人聽著極為舒暢。
花清茉聽著此話,微微的回頭看了花姒錦一眼,她穿著玫瑰紫壓正紅邊幅錦緞長袍,清新淡雅,耳上帶著青黛耳墜,顯得她耳形優美嬌小。墮馬髻上斜斜地插著銀鍍金穿珠點翠花簪,旁邊別著珊瑚綠松石珠花,天姿國色中更見其清麗優雅。
見她還是如未出嫁一般傾國傾城,花清茉歎了一口氣,有些哀愁的道:「八妹看著倒是越發的風采卓然,不像七姐,比之在娘家時消瘦了很多。雖說九千歲待我還算可以,不過蕭王府中日日夜夜都是人的慘叫哭泣之聲,每每正欲入睡,這聲音便吵得我心驚肉跳,難以入眠。清茉如今真是後悔莫及,為何當初粗心上錯了花轎?我如今徹夜難眠,不知道八妹每日睡在恆世子身側時,可會想到姐姐幫你承擔了多大的苦?」
花清茉這話讓花姒錦愣住,有些無言以對,本來幫著花姒錦的西王妃,如今也不好開口。默了片刻後,花姒錦依舊笑得溫婉爾雅,道:」妹妹當真是對不起,不過事已至此,只有請七姐好好習慣習慣,畢竟日後年歲還長。」
「是啊,年歲還長。」花清茉輕笑了一聲開口。
隨後,花姒錦微微的歎了一口氣,語氣中包含著歉意:「七姐嫁過去不到一月便消瘦成如此,當真是妹妹的過錯。不過這以後的歲歲年年,七姐可得好好保重著身體,不然妹妹當真會愧疚一生的。」
「七姐心疼八妹,怎麼好讓八妹愧疚一生?八妹放心,那些聲音聽著雖然害怕,不過習慣之後也就好了,我琢磨著不出幾個月我必然能將那聲音當做搖籃曲入睡。」花清茉淡淡的笑著,微施粉黛的臉龐上有著一絲說不出來的妖嬈華麗。
聽著花清茉這話,凌晏華妖嬈的一笑,然後她動了動手上的金嵌祖母綠的護甲,出聲道:「聽了這麼些廢話,臣妾覺得有些疲累了,皇后娘娘,臣妾想要先回宮可否?」
「妹妹,此舉不好吧!」夜宸雪的右臂靠在鳳座的扶手上,唇角的笑容大方高雅。她的目光落在凌晏華身上,笑意微微有些深遠。
「有什麼不好的?」凌晏華伸手扶了扶後發之處,目光之中有著一絲不耐煩。赤金鳳凰展翅的髮飾光華耀目,上方的紅寶石映襯著凌晏華絕美的容顏,越發的嫵媚嬌嬈。
「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是大家一起守歲,圖個吉利,妹妹一人離去,終歸不好。」夜宸雪依舊笑得溫和大方。
對於這話,凌晏華眼眸中神情越發的不耐煩,她望著夜宸雪,微微的搖頭,道:「皇上時常在妹妹面前說皇后娘娘,什麼都好,就是太守規矩了。妹妹還時常為娘娘辯解,如今看來,倒真是妹妹錯了。」
凌晏華這話讓夜宸雪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而鳳棲宮的他人自然也不敢反駁凌晏華。不過很快,夜宸雪笑容依舊,她點了點頭,道:「妹妹說得對,本宮有時候的確太守規矩了。妹妹若是真的疲累,就先離開吧!其他人若是想要離開的,和本宮說一聲便是。」
「既然如此,妹妹就先跪安了。」凌晏華伸手,身後的宮女立刻上前。凌晏華向夜宸雪行了一禮,隨後出了鳳棲宮的正殿。
見凌晏華離開,花清茉想著自己也先退下,她如今身子疼的很,硬撐到此時已經很不易了。不過她剛準備開口時,門口傳來了女子淒厲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