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開鎖
當陳可欣說她爺爺就是陳守道時,李九爺的態度更是熱情起來。李九爺說他見過陳可欣爺爺,在年輕的時候。李九爺誇陳可欣爺爺是個活菩薩。聽李九爺盛讚,陳可欣自然謙虛了一陣。四個人,一老三少,圍著爐火,天南海北的閒聊,很是投緣。
李九爺初時對這三個年輕人多少有些警惕,只因他們的出現竟給自己帶來無形壓力,這聊開了,知道底細了,再觀這些年輕人的眸子都是清澈純淨,斷不是存有壞心思的人,這般在心頭一計較,苗人好客的熱情再一上來,李九爺更是熱情高漲,從廚房裡端出好酒好菜。李九爺這一忙活,任遠三人也坐不住,蘇晨與陳可欣紛紛幫忙。
李九爺動作很快,先是端出一盤荷葉糍粑,香脆得很,這是早已準備好的,接著就是一個豬血燒豆腐,一個冬筍炒臘肉,很快都炒了下來,再接下來重點就是臘味,什麼臘腸,臘麂子肉都有,最後卻是一盤鹵花生,臭豆腐,酒是自家釀的米酒,酒菜都齊了後,諸人談興就更佳了。
小寶這時從外面回家,見到家中來了客人,也不怕生,在爺爺指引下一一見過諸位叔叔阿姨,嘴巴甜得很。叫了一通,小寶也搬個板凳坐下,饒有興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兩個耳朵更是豎起來。
蘇晨重點向李九爺討教苗家功夫。
李九爺吧嗒了一口煙好說道:「我們苗家人有這麼一句話:養兒不學武,一輩子受欺負。所以,我們苗家人習武成風,幾乎人人都會兩手。」
李九爺說的事實,苗人居住多崇山峻嶺,其中多豺狼虎豹,沒有好身手還真不行。
李九爺說苗家工夫大多是向周圍動物學習的,說到這,李九爺顯然不滿足「說」的水平。他站了起來,往柱子上一靠,拿後背去蹭柱子。蹭完,李九爺說道:「這就是向黑熊學的。黑胸經常覺得背癢,抓又抓不著,怎麼辦?就往旁邊的樹上蹭蹭。別看就是這麼輕輕一蹭,勁道也是很大。看那黑熊,往往這麼一蹭,那整個樹幹就抖了起來。」
蘇晨聽得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這是熊形!」這其實就是背打,敵人萬一貼身從後面上來就用背去打。
任遠也眼睛發亮,剛才李九爺那麼一靠,的確感覺整個柱子在晃動乃至帶動整個房子都有些輕顫,不是學到了精髓是沒這個力道的。任遠不得不感歎人類的聰明才智。人類的**先天無法與動物相比,卻通過自己非凡的觀察力與學習力完全彌補了這一缺陷甚至做到了超越。
蘇晨看得興起,立刻跳了起來,也學李九爺那樣往那柱子上靠。靠了幾次,那種震顫勁就找到了,李九爺一捋鬍須哈哈一笑道:「漢人娃娃就是聰明,一學就會!」蘇晨連忙拱手給李九爺施了一個大禮,口稱道:「謝謝李九爺教我!」
李九爺連道:「好!好!」
任遠心道,這陣勢再說一兩句,蘇晨非得當下認下李九爺這個師傅不可,念頭剛剛這麼一轉,遠處就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似是一下來了許多人。
李九爺顯也是聽到了,目光投向門外。
一陣山風忽然繞過過堂吹了進來,大堂中人覺得身上一冷,接著糟雜的人聲響起,李九爺面色一緊,連忙說道:「我這裡來病人,大家先騰開地方!」
任遠連忙站起來,陳可欣也跟著站起來,蘇晨也過來收拾桌凳,把這些物件都搬到靠牆的一邊。任遠三人這邊忙完,李九爺同小寶把一竹床從裡屋搬了出來,很快上面鋪好棉被。剛剛做好這些,門就猛地被推開,凌亂的腳步聲就聽到人有高聲疾呼:「李九爺,快救救我師傅!」
話音剛落,人也湧了進來,有七八上十個人,都是苗家漢子,抬著個擔架就進來了。任遠與蘇晨、陳可欣都站在一旁看著,這等事自不好上前凝看。
很快,人被抬到了竹床上,任遠遠遠看去,就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字緊閉著雙目,臉色蒼白。
李九爺立刻俯下身子,手在鼻口探了探,摸摸頸脖,再抓手腕,一邊做這些一邊問道:「你師傅怎麼呢?」
李九爺這麼一問,一個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聲道:「是我不好,我跟師傅鬧著玩,從後面給了師傅一拳,師傅沒注意!」
李九爺立刻猛盯著那個人,剎那間有一種撲而攫之的感覺,頓了一下,收回這駭人氣勢,怒道:「一會再收拾起,打哪呢?」
「就背後面!」
李九爺不再理睬這個忤逆的傢伙,逕直把人翻過身,迅速檢查背後的傷口。李九爺認真看了一會,又把人搬回轉來。
「白布!」李九爺喝了一聲。小寶在旁馬上遞過一白布。
李九爺立刻展開白布,遮在傷者身上,然後就見李九爺坐在竹床上,兩隻手伸了進去,似是摸索,白布遮擋下,自是看不出李九爺用什麼手法和在哪個部位。任遠與蘇晨卻看得清楚,李九爺雙臂忽的一用力,耳中就聽到傷者忽然「哎喲」了一聲,一口濁氣悠悠吐了出來。這個時候,陳可欣禁不住歎道:「太神奇了!」
李九爺掀開白布,然後手掌迅速在傷者身上拍打,最後揉,好一通之後,傷者一口氣總算喘過來了。
那個偷襲師傅的徒弟立刻「通通通」給師傅磕頭,口裡哭喊著道:「師傅!我對不起您老人家!我對不起您老人家!」
李九爺喝了一句:「滾!」
那人站了起來,看了看師傅一眼,又看了看李九爺,滿臉都是悔恨交加的樣子,抹了抹淚水,又見眾師兄弟也沒人理他,只得轉身出了屋,投入夜色當中。
李九爺又忙碌了一通,廚下已經開始熬藥,這些都交給傷者的徒弟去做了。忙完這些,李九爺才走過來對任遠他們說道:「讓你們見笑了!」
任遠道:「少年心性,有時候忍不住想看看師傅的本領到底有多高,這才失了輕重。」
蘇晨則板起臉來,道:「這等出手偷襲師傅的事是最做不得的了!」
蘇晨說得沒錯,過去看武林典故也看過這等偷襲師傅以試身手的事,這種事,結果往往是一個,偷襲者被逐出師門!
李九爺歎了一口氣道:「是啊!」說著,指著那躺在竹床上的傷者說道:「這是我一師弟,年輕時和我拜過一個老師,是另一個山寨的,他要是再耽誤一兩個時辰,我也是沒有辦法的。」
這時候,陳可欣走過來,道:「李九爺,您剛才可是在傷者兩大腿內側抓了一把?」
李九爺目光炯炯望著陳可欣,有幾秒鐘,歎道:「這點子秘密,還是瞞不過陳姑娘,不愧是中醫世家啊。」
李九爺剛才蓋上白布,其實是下意識的一種做法。古代往往有獨門絕技的醫者既要治好患者,又不想讓旁人知道自己是怎麼治的就往往需要經過這樣的遮掩,畢竟這些獨門的東西於醫者來說是吃飯的飯碗,當然,還存著另外的心思,那就是輕易被人看了去,只知道其法卻不知道其理,亂用之下,很可能出大問題,也是負責心理。
陳可欣道:「這位傷者若讓我治,卻是只能用針,大概十三針也能讓傷者緩過氣來,卻不能像李九爺這般治得乾淨利落!」
李九爺聽到陳可欣這麼一說,大是讚歎之意,面上不免自得,哈哈一笑道:「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不可輕視。我師弟一下閉過氣去,中醫上也說,欲治上,到下找。」
陳可欣聽到這,美目儘是精芒,連連點頭。
「這人啊,就好像有許多許多鎖在這裡頭,」李九爺顯然被陳可欣勾起了話頭:「有的鎖是打開的,有的是關著的,非常奇妙。我這師弟感覺到危險,就自動關了一把鎖,以讓一拳造成的傷害降到最小,這說起來還是本能的一種保護,但是保護過了頭,自己恢復不過來,這個時候我捏他腹股溝的兩條筋,就是幫他把這鎖打開,就像開車點油門一樣,我幫他點著了,剩下的他就自己來了,這口氣也就喘了過來了!」
陳可欣聞聲一震,立刻也學蘇晨那般向李九爺施大禮,稱道:「謝謝李九爺教我!」陳可欣言語激動,之所以有隻言片語頓悟之感,實在是因為李九爺這「開鎖解鎖」的說法對陳可欣產生剎那震動的緣故。
陳可欣長期練習瑜珈,越發明白瑜珈訓練就是要把身心緊張處一一捋平、舒展,而這不就是開鎖嗎?現代人工作緊張、學習緊張,各方面壓力巨大,長期以往,身心積累許多緊張處,就如同緊緊地鎖在一起一般,讓人身心被拘,而瑜珈鍛煉就是把這些鎖一一打開,比如說,長期在電腦旁工作的容易患頸椎疼,坐得越久,頸椎就鎖得越緊,長期必造成嚴重的毛病,而瑜珈中相應的頸椎活動正是把那些緊鎖的地方重新一一舒展開。越想者「開鎖、解鎖」的話,陳可欣就越覺得這其中奧妙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