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攻城(上)
辛各莊據點,是日軍在西平城外重要的支撐點之一,也是最大的據點。裡面共有二百多名鬼子和偽軍。據點佔地面積極大,共建有三座呈三角形排列的炮樓,炮樓由青磚砌成,高三層,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槍眼。幾座營房建在了後面,裡面住著一百多名偽軍。面對著公路的方向,呈半圓形佈置著幾個沙包掩體,當戰鬥發生的時候,這裡便是偽軍的抵抗的位置。據點的外面是一圈鐵絲網,上面掛著空罐頭盒子,隨著微風不斷的搖晃,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音。最外圍是深達一丈有餘的塹壕,只有一個吊橋溝通內外,現在也高高的吊起,炮樓上的崗哨來回走動著,吊橋旁邊也設置了雙崗,整個據點戒備森嚴。
戰士們來到據點外圍三百餘米,便迅速展開。戰士們布成了前後兩道戰線,機槍就位,步槍也推彈上膛,僅有的一門迫擊炮設置在了六七百米之外。前後只是兩分鐘的功夫,百餘人便做好了戰鬥準備。
當聶家軍開過來的時候,據點裡的敵人並沒有在意,還以為還是像以前一樣,只是從這裡路過。但戰鬥隊形展開,鬼子和偽軍立即便意識到了,自己才是他們這次行動的目標!據點裡立時一陣慌亂,喊叫聲、跑動聲、槍支的碰撞聲混成了一團!十幾個偽軍衝出了營房,隱蔽在沙包掩體之後,炮樓的槍眼裡也伸出了黑洞洞的槍口!
聶自強並不急著攻擊,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亂成了一團的據點。直到敵人各就各位後,才向身邊的參謀說道:「喊話,讓他們投降!」
那參謀從背後拿過一個硬紙糊成的大喇叭,向據點裡喊道:「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槍投降,還能有一條活路!你們只有五分鐘的時間!」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槍響,喇叭被穿透了一個窟窿!一個聲音高叫道:「去你媽的聶家軍,有種你們就衝過來,爺爺的槍也不是吃素的!」「砰」的又是一槍。
聶自強冷笑道:「命令炮兵開炮!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骨頭硬,還是炮彈皮硬!」
「嗚——」迫擊炮彈劃過天空,發出淒厲的嘯聲!隨即落在一座炮樓的頂上!「轟!」巨大的威力炸穿了樓板,胸牆瞬時間四分五裂!磚屑飛濺中,兩名哨兵被拋飛到了半空!緊接著,又是一顆炮彈打進了炮樓內,隨著一聲巨響,原本十分堅固的炮樓立即從中間炸斷!
炮兵只是發射了兩枚炮彈,便停止了射擊。硝煙和灰塵漸漸散盡,只剩下了半截的炮樓呈現在了人們的面前!原本高達三層的炮樓,現在只有一人多高,裡面的樓板、桌椅等燃起了熊熊大火,橘紅色的火苗直衝天際!彈藥不斷的發生著殉爆,子彈發出尖嘯四處亂飛,手雷更是轟轟作響!方圓數十米範圍之內,到處散落著殘碎的磚頭,十幾具鬼子的屍體一動不動的或躺或臥,兩三個傷兵高聲慘嚎著,但沒有人去救助他們,更沒有人敢救助他們!
鍾良驚呆了!這聶家軍的炮兵遠在六七百米之外,射擊直徑只有四五米方圓的炮樓,竟然發發命中!兩炮,只是兩炮,敵人倚為長城的炮樓便被掀翻,原本是極好的藏身之地的炮樓,竟然變成了自己的墳墓!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日軍的據點不敢招惹聶家軍了。在這麼犀利的炮火面前,任何的磚木結構的防禦設施,都和紙糊的沒什麼兩樣!
聶自強一擺手:「繼續射擊,把三座炮樓都給我炸掉!」
「轟……」「轟……」炮聲不急不緩的響了起來,炮彈向長了眼睛似地飛向了鬼子的炮樓!炮樓裡面的鬼子感覺到了末日的來臨,一個個都變得瘋狂起來!各式槍支不斷的向外射擊著,樓上的擲彈筒也將榴彈拋向了曠野!但這最後的瘋狂,並沒有給已經隱蔽在遠處的聶家軍帶來絲毫的損失。
前後十幾分鐘的時間,三座炮樓就變成了三堆殘磚斷瓦!住在裡面的一個小隊的鬼子,也只剩下幾個在地上不斷的翻滾的傷員!
炮火開始轉向,轉眼之間,幾個沙包掩體也飛上了半空!
「轟」!一顆炮彈落在了營房之上,更加脆弱的營房立時便坍塌了一半!哀號慘叫響徹了據點!
炮手拿著一發炮彈,正要塞進炮膛,一旁的周立連忙道:「停止射擊!」
在他的望遠鏡中,一座營房的窗口伸出了用竹竿挑著的白色汗衫——敵人投降了!
此時,聶自強也發現了這一情況,他說道:「讓他們高舉著槍,走出來!」
那參謀將他的話重複了一遍,一會的功夫,數十名偽軍便從營房中走了出來。他們低垂著頭,兩手高高的舉著槍,滿臉的驚慌失措,全身不斷的顫抖著。
聶自強放下望遠鏡,高聲命令道:「溫良,開始受降!整頓各種物資,全部運回根據地,一個彈殼也別留下!」
「是,隊長!」溫良應道,帶著戰士們衝了上去。
聶自強轉頭向鍾陳二人笑道:「戰鬥結束了。兩位感想如何?」
陳欣宜撇撇嘴,不屑的說道:「不就是打下了一個據點嗎?有什麼了不起!」
鍾良雙手抱拳,笑道:「聶老弟高明!一百多人攻擊二百多人據守的據點,士兵們一槍未發,只是使用炮兵,就在十幾分鐘內逼迫敵人投降,炮火準確,手段高明,讓鍾某想不佩服都不行啊!」
聶自強笑道:「這不算什麼,也就是欺負據點上沒有重火力支援。要是打縣城,就要另當別論了。」
鍾良看著壓著一群群俘虜走過來的戰士,一臉的艷羨:「聶老弟的手下都是能征善戰之士,炮兵火力精準,步兵也是不動如山,動如疾風!這樣的士兵,是任何一個指揮員都夢寐以求的!真不知道你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聶自強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和鬼子硬碰硬的大了幾仗,部隊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鍾良立時來了精神,笑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你可一定要給我講講,打鬼子的故事我最愛聽了!」
聶自強笑道:「沒問題!咱們回去立刻備酒,邊吃邊談!」
三人正在談笑,報務員忽然跑了過來,說道:「隊長,參謀長來電,請你立即返回隊部,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聶自強急匆匆走進指揮室,問道:「什麼事這麼急?催人的電報都打到前線去了。」
文章向門外看了看,問道:「那兩個人呢?」
聶自強說道:「我讓自平陪著吃飯去了。有什麼事快說吧!」
文章的臉色立時沉了下來,說道:「懷特的另一半藥品,一共二百五十箱,還記得麼?」
聶自強點點頭:「算算時間,這幾天也該到了。」
文章搖搖頭:「今天上午,這些藥品在半路上被服部截去了!我派去的一個排的戰士,也傷亡了大半!」
「砰」的一聲,聶自強拍案而起,叫道:「好個服部,竟然扮豬吃老虎,算盤打到我的頭上來了!」
聶自強極是聰明,只從文章短短的話裡,就聽出了問題。
自從上次敗於如雲的火牛陣之後,服部便龜縮在城裡,對聶家軍的動向不聞不問,任由其發展壯大。在所有人的眼裡,服部已經被打怕了,不敢再和聶家軍作對了。可是,現在發生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聶自強才明白過來,原來服部不是怕了,而是製造了這樣的一種假象,在等待時機,要狠狠的咬聶自強一口!果然,機會被他等到了,二百五十箱藥品,關係著無數戰士的生死!這一口咬的即狠且準,在聶家軍的身上,硬生生的撕下一塊連皮帶血的肉來!
事實上,也確實是如同聶自強等人所分析的那樣,服部在城裡的這些日子,並沒有閒著。軍事上的失敗,雖然極大的打擊了他的自信心。但作為一個大日本帝國的軍官,服部的抗打擊能力還是十分不錯的。在經過短暫的消沉之後,他便從新振作起來,開始用別的辦法,在不知不覺中,來抑制聶家軍的發展。他制定了更加嚴厲的物資流通法案在西平實施,所有和軍事相關的貨物,甚至是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諸如鹽、油之類的物品,都嚴格限制向農村,特別是聶家軍的根據地方向移動。縣城的憲兵和特務全部出動,嚴密監視這些物資。為了迷惑聶家軍,他甚至連城外據點的畏敵怯戰都不加理會,為的就是在關鍵的時候出手,狠狠的給敵人一個教訓!
另一方面,服部分析的自己失敗的原因。他清楚的意識到,在西平縣城內,一定有聶家軍的情報組織,雖然經過了長時間的偵查,還是沒有破獲,但服部依然沒有鬆懈。他在暗中監視著聶家軍的一舉一動,通過當初不經意間埋下的內線,使敵人的所有大的的動作,都沒有瞞過他的眼睛。
這一次,終於讓他抓到了機會!內線傳來情報,聶家軍會有一批藥品,通過西平向根據地運輸。但具體的時間和運送方法不明。接到情報後,服部便廣泛撒網,重點關注通向南方的道路。果然,在今天上午,將六車藥品一網成擒,連帶著擊潰了一個排的守衛士兵。這一仗雖然規模並不大,但服部卻是大出一口胸中的惡氣!
文章看著暴怒的聶自強,說道:「咱們必須立即採取反制措施,這樣,把鬼子城外的據點都清掃一遍,他打我的運輸部隊,我就打他的據點!」
聶自強倒背著雙手,來回的走動著。聽了文章的話,他冷笑了兩聲,說道:「服部以為低調一點,軍事上不和我們硬碰硬,採取旁敲側擊的辦法,就可以讓我們吃啞巴虧了?哼哼,他打錯了算盤!難道他不知道我是最會欺負人的嗎?既然現在咱們軍事力量佔到的上風,那麼在別的地方吃的虧,就在軍事上找回來!」
他手裡數著菩提子,想了一下:「你的提議不錯,是必須採取措施。不然的話,周圍的各個據點就要趁機還陽了!不過,咱們可以做的更狠一些!」
「更狠一些?」文章有些不明白。
「對,咱們去攻打他的縣城!」
文章一驚,連忙說道:「西平城高壕深,城裡還有一千多鬼子和偽軍,不是那麼好打的。而且,我們不應該在這樣的地方消耗兵力。」
聶自強搖搖頭:「西平是一定要打的。首先,我已經和湯姆斯達成了協議,還會有幾匹藥品送來。如果這件事不能給服部一個記憶深刻的教訓,那麼今後的安全就不能保證!一句話,我要把他打服了!打到就算是藥品在他的面前過,他也不敢攔下來為止!」
「其次,這二百多箱藥品,不能就這麼便宜了鬼子!咱們衝進縣城,什麼軍需庫糧庫都不打,就把縣城的醫院攻下來,把裡面的人員和設備藥品,統統劫走!我要人所有的人都知道,就算是鬼子的縣城,我也是想要什麼,就能拿到什麼!在西平這個地界,是我們聶家軍說了算!」
文章點了點頭,又搖搖頭。聶自強的第一個理由完全成立,為了今後的安全,這一仗必須打。但後面的話,完全是在賭氣。但他還是十分欣賞聶自強的豪氣和霸氣!這樣的人,才配領導軍隊,才能在紛繁的敵人佔領區中開創一片天地,並且生存壯大下去!
聶自強見文章沒有反對,便說道:「命令部隊休息,今晚十點開拔,一點準時開始攻擊!戴勝和霍啟明的兩個營也參與攻擊,把根據地的防務完全交給劉陽的民兵!凌晨時分,一定要打破敵人的城防!」
夜晚,天空中無星無月。夜色深沉,伸手不見五指。
聶家軍的三個營分別佈置在東、南兩個方向。戰士們揮動手中的工兵鍬,拚命的挖著戰壕,行進途中,他們沒有像往常一樣,大搖大擺的在公路上行軍,而是在田野中穿行,遠遠的躲開日軍的據點,人馬悄無聲息的接近了西平縣城。
來到城下後,戰士們便開始了土工作業,在距離城門數百米處開始佈置陣地。敵人在城牆上居高臨下,如果沒有堅實的陣地,傷亡會增加很多。雖然聶自強並不把守城的日偽軍放在眼裡,但還是非常的謹慎小心。這就叫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
一千五百餘人的行動是無法隱瞞的。部隊剛剛開始挖掘,城頭上便是一陣大亂!警報聲瞬間便打破了縣城的寧靜,城頭上人來人往,鋼鐵的撞擊聲不斷的響起,叫喊聲也遠遠的傳來。負責警戒的敵人已經發出了戰鬥警報,城內軍營中的日偽軍正全速趕上城頭,佈置防禦。
服部站在城頭,手扶著垛口,看著黑濛濛的城下,心中大惑不解。為什麼聶家軍要攻打縣城?是什麼刺激了他們?他想來想去,也只有上午攔截繳獲那批藥品的事情了。但是,那只是一些藥品而已,怎麼聶自強的反應會這麼大,竟然會不顧傷亡的來攻擊縣城!難道他不知道縣城是由重兵把守的麼?就算他們戰鬥力強悍,但在兵力和火力都是相差不多,自己城外還有據點兵力的情況下,勝利的可能性又有多少?難道那個叫做聶自強的人瘋了麼?
一名參謀上前幾步,低聲問道:「閣下,需不需要向保定方面請求援兵?」
服部搖搖頭:「不用了,敵人打不進城裡來的。命令東、南兩個方向的據點,立即組織部隊,對敵人進行騷擾,遲滯敵人的行動!」
聶家軍的陣地上,鍾良和陳欣宜也在勸說聶自強,做著最後的努力。
在聶自強這個實權派上校面前,鍾良這個少將不敢擺一點架子。久在軍隊中廝混,鍾良清楚的知道,聶自強這樣的戰將,還是給自己這樣的「長官」幾分面子的。但也只是幾分而已。一旦惹惱了這樣的人,後果堪虞。
所以鍾良的話語很有分寸:「聶老弟,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現在,我們只有這一千多人。還有少量的炮兵。但是城內的敵人數量並不比我們少,城外還有大量的兵力,真要開戰,我們佔不到便宜的,老弟三思啊!」
陳欣宜也道:「小弟,鍾少將的話是金玉良言,你可要仔細考慮啊!服部這個人我瞭解一些,作戰經驗還是十分豐富的,你千萬小心啊!」
聶自強看著兩張焦急的面孔,哈哈大笑:「兩位,不用擔心。我的頭腦清醒的很呢!」他指著城牆說道:「在你們看來,那是阻礙我們進攻的障礙,可是在我看來,那是限制敵人移動的囹圄!只要我們的火力夠兇猛,夠準確,這道城牆就是鬼子們的墳墓!」
「至於據點裡的鬼子,我還怕他們不來呢!只要來了,就不用回去了!」
正說著,文章走了過來:「隊長,戰壕已經挖好了,隨時可以發動攻擊!」
聶自強看著遠處的城牆,說道:「讓戰士們休息,命令炮兵,開始炮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