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授銜(上)
聶自強連忙轉身,只見不知什麼時候,如雲兩姐妹來到了兩人的旁邊。
文章站起身,擦著眼淚說道:「你們聊,我先走了。哈哈哈……」大笑而去。
聶自強恨得牙根癢癢。他向文章的背影叫道:「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必須為我正名!要是完不成任務,有你好看的!」
如雪問道:「聶大哥,什麼事讓你發這麼大的火?說來聽聽。」
看著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聶自強無語了。
如雲拉著妹妹的手,說道:「小妹,我們還有正經事要做!」
如雪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聶自強愣住了。他看著如雪的櫻桃小嘴和猩紅的小舌,心頭瞬時變得火熱!不知道為什麼,他好想抱著如雪,品嚐一下她口中的芳香,聽一聽她微喘的氣息!他呆呆的看著如雪,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
如雲只覺得心中酸楚,眼淚就要掉下來。她心細如髮,自然把這一切都看著眼中。妹妹對聶自強的情誼,她是早已從蛛絲馬跡中看的明明白白。但是,讓她心中安定的是,聶自強對如雪,從來都是像小妹妹一樣,沒有別的想法。所以雖然不時的和聶自強鬧彆扭,但她還是相信他的。可是見了今天的樣子,如雲只覺得天都是暗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但如雲畢竟是個識大體的女孩。想到今天要問的事情,便強忍住淚水,說道:「聶大哥,我有事要問你。」
聶自強猛的驚醒過來,臉上一片通紅,自己都感到了火熱。他勉強問道:「有。有什麼事?」
如雲左右看了看,說道:「我們去村子外面說吧。」轉身自顧自的走了。
如雪有些奇怪:「姐姐怎麼了,好像不高興了。」
聶自強說道:「沒什麼,一會就好了。」說著,快步上前,拉住了如雲的手。
如雲用力掙了幾下,卻沒有掙脫,只好任由他握著。以她眼裡不揉沙子的秉性,本來是絕對不會再和聶自強有這樣的親密動作的。但妹妹就在旁邊,還是要給聶自強留些面子的。
聶自強一邊走著,一邊暗自思量。自己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感覺呢?捫心自問,他對如雪是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和如雲相戀之後,他的全部思緒都在她的身上,對於面貌相同,性格卻是大異的如雪,自己只是看做了一個愛玩愛鬧的小妹妹。什麼時候竟然想吻她的唇了?就是如雲,也只是那天酒後,才稍稍碰觸了一下而已!難道是在不知不覺之中,自己竟然愛上了這個女孩?不,不可能,在分別之後,或是戰鬥閒暇,心中所想的,都只是如雲一人而已,對如雪絕沒有半點思念之情,那麼又是什麼原因使自己有了剛才的想法呢?聶自強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一前兩後,誰也不說話,就這麼向村外走去。
來到了村外,聶自強靠著一棵大樹,拉著如雲的手,笑嘻嘻的問道:「有什麼事情,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雲看了他一眼,嘴角帶著幾分冷笑,說道:「真的嗎?問什麼都說?」
聶自強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只要你問出來,我有什麼說什麼!我以去世的父母的名義發誓!」
這是自相識以來,聶自強所說的最重的一句話。如雲聽了,連忙斥道:「又在胡說!誰讓你發誓了?」她看了看身邊的妹妹,暗暗一歎,終於沒有問出最想問的話:「永平禪院的大師說你有一場災禍,你又說師傅也說過,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次是姐妹二人來找聶自強的主要目的。從永平禪院回來以後,聶自強就在處理隊伍上的事物,然後又去了保定。現在終於有了一點空閒,便被兩人找了過來。
聶自強笑道:「哪有的事?我和老和尚開玩笑呢,這你們也信?」語氣輕鬆,似乎真的是沒有的事情。
如雲搖搖頭:「你絕不是開玩笑。當時,無論是你還是大師,甚至就連師傅,表情都十分的認真。我雖說年紀小,可是真假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你一定有事瞞著我!」
聶自強笑道:「我這人最會胡說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相面真的能看出吉凶禍福?哪有那麼神奇的相學,你們別被老和尚騙了!」
如雪見聶自強死硬著嘴,就是不吐口,便上前兩步,手指緊緊捏住聶自強胳膊上的肉,來回扭動著,嘴裡發狠道:「你說不說?總是讓我們著急,快說!」
聶自強潛運內力,輕輕一震,便彈開了她的手指。笑道:「幹嘛,刑訊逼供啊!告訴你,我是寧死不屈的!」
如雪有些不高興,還要上去。卻被姐姐拉住了。如雲看著嬉皮笑臉的聶自強,哽咽的說道:「你。你剛才還說不騙我,還沒有兩分鐘,就滿嘴的謊話了。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想起他對妹妹的表情神態,心中更是淒苦,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聶自強見她流淚,有些慌了。連忙上前,要去擦如雲臉上的淚水。如雲躲閃著身子,不讓他碰自己的臉頰。聶自強沒有辦法,只好說道:「好吧,我告訴你。不過,別再哭了。現在風很大,對皮膚不好。」
如雲擦了擦眼淚,回過頭來。果然是不再哭了。
聶自強苦笑道:「這事說來話長,還要從我受了槍傷,住到任家大院的時候說起……」他原原本本的將宋磊如何收自己為徒,為自己看面相說過的話語,一絲不漏的說了出來。
說完,他便迫不及待的說出自己的判斷:「師傅雖說武功高強,是世上少有的高手。不過說道相學,我估計也高不到哪去。再說,相面本來就是跑江湖混飯吃的手段,要是連這個也相信,咱們就不用扛槍打鬼子了。找個算命的算算,能打跑就打,打不跑乾脆投降算了!」
他在這裡口沫橫飛的胡說八道,一旁的如雪卻聽的聚精會神。不住的點頭:「聶大哥說的有道理。姐姐,咱們去找師傅,讓他算算什麼時候能把鬼子打跑吧!嗯,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如雲拍了她的頭一下:「小妹別鬧!」低頭沉思了片刻,說道:「師傅這麼說,永平禪院的那位大師也這麼說。看來是真的了。他們說沒說有什麼方法化解?」
聶自強搖搖頭:「沒有!只能看自己的命了。不過,我這人的命一向硬得很,就算有些溝溝坎坎,也能過去!不用擔心。」
如雪想了想,問道:「雖說師傅是高人,那位大師也不是凡夫俗子,可是他們的話就一定准麼?這命相之說,到底是虛無縹緲了些。」
如雲說道:「《麻衣神相》、《奇門遁甲》之數,到現在已經存在了數千年,既然沒有消亡,自然有它們存在的道理。這就不是我們這樣的俗人所能想像的了。聶大哥,千萬要小心了!帶兵打仗的時候,身邊一定要多留一些人。像進入保定救人這樣的事情,今後還是少做吧!」
聶自強笑道:「我知道了!」看著如雲關切的眼神,他不由自主的收起了玩笑之心,認真的說道:「你放心,就是為了你,我也會小心的。你沒發現麼?我身邊至少有三道防線!」
如雲點點頭:「我知道。不過,你自己還是要當心!」
如雪卻是整日裡大大咧咧,對兩人的話有些不明所以:「什麼三道防線?我怎麼不知道?」
雖然在憂愁之中,如雲還是笑了出來:「你知道些什麼?成天的東遊西逛,對什麼事上過心?」
聶自強掰著手指說道:「隊部警衛排是第一層。劉正田龍是第二層。師傅經常跟在我身邊,是第三層。這還不算外圍的部隊和飛虎隊。實際說起來,我是整個聶家軍最安全的人了!」他歎了口氣,說道:「說道安全,現在的中國,又哪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不過我也想開了,活一天,就轟轟烈烈幹一場,就算真的死了,也是為國為民,死得其所!」
如雪的眼睛紅了:「不許你胡說八道!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我姐姐怎麼辦?」
如雲卻目光爍爍的看著聶自強,眼中滿是欣賞讚歎之意:「說的好!為國為民,死得其所!」
剛剛走進隊部的院門,迎面便遇到了文章。看到聶自強,文章連忙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隊長,陳欣宜來了!」
聶自強眉頭一皺,說道:「又來了?說沒說有什麼事?」
文章搖搖頭:「我問過了,她不說,只說是有天大的好事。具體的一個字也沒漏。」
聶自強笑道:「上回也說是好事,結果送來一個特務。我倒要看看,這回她送來的是什麼!」
進了門,只見陳欣宜正端著粗瓷大碗在喝水。她兩手端著水碗,手指翹成了蘭花形狀,就算是用著鄉下的飯碗喝著白開水,舉止神態也是十分的優雅,彷彿是用細瓷蓋碗品著極品綠茶一樣。
聶自強連連拱手,笑道:「對不住了玉姐,小弟剛剛接到消息,才知道姐姐來了。你也是,來之前也不打聲招呼,我好去接你呀!」
陳欣宜放下水碗,白了聶自強一眼,嗔道:「有口無心的壞弟弟,要真是給你消息,你還說不定跑到哪裡,不肯見我呢!」
聶自強高舉著雙手,連連喊冤:「姐姐太冤枉我了!幾個月沒見你,我晚上做夢都經常夢見你!前兩天,我半夜被劉正叫醒了,說我喊著你的名字來著!」
「是麼?」陳欣宜臉上掛著微笑,坐到了聶自強的身邊,右手挎住了他的胳膊:「這麼想姐姐呀?我就在這裡,讓你好好的看看!」
聶自強觸電一樣跳了起來,坐到了另一張凳子上,嘴裡連連討饒:「好姐姐,你就別戲弄小弟了。這要是讓如雲看見,我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陳欣宜趴在桌子上,勉強忍住笑聲,但整個後背都在抖動,猶如花枝一般亂顫。樂不可支。
過了好一會,她才抬起頭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道:「好了,玩笑開完了。該談正事了。」她喝了兩口水,略略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便問道:「保定城裡的事是不是你幹的?」
「保定城裡的事?」聶自強搖了搖頭:「我最近一直呆在根據地,老實的很,哪裡也沒去!」
「真的不是你幹的?」陳欣宜遲疑的問道。
「真的不是我。沒事我跑保定去幹什麼?那裡遍地都是鬼子!」聶自強說道:「玉姐,我知道自己聰明機智,戰鬥指揮一流,手下的戰士也是如狼似虎,戰鬥力一流。可是,你也不要把所有露臉的事都安排到我身上啊,這個世界那麼大,比我稍遜一籌的人還是很多的!」
陳欣宜對聶自強的自吹自擂已經有些免疫力了。她沉吟的說道:「不是你,那會是誰呢?事情幹的乾淨利落,顯然不是一般人所為。「
聶自強問道:「保定發生什麼事了?」如果連問都不問一下,那就太假了。
陳欣宜說道:「七八天前,有一夥人潛入了鬼子的保定憲兵司令部,殺了十幾個人,又悄無聲息的把地下室的要犯劫走了。我還以為是你幹的呢!」
聶自強搖搖頭:「我沒有人落在鬼子手裡。會不會是八路軍干的?」
陳欣宜搖搖頭:「不會。如果是八路軍干的,他們一定會大張旗鼓的宣傳,以激勵士氣。算了,不去想它了。咱們談談正事吧!小弟,恭喜你了!」
聶自強問道:「為什麼恭喜我?」
陳欣宜笑道:「今後在你面前,我可不敢放肆了。我才是上尉軍銜,你可是上校了!」
聶自強哈哈大笑:「要說到聶家軍的規模,我也當得起上校團長的銜。不過聶家軍是大廟不收,小廟不要,哪裡來的軍銜啊!」
陳欣宜笑著說:「如果姐姐這座大廟收你,你這小鬼來是不來?」說完,目光直直的看著聶自強。
聶自強笑道:「小弟我自由慣了,受不了別人的約束,姐姐就不要再說了!還是說說上校的事吧。」他輕輕的婉拒了陳欣宜的招攬,把話題又轉回到軍銜的事上。這陳欣宜遠道而來,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的。
「我就知道是這樣,唉!」陳欣宜長歎了一聲,繼續說道:「聶家軍抗敵的事跡在後方的報紙和電台上報道之後,民眾的反響很大。為了表彰聶家軍的功績,國民政府指示第一戰區,給與聶家軍適當的嘉獎。所以,才有了對你的委任。現在第一戰區的人員正在西平城內休息。就等小弟去迎接呢!」
聶自強聽了陳欣宜的話,沒有任何驚喜的表情。他坐在凳子上看著陳欣宜,腦筋急轉,思考著這件事的利弊。
這件事來的太突然了,聶自強沒有絲毫的思想準備。接受委任?那是不是就要把部隊調整到第一戰區的作戰區域裡面啊?即使是不調離西平,以後經常來個特派員什麼的,也是夠煩的了。不接受?人都已經在西平城內了,如果和軍統撕破臉皮,對自己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聶自強處理事情向來極快,但這樣左右為難的局面,還是第一次遇到。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陳欣宜的想像中,聶自強這樣的民間武裝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應該是歡呼雀躍才是。雖然聶自強很是狡猾,但送上門來的好事,想來也不會拒絕。但現在聶自強竟然一聲不吭的坐著,就好像沒聽到一樣,讓她心中大為焦急。這聶自強可不是平常的人,不僅心思極快,做事從來不吃虧。而且年輕氣盛,在心底裡,陳欣宜對他十分的顧忌。
她咯咯笑了幾聲,問道:「小弟,怎麼了?上校軍銜送到你面前,還不高興嗎?」
聶自強搖了搖頭,歎息道:「上校雖好,只怕小弟無福消受啊!」
陳欣宜的心立時提了起來:「聶小弟兵強馬壯,威震一方,有什麼消受不了的?」
聶自強喝了口水,說道:「我剛才說過,我這人自在慣了,不習慣被人管束。要是軍令下來,讓我幹這幹那,我去是不去?去了,違反了本心,不去,違抗了軍令。仔細想一想,還是不接受的好!」
陳欣宜立時放下心來,笑道:「原來是這樣!你放心,這次授銜,只是給你個國民政府的名分,今後做起事來名正言順,不會有什麼具體的命令給你的!你這樣的獨立團,在敵後沒有三十也有二十,第一戰區的部隊那麼多,哪有時間給你分派命令!」
聶自強想了想,才笑道:「既然姐姐這麼說了,我就接下了。姐姐的面子是無論如何都要給的!」
陳欣宜白了他一眼「說的好聽,說到底還不是怕有人威脅到你的地位!」
聶自強也不回話,只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