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瀟並不同情這對男女,小翠平時囂張跋扈,王二寶則一時貪色,這二人都有過失,都是咎由自取。人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今的這兩人,他們的可恨之處可是陳瀟親眼目睹過來的。所以,即便受到責罰,也不值得同情。
田老爺是一家之主,面對這種媾/和通/奸之事從不心慈手軟。前幾年因為一丫鬟和家丁行為曖昧,田老爺便命老田將二人趕出了虎頭鎮,可見他對這種事的深惡痛絕。
王二寶怯懦懦的發著抖卻不敢說半句話,比起他的膽小怕事來,那個見慣風月的女人則顯得厲害許多。她哭訴求饒著,雖早已知道自己犯的是大錯,可小翠卻堅信一點;所有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在沒判定她有罪之前,她都是有權利為自己據理力爭的。
小翠越發求著哭訴,田老爺越發反感起來。這個經歷了半輩子人情世故的老頭,怎會不知道眼前的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那點手段騙騙田豪尚且可以,想騙自己簡直是癡心妄想。
田老爺狠狠一拍桌案,女人驚嚇的停止哭聲,只是小心翼翼用眼神瞥著田老爺。田老爺歎了口氣,罵道:「真是不知羞恥,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你還好意思在這裡哭!」
「老……爺,是他,是王二寶強/奸我!是他強/奸我啊!」小翠一指,將所有責任推到王二寶身上。
王二寶不敢抬頭,也不敢反駁小翠的話,田豪倒是頗感氣憤的一腳將那瘸子踹到,狠狠指著他罵道:「狗雜種,連我的人你也敢碰!」
王二寶瑟瑟發抖,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我、沒,沒!」
田豪預對他再次施暴,田老爺實在心煩這種鬧劇,便皺著眉頭咳嗽了一聲,田豪這才收了怒氣,只用眼神虐殺了王二寶千百遍。
田老爺抬眼看了眼陳瀟,聽下人說事件發生的時候他還和歐陽霖趴在窗外偷看,田老爺頗感頭疼,這兩個都是什麼人哪!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但礙於二人都是田家的客人,田老爺也只是心中不爽,並沒有對其抱怨。
「陳先生,真是讓您見笑了!這件事都是老夫管教不嚴所致,還請陳先生多多包涵才是!」田老爺起身對著陳瀟拱了拱手,有些難為情的說道。
陳瀟笑著還禮,笑道:「田老爺客氣了!」
「哎呀,田家近來頻生事端,老夫忙於家事,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兩位在府上不必客氣,有什麼需要吩咐給老田便是。」
歐陽霖佯裝樣子拱了拱手,答謝道:「田老爺客氣了,我們……」話說一半,他扭頭看看陳瀟,又補充道:「我們不會跟你客氣的!」
陳瀟直接吐血,心說你不會說,咱能否不瞎說?這語調放到二十一世紀尚可,怎麼現在聽來這麼彆扭?
歐陽霖的話不光陳瀟聽著彆扭,田老爺也覺得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跟自己客氣的。他尷尬的笑了兩聲,又吩咐老田要好生招待他們。
陳瀟相當識趣的和田老爺再次道了謝,便拉著歐陽霖跟隨老田離開大廳。歐陽霖一副不情願的模樣盯著小翠和王二寶,直至被陳瀟強拉著轉了彎才垂頭喪氣的收回了眼神。
歐陽霖抱怨:「我還沒看夠呢,設計了半天,連個結果都不知道,真掃興!」
陳瀟目光盯著在前頭引路的老田,低聲對歐陽霖道:「沒被人拆穿是你的詭計你就慶幸吧,還想看結局?田老爺故意支走咱倆,就是為了家醜不外揚。」
歐陽霖眨了眨眼睛,問道:「那一會小翠反應過來,會不會覺得事有蹊蹺?會不會懷疑我?」
陳瀟斜了他一眼,問:「現在怕了?」
歐陽霖一仰頭,冷哼道:「孫子才怕,本少爺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麼寫!大不了不在田家住了,喔對了,你什麼時候弄回那戒指?」
陳瀟剛想說話,前邊走的老田估計是聽見後邊竊竊私語,忍不住回過頭來對著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陳先生,歐陽先生,二位這邊請。我家老爺特意吩咐我沏了上好的龍井,請二位到偏廳用茶。」
歐陽霖不知足的白了老田一眼,嘀咕道:「龍井?你要是能給我喝咖啡我就高興了!」
陳瀟知道這二世祖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已經好幾個月沒喝過咖啡了,喝慣咖啡的他如今是想到不行。
歐陽霖隨意嘀咕了一句,不想老田耳朵極好,居然把歐陽霖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老田笑道:「歐陽先生也喜歡喝那玩意麼?我只以為只有像少爺這種留過洋的人才喜歡呢!」
歐陽霖不服氣,說道:「你家少爺喜歡喝,我就不能喜歡嗎?」
老田搖了搖頭,笑:「那倒不是!只是少爺曾經沖給老爺喝,老爺嘗了口說是比藥還難吃,老爺又讓我嘗,我喝過之後也覺得實在是難以入口。呵呵,我想大概也只有少爺這種留過洋的人才喝的慣吧,不成想原來歐陽先生和我家少爺的喜好如此相同。」
歐陽霖很是不屑,白了一眼老田。陳瀟則在旁邊暗自發笑,心想歐陽霖看不慣除田螺以外的任何一個田家人,所以對那些欺負田螺的人都極為排斥。包括面前的老田,在他眼裡,老田估計就是田家「走狗」一樣的人物吧。
不過,他卻不知道,這個被他極力排斥與不屑的老管家,竟然是自己的曾祖父!
老田引著陳瀟和歐陽霖進了偏廳,又奉上好茶,他一邊招呼著這兩位田家客人,一邊和他們扯著閒話。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過去了,外面也沒聽見奇怪的動靜。陳瀟不知道田老爺是怎麼處置小翠和王二寶的,但從這平靜聲中斷定,想必也沒有如料想一般對他二人大用刑罰吧!
傍晚時分,陳瀟和歐陽霖回到客房。有下人送飯菜過來,陳瀟才從那下人嘴裡打聽到一些事情。
原來小翠和王二寶並未離開田家呢,田老爺沒有在追問那件事情,而是給了王二寶一筆錢,叫他第二天再走。至於小翠,她也不能再留在田家,田老爺自作主張給她找了個男人,叫她跟著那男人好好過日子。
心高氣傲的小翠怎會甘心跟著個沒出息的男人過一輩子?她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而田豪也不可能再要她這紅杏出牆的女人。二人糾纏了一會兒,最終女人苦求無果,也只能默默認了命。
一夜過的很平靜,像是沒有經過任何風雨一般,無論是田豪還是田老爺都早早的睡下了,田家下人也都各自回了屋裡,偌大的院子被月光籠罩,那寒冷淒清的月色,如泣如訴般掛在天上。
這一晚,陳瀟做了個夢,夢見了歐陽炎炎。她身材高挑的站在窗邊,如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陳瀟剛想叫她,她的身後就出現了老狐狸。他面露猙獰的看著眼前的女人,靠近、靠近……忽而伸手將她一推,她的身子一傾,整個人便從二樓飛了下來。
陳瀟大叫出聲,飛身撲到窗邊想將她抓住,不料身後的老狐狸狠狠給了自己一掌,他來不及站穩,身體也就跟著掉了下去。
落地之前,陳瀟聽到老狐狸肆無忌憚的大笑。陳瀟使勁掙扎一下才從夢中驚醒,原來眼前是雕花的屋頂,自己已經身處三十年代。
原來是個夢,陳瀟懸著的心鬆懈下來。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難道是歐陽炎炎有什麼不測嗎?她現在是不是還被歐陽幕海關著,或者會因為她的不聽話,老狐狸才對她痛下殺手?
陳瀟皺了皺眉毛,不敢再想下去。他只希望是自己多想,只盼著那女人能聰明一次,不要去跟那些魔鬼對抗。
「來人啊,死人了,快來人啊!」外面有女人尖叫,聲音中透著一股子恐懼。
陳瀟一骨碌爬起來,順勢打開房門就看見院子的井邊圍了幾名下人,男男女女驚慌失措的朝井裡張望。陳瀟快步上前的時候,同樣聞聲出現的歐陽霖、田豪、田螺和田老爺也正走了過來。
「老、老爺,小翠投井了!」一家丁站在井邊說道。
「什麼?閃開,都閃開!」田豪大步跨過來推開圍著的下人,探身朝井裡看去。剛一伸頭,田豪媽呀一聲縮了回來,他有點膽顫的立在原地,便再也不敢去看第二眼。
好奇心頗重的歐陽霖和陳瀟也伸頭到井邊,毫無思想準備的歐陽霖只瞥了一眼,差點沒吐出來。他後退了幾步死死拽著陳瀟,嘴裡念叨:「好恐怖,好恐怖!」
雖然伏在井裡的屍體也使得陳瀟心中一悸,但好在受過特訓的他掩藏住了內心的驚顫,陳瀟只是回了頭,有些惋惜的歎了口氣。
小翠半仰面伏在井中,烏黑的長髮散開飄了滿滿一井,那些髮絲纏繞著她那已被泡得略微發白腫脹的臉,臉面朝上,圓瞪瞪的眼珠子正瞪著井口,彷彿誰探頭過來看她,她便毫不畏懼的看回去一般。
第一百七十五節死屍
田螺站在距井口最遠的地方,看見哥哥和歐陽霖這被嚇回來的模樣,她便不敢再走近了。田老爺被老田扶著,他臉色難看,手裡的枴杖不由自主的抖動著。
「是不是小翠?」田老爺扭頭看向田豪,田豪有些不忍的微點了下頭表示確定。田老爺傷心的歎了口氣,問道:「不是留她在房間住一晚麼,怎麼會出這種事?」
田豪向這邊走了幾步,離開井邊一段距離,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井口說道:「昨天她硬是求我跟您說,不要讓她嫁給那個男人,我心裡氣她敗壞田家聲譽,就說了幾句狠話,哪料到她如此想不開……」
「你是說……小翠自殺?」田螺問道。
田豪看了妹妹一眼,滿眼自責的歎著氣說:「都怪我,若不是我說了幾句重話,小翠也不至於……哎,怪我,都怪我!」
老田安慰道:「少爺,人已經死了,自責也沒有用,還是趕緊找人把她撈上來,別讓她泡的太久了。」
已經有些慌亂的田老爺聽見老田的話,猶如驚醒一般對旁邊的四名家丁揮了揮手,吩咐道:「快,你們兩個快把她打撈上來!你們兩個快去通知鎮長!」
「是!」兩名家丁聽了命令就要往外走,田豪卻喊住二人對田老爺說道:「爹,這件事還是先不要驚動鎮上的人吧,小翠死因尚且不明,若是被人懷疑了田家就不好了。依我看先把她撈上來,查明死因後再做定奪。」
田老爺贊同的點了點頭,又招呼已經出門的兩名家丁回來,吩咐他二人一同打撈屍體。陳瀟看著田豪一臉佯裝的表情,心中不禁說道:「說小翠自殺的是你,說死因不明的也是你,你丫的還真是善變啊!」
大概是上次在祠堂前陳瀟揭穿陳平的殺人詭計這件事依舊讓田豪心有餘悸,他內心裡總是覺得陳瀟這傢伙不簡單。他能洞察秋毫的看出陳平才是殺人兇手,又說了些那些村民根本聽不懂的話,這傢伙的心思遠比看起來深許多。
田豪發現陳瀟在看他,連忙閃避了眼神對田老爺道:「爹,看見死人這種事不吉利,她又死的如此難看,您還是讓老田陪你進屋吧。」
田老爺擺了擺說,眼神並不看他:「無妨!接二連三發生命案,別說田家,整個虎頭鎮都犯了煞氣!哎,我還懼怕什麼。」
田豪勸不動父親,只能作罷。他偷瞄一眼陳瀟,那傢伙居然還在盯著他看,看見自己瞅過來也毫不避諱,反而眼神更凌厲了幾分。
田豪心中發慌,總覺得陳瀟在看什麼。他從兜裡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心道:「這傢伙平時話不多,心思卻勝過數人。」
說話間,四名家丁已經將繩索捆綁在一人身上,然後由另三名拽著放到井裡。被放入井內的家丁身材健碩,不胖但卻四肢有力,也只有他這種身材才能做到抱起「一人」攀爬上岸的高難度動作。
繩索緩緩放鬆,待到底之後聽見井中人的喊聲,上面的三人同時用力,繩子上升,那井裡的人便被拽了上來。
她先是露出一個腦袋,歪歪扭扭的耷拉著,家丁攔腰抱著將她拎了上來,那個沉重的頭顱便斜斜歪歪的先著了地,之後是早已僵硬定型的身子,之後整個人就被抬了出來。
濕漉漉的女人被放到地上,長髮由於沾了水漬黏黏的糊了一身。她杏眼圓瞪,嘴巴微張,臉上的肌肉和血色凝固起來,表情顯得異常恐怖。
滴滴啦啦的水從身上淌出,已在她躺的地上形成一片。
田豪皺著眉頭用白手帕捂著嘴巴不忍去看,田螺更是嚇得大叫一聲倒吸了口涼氣。歐陽霖瞪著眼睛唧唧歪歪,他又想起了恐怖片裡的片段了。
田老爺和老田接連不斷的歎氣,兩位一把年紀的男人也都承受不了眼前的慘狀。幾名家丁也都搖頭議論,這些人雖然也都受過小翠的惡氣,但善良的人們卻誰也不想她有這樣的死法。
「老爺……」老田看了看田老爺,欲言又止。
田老爺痛心疾首的對田豪道:「你去看看她是怎麼死的。」
田豪捂著嘴巴半天沒動,好久之後,才及其不情願的走近她的屍體,蹲下來隨便查了看一下,又向著田老爺緊走幾步遠離開來,說道:「身上沒有傷,大概……是自殺吧。」
「哎,既是自殺,那就不必驚動鎮上的人了。小翠孤苦一人也沒有親人,老田,你就幫她料理後事吧。」田老爺說道。
老田點了點頭,道了聲:「是!」
一旁的陳瀟看著地上的屍體發愣,那長髮遮蓋下的脖頸處,似有幾處被人捏掐的傷痕。女人穿的衣領豎起,正好遮蓋了部分瘀傷,所以旁人很難察覺。
陳瀟忍不住走近了她,蹲下來扯開那道領子,果然,領口之下是兩個拇指一般大小的痕跡。
「她是被人掐死的。」陳瀟說道。
眾人大驚失色,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盯著陳瀟的動作,全都好奇這個年輕男人是憑什麼斷定她是被人掐死的。
陳瀟又掰開她微張的口看了看,說道:「嘴裡沒有泥沙,確實是被人掐死的。」
田豪顯得有些不服氣,他竟敢推翻自己的結論。這多管閒事的傢伙真是越看越生厭。田豪捂著嘴巴的手帕不曾拿開,他指著地上的小翠問道:「你憑什麼說她是被人掐死的?我已經檢查過了,她身上沒有傷,難不成你比我這個醫生還懂嗎?」
「傷口在這裡。」陳瀟蹲在地上指著小翠脖子上的瘀傷說道:「雖然不明顯,但也可以看出是兩根拇指。還有,她嘴巴裡很乾淨,說明她是死後才被人扔下井的。」
陳瀟一邊解釋一邊想道:「這麼明顯的指印,若是擱在二十一世紀一驗指紋,你還想跑得了?」
田豪有點吃驚他能說出這番話,他一瞥眼睛,問道:「那、那你知道兇手?」
「不知道!」陳瀟乾淨利落的回答道。
歐陽霖就想上去拍死他,剛才聽他說了那麼一堆,才對他的佩服之心油然而起,覺得這傢伙也挺給自己爭臉呢,哪知道接下來一句就傻了眼。不知道?不知道你也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為了保留住自己的顏面,田豪乾笑了兩聲,說道:「呵呵,死相這麼難看,我都忽略了最關鍵的地方,多虧陳先生細心,不然小翠豈不是要含冤莫白了!」
田螺瞪著眼睛看著田豪,再次肯定道:「哥,這麼說小翠真的是被人殺死的?」
田豪似乎有些無奈,但又不得不承認小翠是被人害死的事實。最終撇頭看了下田老爺,又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田老爺低頭歎了口氣,說道:「冤孽,冤孽啊!」他狠狠戳了戳枴杖,又對一家丁問道:「王二寶呢,王二寶沒出什麼事吧?」
家丁點了下頭,回道:「老爺讓他離開田府,他今早天不亮就匆匆離去了。頭走前還一邊叨念著說對不起田老爺,沒能報答老爺的恩情。」
「他何以走得如此匆忙?」田豪問家丁。
那家丁搖了搖頭,說道:「我也勸他天亮再走吧,他說想趁著老爺沒起床就離開,免得您見了他生氣。」
田豪一拍手,道了聲:「這就對了!」
眾人聽得糊里糊塗,尤其是心眼單純的田螺,她的大腦實趕不上田豪轉得快。田螺皺了皺眉毛,問道:「哥,什麼就對了。」
「少爺,你是說……」老田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田老爺,田豪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原以為小翠是受不了我說話的態度,一時想不開才尋的死,如今看來,這王二寶也是大有嫌疑啊!」
老田想起了什麼,搖著頭否定道:「不會,不會的。二寶為人膽小怕事,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田豪痛心疾首的說道:「我也希望是我自己猜錯了,可事實擺在眼前,他若不是做了虧心事何必走得那麼匆忙?再說也許就是因為膽小怕事,才一時失了手不敢擔責任,想想陳平,他不也是為了脫罪嫁禍他人嗎?」
眾人默默點頭,的確,這陳平是個相當大的說服力。老田徵求田老爺意見,問道:「老爺,如今該如何是好?」
田老爺想了一會,默默說道:「這件事恐怕瞞不住,殺人可是大罪。帶些人去找王二寶回來,再派些人去通知鎮長吧。」
老田也只能點了點頭,照田老爺的話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