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御書房的,亦不知道在內心翻滾湧動的情感莫名。沐兮裳心神回歸之時,她已經身體微顫的站在中庭,聽著呼嘯的北風,如魔鬼一般在暗夜中,張牙舞爪。
「呵——到底是沒忍心問出那個殘忍的問題……」沐兮裳螓首低垂,暗自輕嘲道。
堯襄一見她略顯淒惶的神色,心下已經有些瞭然,自然不會多嘴去詢問結果如何。
可是他不問,並不代表別人也不會問。
歐陽祈便是這別人的其中之一,他搖著輪椅,緩緩來到沐兮裳面前,「他沒說?或者……你沒問?」
似乎瞧著沐兮裳沉默著,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歐陽祈側身望向燭火猶燃的窗子,語氣黯啞的說:「他根本不可能傷害你,哪怕是一分一毫!你便是知道這個,所以才不忍心質問,不忍心咄咄相逼吧!」
「可是我必須要知道一個答案!」沐兮裳言語間,充斥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不是我自己認為或者推測的,不是別人胡亂猜想的,而是有憑有據,確確實實的一個答案!」
「去問玉兒吧!謎題是她提出來的,自然由她揭開!」歐陽祈履平打了褶皺的袖子,眼神安靜的直視著沐兮裳,「而且,如果說還有什麼人,能夠知道我三弟坑陷沐澤的始末,非玉兒莫屬!」
「謝大公子提醒!」
馬車疾馳,山路顛簸,車窗外的樹木霎時化作過眼煙雲,從沐兮裳的眼前飛掠而去。
清晨第一束陽光,照射進雕花車窗的時候,沐兮裳和堯襄兩人,便順利的來到了位於梵城遠郊的幽遠古剎——凝心庵。
被一個小尼姑帶領著,七拐八繞的,終於到達一處僻靜的庵堂。只有邁進堂內,方能隱約聽到敲擊木魚的聲響,還有空氣中瀰漫的淡淡檀香。
玉石雕鑄的佛像前,一個身穿青衣,青絲如瀑的女子跪在蒲團上,雙眼微閉,神色虔誠的朝著佛祖菩薩祈福。
沐兮裳摒了堯襄在門外,獨自一人走進庵堂的裡間,輕喚道:「玉妃娘娘!」
女子的身體微微一陣,隨即睜開雙眼。清明更勝以往的雙眸中,依舊紛繁糾纏著斬不斷的情思怨念。
「沒想到在我一無所有,被貶庶至此後,第一個來看我的人,居然是你!」
「我們並不是敵人!」沐兮裳一臉鄭重的說。
「是嗎?」歐陽玉放下手中的木魚,站起身來,嘴角淺嘲的說:「我最愛的男人,心中只有你,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又被你害死,我不認為,我們之間除了仇恨,還能有什麼!」
「如果,這一切都是別人的陰謀呢?」沐兮裳輕蹙了眉頭,對於這一場一開始就劍拔弩張的談話,頗感無奈。
「哈——會是誰的陰謀呢?誰又有這通天徹地的本領,能製造出這麼大的陰謀呢?」歐陽玉緩緩走近沐兮裳,眼神憎恨的逼視著她。
沐兮裳毫不膽怯的的直視回去,目光中充滿堅決,「兮裳今日前來,便是要向娘娘討問,這整個陰謀的操縱者是誰的!」
歐陽玉冷聲笑道:「可惜你問錯人了,我無可奉告!」
說罷,她便要轉身離去。
「那娘娘當日在御花園梅林中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沐兮裳高聲問道,「你為什麼要說,宇巽是我的仇人?」
「哦?原來你知道他是宇巽!」歐陽玉頓下腳步,神情嘲弄的說:「那你是否知道,他還是一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徹兒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他爭強好勝,此生唯一的夢想,不過是建功立業,揚名立萬!」歐陽玉輕歎了一口氣,不無悲哀的說:「的確,他有時候確實狠心毒辣的些,但是他的野心和手段,萬萬不會伸到漠北去……除了有人指使……而這個指使他的人,是宇巽,是那個口口聲聲標榜不會傷害你分毫的人!」
「宇巽在兵變奪位之前,曾與我父親達成協議,若是他順利奪得皇位,便納我為妃!那是我進宮的前一晚,我想要好好地跟徹兒道個別,可是我剛走到他房門口,便聽到裡面傳出來了說話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允諾徹兒,若是他能找到沐澤龍脈,便許他以大將軍之位!」
「那個人,是宇巽?」連沐兮裳都不曾察覺到,她的聲音竟隱隱有些顫抖。
「對!」歐陽玉引誘般的笑著,「房門並沒有關好,我透過木門的空隙,瞧見了燭火之下,宇巽充滿野心和冷酷的臉!是他!就是他!是他慫恿徹兒,不論用什麼方法,也要把沐澤國的龍脈拿到手!」
沐兮裳一時,有些難以置信她所聽到的結果。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身子趔趄的撞到了靠著窗子擺放的木桌,「不,暗夜深沉,燈火昏暗,你不可能這麼肯定,屋裡的人就是宇巽!」
「那是我戀慕了整整八年的男人!」歐陽玉雙目圓睜,裡面迸射出對沐兮裳的無窮無盡的恨意,「他的樣貌,他的身形,我恨不得刻進心裡,又如何會認不得那張臉……」
「不……」歐陽玉突然有些恍然,連連搖著頭,「那張臉……也有可能不是宇巽,因為他說過皇上已死,我才會以為……難道?」
「是宇徵對不對?」沐兮裳苦笑著穩住身形,為自己的不查,也為自己的愚蠢,「他憑借那張一模一樣的臉,故意引誘歐陽徹,讓他以為覆滅沐澤國,是宇巽的命令,所以在宇巽下令將他凌遲處死的時候,他的反應才會那麼激烈!」
「怪不得……怪不得……第二天我初初進宮,有妃嬪在我面前炫耀宇巽昨晚的臨幸!」歐陽玉終於恍然大悟,「呵……可笑我居然還以為,她們是在意圖糊弄我……」
「小姐!」堯襄動作極快的閃身走了進來,「剛才冬兒飛鴿傳書來報,宇徵的軍隊,已經攻入皇宮了!」
「什麼?」「怎麼會這麼快」
沐兮裳和歐陽玉皆是一臉震驚,外加不可置信的神情。
「好像是有人臨陣倒戈,殺了守門的將領,私自打開了城門!」堯襄俊眉緊皺,神情嚴肅的問道:「我們,要回去嗎?」
「我跟你們一起去!」歐陽玉眼神擔憂而急切的看著沐兮裳,「我去勸說父親還有阿烈退兵!」
「嗯!」沐兮裳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