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陳家的親事定下來之後,錦朝大部分時間就用來做女紅了。
那日姚夫人過來之後,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兩家的親事照舊。
錦朝再看到顧憐,心裡卻很明白,她終歸是沒有這麼開心了。
「……眼看著天就要熱起來了,再給大家做一身夏衣吧。」錦朝把徐媽媽找過來說,「白芸的年紀到了,也該尋摸著合適的婆家,你暗中留意著,等找到合適的就和我說……」
白芸這丫頭雖然不聰明,但勝在不惹是生非。不過白芸都過十六歲了,再伺候她難免耽擱了。在她嫁去陳家去之前,最好就能定下來,免得去了陳家還要再適應。
徐媽媽應諾,說:「白芸姑娘也是您貼身的丫頭,我尋摸著該嫁個掌櫃兒子或者田莊管事……」
錦朝又握了她的手:「還有您,伺候我母親半輩子了,也該到了享清福的時候。等把白芸的親事操持了,您就回通州養老吧。我在通州給您置一座兩進的宅子,地契您親自拿著,讓您兒子、兒媳也搬來同住照顧您。我每月派人給您送米面過來,您覺得如何?」
錦朝事事都考慮了,徐媽媽哪有聽不明白的。
她最近是覺得身體沒有以前好了,咳嗽反反覆覆好不了。而且自己在通州的兒子……也快兩年沒見過了。她和自己的兒子疏遠,卻是看著顧錦朝長大的。除了主僕之情,更多的還有憐愛。
徐媽媽要跪下謝顧錦朝,錦朝忙攔住她。
「您也別跪我了,母親要是還在,也肯定也不會虧待您……」
明天,就是徐靜宜進門的時候。
徐媽媽歎了口氣。只屈身行禮:「還是要謝過小姐。年老體衰,能得小姐庇護就是有幸了……」
等徐媽媽走出去了,錦朝就讓青蒲把裝針線的笸籮收起來。該午睡了。
隔著竹簾卻傳來繡渠通稟的聲音。顧德昭過來了。
錦朝只能打起精神,在花廳見父親。
「……明天就是親迎的時候。恐怕府裡會很忙。」顧德昭說,「在這之前,我想和你說說嫁妝的事。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全部是你的嫁妝,你什麼都不留給顧錦榮。父親這裡,還有東西要給你,八十擔嫁妝,父親肯定給你置辦得整整齊齊的。」
顧德昭數給她聽:「紅漆描金瑞獸拔步床,大理石彩繪圍屏。象牙妝揀……」再小到梳子、鏡子的樣式,顧德昭都說得出來。錦朝聽著父親絮絮叨叨地說著,好像要給她什麼承諾一樣。
「父親在適安有兩家南貨行、一家造紙的作坊、兩家布行、在宛平有一個五百畝田莊在宣武,還有一個八百畝田莊在石景山。這些都給你……」總的加起來,少說也有八千兩。
顧錦朝道:「父親,宛平兩個田莊可以給我。適安的幾家鋪子還是留給錦榮吧。」這些東西給了她,父親的財產就去了小半了。顧錦朝手裡就握著近兩萬兩的財產,根本不怕嫁妝不夠。
顧德昭擺擺手,「你都拿去,榮哥兒以後可以自己掙……」但她一個婦人。怎麼去掙呢?還不是一切要靠娘家和夫家。陳三爺那樣的家世,嫁妝不夠就更沒有底氣了。
他的聲音低了些:「都是你母親辛苦經營得來的,自然該給你……」他深吸了口氣。眼眶卻慢慢變紅了,「我一輩子對不起她。」也一輩子都不敢忘了她。
要是原來,錦朝肯定會反問父親。您對不起母親,就要以此緩解您的愧疚嗎?但看到父親微紅的眼眶,錦朝就不再推辭了。等她同意把東西收下了,顧德昭才慢慢站起身走出去。
明天就是親迎的時候,徐靜宜就要進門了。顧家前幾天府裡就開始張羅結綵的,準備要辦一場大宴,還有顧家的各類堂表親……自從錦朝和陳家確定婚約之後。想和顧家往來的就更多了。
這些事都有馮氏和二夫人幫忙打理,她是待嫁之身。不好幫著操持。
顧德昭跟錦朝說完了這事,還要去給馮氏說。
馮氏聽了他說的嫁妝眼皮直跳。
現在那些東西可不完全算是他的。也該算是顧家的了。竟然給了這麼多給顧錦朝……馮氏不好說什麼,只得溫和地勸道:「朝姐兒手頭是相當闊綽的,你給她的八十抬嫁妝也完全夠了。犯不著再加上這些鋪子,她以後又怎麼去經營這些地方……」
顧德昭很堅持:「母親,有管事幫忙看著,怎麼會有問題。朝姐兒是要嫁給陳三爺的,本來地位就差很多了,要是嫁妝上再不如,以後可還有地位可言?」
一想到和顧錦朝定親的是陳三爺,馮氏就什麼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
只能眼睜睜看著顧德昭把房契、田產拿來給顧錦朝陪嫁。心裡卻痛得不得了,這些東西的收益可都是她這兒管著。
等到了下午,馮氏又找錦朝過去說事,去的時候,顧憐和顧瀾也在馮氏的西次間裡。馮氏讓丫頭端了笸籮給她們做針線:「我和郭夫人也都說好了,瀾姐兒的親事等八月再議。對方聽說了咱們的瀾姐兒,也沒有猶豫就答應了,」馮氏拉著她的手說,「眼看著都是要嫁人的了,都不如你沉穩。我拘著她們多做些針線,也好練練性子……」
錦朝笑笑不說什麼。
其實到現在為止,她都覺得自己決定嫁給陳三爺像是做夢一樣。這可是陳三爺……她好像還沒準備好,嫁給他以後該怎麼辦?她對陳三爺的感覺很複雜,那陳三爺對她呢?
雖說前世也是嫁給他,但那個時候她從沒有在意過。甚至沒有和三爺一起生活。半點都談不上心動,現在聽別人提起她的親事,她卻覺得有些不安了。不知道自己嫁過去會是什麼樣子……
顧瀾在旁聽著,收邊的針刺得密密麻麻的。
她心裡在冷笑。
別人是不知道,但是她卻知道的。顧錦朝和陳玄青的荒唐事,她對陳玄青的深情。顧錦朝嫁給陳三爺著實讓人覺得莫名其妙,顧瀾聽了之後也是不舒服了很久。但是一想到陳玄青,她心裡卻釋然了。
顧錦朝嫁過去才有得她心煩的。她就不信顧錦朝已經忘了陳玄青,畢竟她曾經那麼喜歡陳玄青。
她怕受牽連,這個秘密一直沒說過。她也不傻,這事雖然能傷害到顧錦朝,但是對她們的影響也很大。親事要是告吹了,顧家女眷的名聲就全完了,到時候誰都沒得逃。而且馮氏也肯定不會放過她,父親更會恨她入骨。顧瀾才一直把這事深埋心底。
如今想想,她還不如靜觀其變。嫁到陳家固然是好事,但是有個陳玄青就未必了。
說了會兒話,馮氏就要和錦朝去西跨院,看給徐靜宜新裝出來的宅子。等人一走,顧憐卻再也坐不下去了,把手裡的小繃塞到顧瀾手裡,壓低聲音說:「好瀾姐兒,幫我把這個也繡了吧!」
顧瀾道:「一會兒祖母回來,又該說你了。」
顧憐哼了聲:「她現在心頭就一個顧錦朝,能說我什麼!做女紅又有什麼用,還說要養性子,那還不如寫字……你幫我做了就是,反正你閒著也沒事!」她也想去西跨院看看。
聽說自己這個新的四嬸嬸長相不太出色,年紀又大了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徐家還派了婆子過來佈置新房,指不定就能看到徐家的人……
顧憐帶著丫頭去了西跨院,留下顧瀾一個人在東跨院做給馮氏的綾襪。
她心裡充滿了不甘。顧錦朝能嫁給陳三爺,顧憐和姚文秀的親事也都是好的。唯一不好的只有她而已,竟然要嫁給一個舉人的兒子……
要是她就這麼嫁了,以後恐怕才是永遠翻不了身了。
旁邊的木槿看到顧瀾的手,低呼了一聲:「小姐,可別把頂針握得太緊了!」忙把她的手掰開,但是血已經流出來了。木槿忙掏了汗巾幫顧瀾包住手指,叫外頭伺候的小丫頭進來。
顧瀾看著給馮氏做的綾襪浸上一抹血色,突然覺得有種奇異的美。
她嘴角微微一彎:「不用了麻煩包紮了,小傷而已,包紮了反倒動不了手了。」把血擦乾淨,顧瀾道,「見血了就不吉利了,你另外給我拿一段綾布過來。」
她要是再不做點事情,可就要任別人魚肉了,她肯定要做點什麼才行。而且是大事,無關痛癢的小事,馮氏現在是根本不在意的。
葉限的馬車這時候剛到顧家。
已經是第二天一早,來往的賓客很多,顧家張燈結綵,鑼鼓喧天。
葉限臉寒如冰,十分的陰沉。顧家這分明就是在辦喜事了,難不成顧錦朝今天就出嫁?
那他豈不是來得太遲了!
看到是長興候家的馬車,小廝就單獨迎了進來。眾賓客只看到裡頭下來一個穿皂邊玉白斕衫,面如冠玉清秀的少年。少年由眾侍衛圍擁著,一臉陰沉地往顧家內院去了。
一看之下不由十分驚艷,眾人再問別人才知道這竟然就是鼎鼎有名的長興候世子爺,誰都要感歎一句『英雄出少年』!雖然年輕,但實在太出色了。
ps:對不起大家,最近感冒後吃藥犯困,上下眼皮打架,寫一半竟然睡過去了。我剛剛才趕完,腦子裡還是暈的……應該是流感吧,周圍好多人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