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好歹,於明瑛才願意到東次間裡歇一會兒,喝茶潤嗓子。
臨走前看了顧瀾和顧憐一眼,大有不肯罷休之意。
馮氏屏息片刻,低聲道:「顧憐,你過來。」
顧憐抬頭看馮氏臉色不佳,小步走到馮氏面前,剛開口準備說話,馮氏一個耳刮子就抽了過來。
顧憐被打得一個不穩,捂著臉哇的一聲哭出來。二夫人頓時心疼了,忙上前扶住顧憐。
馮氏更是氣了:「瞧瞧你教出來的女兒,什麼不好學,偷拿人家的東西。我們顧家從來沒有這樣的小姐,那就是丫頭也不敢小偷小摸的。你這個女兒教得……實在過分!」
她雖氣得指著顧憐罵,聲音卻壓著,怕於明瑛在外頭聽到了。
顧錦華看自己妹妹那張嬌嫩的小臉浮起了指印,又哭得氣都喘不過來,忙說:「祖母,也不一定就是憐姐兒拿的,她明天還要參加及笄禮,您這把人打壞了可怎麼好……」
馮氏是覺得她從來沒這麼丟臉過,還是在一個小輩面前,氣得什麼都不顧了。
她繼續對顧憐道:「你說說看,你長這麼大,我打過你沒有!還說不是你做的,那房間就你、顧瀾和朝姐兒,顧瀾和朝姐兒會去拿人家東西嗎?要不就是你,要不就是你攛掇了丫頭,你趕緊把東西給我教出來!」頓了頓,猶不解氣道,「要不是看著明天是你及笄禮,我非罰你跪一晚上祠堂不可!」
顧憐捂著臉頰,抽抽搭搭地道:「是我拿的,她……她不就是一串手串,有什麼好顯擺的!我是覺得她太過分了,沒有想貪她東西的意思……祖母。您知道,憐姐兒是貪別人東西的人嗎?」
馮氏恨不得跳起來再打顧憐一巴掌,「人家顯擺人家。要你逞能!於明瑛要是鬧個不休,你的名聲就全完了。正好你及笄禮。有頭有臉的夫人都來了,不用出門你的事就傳遍了。你這麼大個人了……做事怎麼一點考慮都沒有!」
顧憐被嚇得直哭,話也回不上來了。
馮氏喘了口氣,又問她:「東西在哪兒?」
顧憐只顧著哭也不說話,馮氏看得額頭青筋直跳,她旁邊的蘭芝才戰戰兢兢地道:「回太夫人……在……在二夫人院子旁的澄心湖裡……」
二夫人低聲問:「二小姐把手串扔湖裡了?」
蘭芝點了點頭,不然剛出事的時候顧憐就會叫她去找來了。
馮氏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錦華小聲道:「那……這該怎麼辦,總不能真的把憐姐兒交出去吧。要是這事說出去。憐姐兒的名聲可就全完了,明天又是她的及笄禮,姚夫人也在這兒……」
顧憐最緊張的莫過於她的親事,聽到這句話嚇得臉色都白了。
名聲變差……她才不要名聲變差,不然就跟顧錦朝一樣,沒有人提親,背地裡被人嘲笑……
想到顧錦朝,她卻眼睛一亮,對啊,她的名聲差了對顧家影響很大。但是顧錦朝無所謂啊。反正她的名聲都這麼差了,還能再差到哪兒去……
她突然指著顧錦朝道:「說是她偷的!反正她的名聲也不好,再加上一條又不能怎麼樣!」
顧憐語出驚人。大家都驚訝地看著顧錦朝。
顧錦朝一直在旁不說話,聽到這裡才抬起頭。
五夫人是一直不說話的,二夫人、顧錦華沒有出言反駁,馮氏卻把她打量了一番,眼中的深意誰都看不明白。就算看不明白,顧錦朝心裡也清楚她在想什麼。
她覺得顧憐的提議可行。
馮氏才緩緩開口道:「你不知道要叫堂姐嗎,一點規矩都沒有!這讓人頂罪是能隨便說的?」她欲言又止,歎了口氣對錦朝說,「朝姐兒。祖母知道你一向懂事。這名聲上的事……咱也不會說什麼。你和明瑛的關係處得比憐姐兒好。要不……你私下和明瑛說說。憐姐兒畢竟是要嫁人了……」
因為她懂事,所以要把她當軟柿子捏?
因為她名聲不好。所以活該來頂顧憐的錯?
沒有這樣欺負人的道理。
顧錦朝簡直要被馮氏氣笑了,對馮氏來說。沒有那個孫女更貼心的說法,誰能給顧家帶來最大的利益,她就要力保誰。但如今顧家內憂外患著,她們還在窩裡玩兒這些小九九,她看著都覺得心冷。
她輕聲道:「您讓我陪憐姐兒去和明瑛妹妹說話,我可是一直和明瑛妹妹做花鈿的。您說是我偷了手串,明瑛妹妹可也是不傻的,這一直陪著她的人,哪兒有空閒去偷手串呢。就最開始的時候,明瑛妹妹和溫嬤嬤出去了,我恰好也被您派來的小丫頭春江叫出來問話,等我回去後沒多久,明瑛妹妹就來了,那時候屋子裡只有憐姐兒和瀾姐兒在,外頭的小丫頭都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馮氏這才想起,她確實是叫了丫頭去問話。剛好把顧錦朝給錯開了。
顧錦朝說完,卻還沒有停住。而是抬頭看著馮氏,繼續道:「便是如此,您讓我認錯,我也去認錯就是了……管明瑛妹妹信不信呢,我說了就是的。反正我的名聲也不好,再添一筆又怎麼樣……」她眼眶漸紅,跪下來繼續道,「我這還有什麼臉面活呢,認了錯就回去自行了斷了。只要您說一聲,我立刻就去。」
馮氏愣住了,顧錦朝一向懂事聽話,可從來沒有這樣和她說話過。
她連忙道:「這有什麼了斷不了斷的,祖母這不過是說說,怎麼會真的讓你去呢!」她親自下了羅漢床來扶錦朝起來,顧錦朝卻不肯起來,繼續道,「反正如今我心裡也難受……您就說一聲,為了憐堂妹,我做這點事還是值得的。顧家榮耀就夠了,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下二夫人、顧錦華也來扶她,「朝姐兒可別這麼說,這事不能讓你去認,你認了明瑛也不會信啊!快起來!」二夫人又怒瞪顧憐,「你還不快過來賠罪,說的那是什麼昏話!」
顧憐也被顧錦朝的話嚇到,但她可不覺得一向溫和冷靜的顧錦朝真的想去死,她小聲地道歉了。顧錦朝才被扶起來,馮氏親自拉著她坐在羅漢床邊,給她擦了眼淚,又安慰她:「朝姐兒,祖母那話就是說著玩笑的,怎麼可能真的讓你去呢!這就是顧憐說的糊塗話,你可別在意!以後別說什麼死不死的,祖母可是真心的疼愛你,你說這話祖母可是傷心透了。」
她想不到顧錦朝會這麼強硬。
也是,逼一個女子承認她根本沒做過的事,就是為了保全堂妹的名聲,是個泥人她都忍不下去。何況顧錦朝不是任她揉搓的。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哪裡是她老婆子逼她認錯。分明是說她在逼她去死!
馮氏就這麼和顧錦朝說話,也沒見她再多說什麼,反倒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馮氏咳嗽了一聲,不敢再提讓顧錦朝去認錯的事。她叫顧憐過來:「你說說看,你是什麼時候拿於明瑛手串的。」
顧憐囁嚅一下,才小聲道:「就是錦朝堂姐出去的時候,我和瀾姐兒在廂房裡。」
馮氏看向了一旁坐著的顧瀾。
顧瀾根本不敢說話,看到馮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嚇得咬緊了嘴唇。
馮氏陰沉著臉問她:「瀾姐兒,你看到憐姐兒拿東西,沒有阻止她?」
她怎麼敢阻止呢?何況她也不想阻止,她心裡反倒還隱隱期待著,等東窗事發了,顧憐肯定會被眾人斥責,她這幾天這麼風光,也該嘗嘗眾矢之的的感覺。但是她沒想到於明瑛要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她也沒想到馮氏為了保全顧憐的名聲,連顧錦朝都敢拉下水。
顧錦朝都可以拉下水,那她呢……
顧瀾忙跪在地上,哭道:「祖母,是我的錯,我沒有阻止憐姐兒。求您罰我一頓吧!」
馮氏不為所動,冷冷地看了顧瀾一眼,語氣卻很柔和:「不過是孩子家的事,沒有什麼罰不罰的。瀾姐兒懂事明事理,祖母是知道的,這事怎麼能怪你呢。你一向和憐姐兒關係近,這事你要是不幫她,她可就無路可走了……」
顧瀾覺得一陣陣眩暈,馮氏這個意思,是想推她出去認錯啊!
她要保全顧憐,又不敢動顧錦朝,只有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來。
旁一直沒說話的顧憐終於哭著開口了:「瀾姐兒,你可要幫我啊!我……我把我那對金滿冠給你,好不好?」
顧瀾彷彿沒聽到顧憐的話,她也想學顧錦朝,眼淚也跟斷線的珠子般往下流,「祖母……我認錯倒是無妨,但是這事要是傳出去,我以後恐怕就更不好說親事了啊。祖母,我一向侍奉你恭謹,您不能這麼對我啊。」不能這麼對她,錯明明就是顧憐犯下的,為什麼要說到她身上來。
馮氏卻道:「祖母待你如何,瀾姐兒你還不清楚,要編排我老婆子待你不好不成?你放心,這事我好好和於明瑛說,保管傳不出去,你只需認了錯,祖母自然會補償你的……」
有這麼簡單的事嗎?要是於明瑛真那麼好說話,馮氏就不會想讓她們出來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