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女,你還不快退下!」那中年男子情急之下,直接朝著說話的女子扇了一巴掌,慌亂之下用的力度可是十成十的,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女子的半邊臉迅速腫了起來,五根手指印在她白皙的臉蛋上顯得是那麼的清晰明顯,觸目驚心。
但那名中年男子此刻卻顧不得去心疼女兒的臉蛋,只見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滿目惶恐,豆大的冷汗不斷的凝聚,落下,但他此刻根本沒時間去擦拭。「皇上,小女只是一時糊塗,才會說出這般沒有分寸的話來,求皇上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就饒過她這一次吧!」顫抖的嗓音中透著對夙銀月的懼怕,他不斷的在心中祈禱著這件事可以不牽累到整個家族,否則他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夙銀月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怒氣,而且沒有一點要掩飾的意思。雖然他做好了要應付選妃的準備,但卻沒料到這個女人竟敢公開的對舞兒提出無禮的要求,他決不允許有人對舞兒不敬,更何況現場還有不少龍焱的大臣以及納蘭殤夫妻倆!這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就算他說要饒了那個白癡,估計這些人也不會樂意。
南赫家主聽了那女子的話倒是沒什麼表情,只是眸色暗了一分,但他並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而月隱殊則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個站得筆直,一臉無畏的女子,波光流轉的眸子裡似乎帶著幾分清明,幾分瞭然。
納蘭沁舞明亮的雙眸閃爍了幾下,微彎的唇瓣慢慢的拉成一條直線,當她的視線落在那女子身上時,眼底沒有喜悅也沒有不愉,有的只是一片澄淨,彷彿是一片人間尋不到的淨土,那般美好而純潔。可是那女子卻好似感受不到一樣,狂亂,嫉妒,不甘,瘋狂,憤怒甚至還有掙扎之色交織在她的眸底,看起來格外的觸目驚心。
端坐在位子上的納蘭逐星此刻是一臉的憤怒和不悅,捏著酒杯的手掌青筋暴露,臉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甚是恐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的平復下了情緒,只是當他的手放開酒杯時,那質地上等,做工精美的酒杯卻在瞬間化為了一堆粉末。
原本站在納蘭逐星身側負責倒酒的侍女見狀,下意識的驚呼一聲,引來不少人的注意。宮宴上所用的酒杯是皇室特製的,質地十分堅固,沒有一流的內力別說是將其捏成粉末,就算是捏碎都是不現實的事。而在場的這些人中,除了小部分的武將以外,大多都是不懂絲毫武功的普通人,又哪裡見過這麼一幕?至於那些武將因為習武,所以納蘭逐星帶給他們的震撼自然就會更強。
納蘭逐星好像沒意識到自己成了幾乎所有人注視的焦點,他面無表情的從袖中取出一條錦帕,仔細而認真的擦拭著手上沾著的粉末。冷冷說道:「別拿本王的妹妹和你相比較,你有這個資格嗎?」他轉頭望向那名女子,嘴角勾起一抹譏誚之色。「鳳擎皇陛下,如今只是一個區區的官家女子,就敢當著皇兄皇嫂和本王的面奚落舞兒,本王不禁開始懷疑會不會有一日我龍焱的小公主會受到什麼委屈?屆時,孤立無援的她又該怎麼辦呢?」
「樂王兄放心,只要有朕在一天,就絕不會讓沁舞公主在鳳擎受到任何委屈!至於今日這件事,不知夜王兄和王妃有何見解?」夙銀月神色沉沉,看著那女子的視線中充滿了探究,他只覺得她的情緒似乎不太正常,太複雜也太偏執了些。
月隱情皺了皺眉頭,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一心撲在了自家女兒身上。開口的是納蘭殤,他的表情不鹹不淡,不慍不怒,只是很懶散的掀了下眼皮,看了看納蘭逐星和納蘭沁舞,似笑非笑道:「不過是有人提前給她服下了*幻夢,將她心中的情緒,諸如嫉妒、不甘等都放大數倍罷了。本王要的是幕後之人,鳳擎皇可不要捨不得才好!」言語之間,他好像已經肯定了下毒之人的身份。
*幻夢在江湖中被列為禁藥,因為服用此種藥物後極容易讓人產生負面的情緒,並將之不斷放大,隨著藥物在人體內的時間越長,作用也就越大,最多一天的時間就可以使一個正常人發瘋。試想若是這種藥物被有心人用在了一個甚至多個武林高手身上,江湖豈能不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故而這種藥物在二十年前就被毒門的門主陰鬼天下令收集並銷毀了,江湖各派當時對此藥都是深惡痛絕,所以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還有一種說法,*幻夢的配方中有一種最珍貴的也是必不可少的南桑花早已被毒聖冷無塵摧毀殆盡,世間再無*幻夢。卻不想,今日這種害人的玩意兒竟然會出現在鳳擎的宮宴上。
想到這些,夙銀月抿了抿唇瓣。納蘭殤的神色已經很明確的告訴了他這個人是誰,只是他沒想到她會蠢到鋌而走險,自尋死路。莫非一連串的打擊已經讓她承受不住,決定孤注一擲嗎?可為何她擁有這種東西卻不對月隱情下手,反而用在了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子身上,還提前暴露了她自己?
沉吟了很長一段時間,夙銀月才輕聲對身邊的內侍吩咐了幾句話,然後那名內侍就飛快的走了出去。眾人雖然有些好奇他到底舉動,但卻都沒有那個膽子問出來。
「夜王兄既認得此毒,卻不知能否解除毒性?」夙銀月眼見那中年男子——刑部的趙侍郎一副快哭了的模樣,蹙了蹙眉心,但還是主動向納蘭殤詢問道。不過,他的視線卻落在了一副事不關己姿態的月隱情身上。畢竟月隱情是毒聖冷無塵關門弟子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他也只當納蘭殤剛剛說的話其實是月隱情暗中告訴他的。
「你也不必看我,沒有南桑花,一切免談!」月隱情頭也不抬的說道。要解開*幻夢的毒性,同樣需要南桑花做引,而她手頭上並沒有這種藥材,自然也就配不出解藥。
「毒聖前輩當年就沒有留下一兩株南桑花做研究嗎?可是若真的沒有南桑花,那這*幻夢又是哪裡來的?總不會是二十年前沒有被銷毀掉的吧?」夙銀月疑惑的打量著月隱情,總覺得她對此似乎有所隱瞞,但她的神色看起來又很正常,不似作假,一時間他也不確定她是否說了實話。
「想知道這一點,接下來只需要問一問當事人不就清楚了嗎?」隨著納蘭殤冷淡的話音落下,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翩然走進大殿。
說熟悉是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有著鳳擎第一美人之稱的夙君婼;而說她陌生,則是因為她一直以來展現給眾人的都是高貴溫雅,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態,但如今她的身上卻散發著一種讓人不喜的感覺,眼神陰蟄,而她的臉色卻有些冰冷僵硬。
她剛走進來,一雙眼睛就黏在了納蘭殤身上,貪婪而嫉恨的眼神濃烈無比,使得納蘭殤厭惡的皺了皺眉。
月隱情與他對看一眼,交流了下彼此的想法,然後很快的就移開了。納蘭殤望向納蘭逐星和納蘭沁舞,示意他們倆不要輕舉妄動。
夙銀月近日也沒有見過夙君婼,所以乍然看到她如此巨大的變化,故而有些詫異。其他人也大抵都是一樣的想法和表情,只覺得一切都是物是人非啊!
夙君婼走到殿前,勾唇一笑,欠了欠身說道:「臣女君婼參見陛下!」
「皇姐,平身吧。」夙銀月揮揮衣袖,「朕命人喚你前來是為了一種名為*幻夢的藥物,不知你可聽說過?」
「自然是聽說過的,而且臣女還見過這種藥!」出乎意料的,夙君婼不緊不慢的承認了。就在眾人詫異的空檔,她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喜色,然後再次開口,聲音變得陰冷詭譎。「或許應該說你們之中還有不少人都中了*幻夢的毒!」
什麼?!
眾人大駭,登時慌作一團。還不待他們出聲質問,夙君婼又道:「呵呵,一個兩個的都慌什麼?那麼珍貴的東西,本公主豈會用在你們這些無足輕重的人身上?好東西,自然要用在該用的地方,如此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效用!」
眾人一聽,立馬又鬆了一口氣,情緒變換之快讓人咂舌不已。但旋即一想,夙君婼口中該用的人又是誰呢?視線一一掃過臉色不怎麼好看的納蘭逐星和月隱殊等人,最後輪流的在夙銀月、納蘭沁舞、納蘭殤和月隱情四人身上打著轉兒。照這情形看來,最有可能被下毒的人就是他們了。
「夙君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夙銀月喝道:「你究竟瞞著朕幹了些什麼事?前段時間你私逃鳳攆,看來是朕給你的懲罰還不夠,以致你越發的猖狂放肆,做出此等下作事情,丟盡了我鳳擎皇室的顏面!」雖然月隱情說沒解藥,但是他卻不信,那兩個人可不是會把自己置於險地的人,所以夙銀月並不擔心自己是否中了毒。只是心中難免會擔心納蘭沁舞,所以他連忙看向她,果然見她澄清的眸子開始出現迷亂。「舞兒,你感覺怎麼樣了?」
納蘭沁舞使勁搖搖頭,將腦子裡的暈眩感覺甩出去。扯了扯嘴角,「我沒事,你別擔心。」
夙銀月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模樣,覺得心疼極了。恨不得將她攬在懷裡不讓任何人傷害,可是現在的形勢不容許他這麼做。厲眸一瞇,狠狠的瞪向笑的好不歡快的夙君婼。「將解藥交出來,朕看在你與朕有著相同血緣的份上,便饒你一命!」
「嘿嘿,夙銀月,你當我是傻子嗎?以你狠絕的性子,當初若不是想利用我娶她,恐怕我早已被你嫁出去籠絡人心了吧?」夙君婼伸手指向納蘭沁舞,笑的格外陰詭森寒,她的聲音淒如厲鬼,刺耳非常。「你把天下人都當成傻子,說什麼為了兩國的百姓而犧牲你的婚姻?嗤!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
面對在場眾人不敢置信的眼神,夙銀月冷冷一哼,傲然言道:「是有如何?你在朕眼裡也不過是一顆沒用了的棋子!朕的確喜歡舞兒,而且朕不止要立她為後,更要與她效仿夜王兄夫妻,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去管這番話帶給其他人多大的衝擊,夙銀月起身將納蘭沁舞環在懷中,神色極其認真。「朕是鳳擎的皇帝,舞兒是龍焱的公主,無論是從彼此的身份來說,還是從聯姻背後的利益而言,我們的結合都是利大於弊!既然如此,朕娶她又有何不可?你們誰有能說這場婚姻不能促成龍焱和鳳擎的友好相處,百姓們的安居樂業?」
「至於你,夙君婼!朕原本想放你一馬,但現在朕改變主意了!」夙銀月話音一落,立刻就有兩名身穿白色勁裝,胸口帶著特殊圖騰的男子將她扣了起來。夙君婼眉心處的慌張之色一閃而過,驀的大叫:「你不能這麼對我,我若是受到一絲傷害,她就死定了!你要知道,*幻夢的解藥在這世上只有我才有,所以也只有我才能夠救她!」她指的自然是納蘭沁舞。其實她最想下毒的人是月隱情,她想看著那個賤人一點一點的發狂,受盡折磨而死!可是,那個賤人是冷無塵的徒弟,精通醫毒之術,她不敢保證下了毒的酒水會不會被她察覺出來,否則她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而之所以選擇納蘭沁舞,是因為她是包括納蘭殤和月隱情那個賤人在內的所有人的軟肋,他們不會拿她的性命做賭,因此她的勝算才會更大!
夙銀月在這一刻真是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可是懷中人越來越混亂的狀態提醒著他必須要冷靜下來。為了確認自己心中的猜測,於是他再次看向了納蘭殤和月隱情,可是看到的卻是二人冷凝無波的神情,依舊讓人琢磨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