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百戶進來,就向眾人說明,他是如何在城外的一個小莊子上找到了正在等候消息的柳玉江。是柳玉江跟車伕等三人商量好了,事成之後三人到城外找他,並交付餘下的一半銀兩。那三個人都是被柳玉江所收買,柳玉江事先已經付了一半的酬金。
要謀害柳玉汶這件事,柳玉江已經蓄謀了很久,跟這三個人也是早有聯絡。這三個人都在關外販過馬,熟知馬性,且都是無業遊民,身上背負有罪案,為了銀錢肯鋌而走險。
「什麼上司差遣下來,要出城去辦差的話,也是假的了?」柳二老爺聽了,就問道。
「上司差遣的話並不假。」周百戶就向柳二老爺拱了拱手,答道。出城的差事,本來分派的是別人,是柳玉江找了同僚調換過來的。想必是看見今天雪下的大,覺得是用計害柳玉汶的大好時機。柳玉江出了城,卻並沒有去辦什麼上司交代下來的差事,而是即刻找了這三個人,安排他們在柳玉汶回家的路上暗害柳玉汶。
有車伕等三個人的口供,還有他們三人收下的那一半酬金。另外,周百戶在找到柳玉江的時候,還在柳玉江身邊搜到了那另一半的酬金。人證物證確鑿,柳玉江再怎麼喊冤枉,也是無濟於事的。而且,這屋裡坐的這些人心下只怕也都明白,無緣無故的,誰會這麼大費周折的要柳玉汶的性命。只有柳玉江才有動機。
如果柳玉汶死了,那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就要另外過繼,柳玉江依然是最有可能的人選。
原來這些時日柳玉江肯這樣老老實實的,還那樣伏低做小,並不是因為他有了畏懼和改過之心,而是因為他心裡早就有了這樣的陰謀。今天早上故意到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這邊來,還說什麼即刻要出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就是為了先在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跟前撇清,另外也是要確定柳玉汶的行蹤。
當真是……
「豺狼心性!」柳二老爺忍不住罵道,「你連番犯下大錯,我還心存善念,想著你能幡然悔悟。誰能想到,你不僅不思改過,反而變本加厲,要害汶兒的性命!你害了他,我若還不願意過繼你,你是不是連我也要害死?簡直是天理難容!」
柳二老爺對柳玉江是徹底的失望和寒心了。
柳玉江忙就向柳二老爺磕頭。一邊嘴裡還說他是冤枉的。
「……借給侄子幾個膽子,侄子也不敢生出要傷害二叔的心。」最後,柳玉江還哭著向柳二老爺說道。
「這個時候,你自然這樣說了……」柳二老爺搖頭,他再也不相信柳玉江的話了。柳玉江這次沒有對他動手,是因為心裡還存著念想,想要過繼到他的膝下。如今,要過繼到他這一房裡頭,不僅可以繼承柳二太太豐厚的嫁妝。還多了榮成翰這樣一個助力。柳玉江應該就是看到這些個好處,才會鋌而走險。
而如果他堅持不肯過繼,柳玉江不達到目的又怎麼會罷休那。害死了他和柳二太太,那麼他們這一房的財產最後只怕也還是會落到柳玉江的手裡。
柳二老爺現在是再也沒有任何的僥倖幻想。他完全看清了柳玉江的真面目。柳玉江對他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親情,不過是看上了他背後的勢力和財產罷了。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柳二老爺很生氣,同時也很傷心。
「……讓我柳家的門楣蒙羞……」柳三老爺也搖頭歎道。
柳大老爺此刻早就氣的面色鐵青。忽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他大步走到柳玉江跟前,一腳將柳玉江踢翻在地。如此,似乎還不能讓他消氣。他又跟上去對著柳玉江連踢數腳。
柳玉江的手還被綁在身後,逃也逃不得,想要護住頭臉都不能夠,只能唉唉地叫著,最後似乎是被踢的實在受不過,嘴裡就喊柳老太太。
「老太太救命,祖母救我!」
柳老太太在榻上,不是芍葯等幾個扶著,早就坐不穩了,這個時候見柳大老爺打柳玉江,柳玉江喊著救命,柳老太太就哭了。
「別打了……」柳老太太就叫到。
柳大老爺正在氣頭上,似乎並沒有聽見柳老太太的話,一面又要喊人進來拿板子,就要打死了柳玉江。
「就打死了他,免得送去衙門,他也難免一死,還污了家裡的名聲!」
「要打死他,先打死我!」柳老太太聽見柳大老爺這樣說,就什麼也顧不得了,哭著喊道。
柳大老爺還要再打柳玉江,卻見柳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石榴衝了過來,撲在了柳玉江的身上,將柳玉江護住了。
柳大老爺只得住了手,柳二老爺和柳三老爺等人也都站起身來。
榮成翰見此情景,也站起身。
柳若姒陪在柳二太太身邊,見此刻屋中的情形,就知道榮成翰不好再留在屋裡,忙就打發了身邊的小丫頭過去,先領著榮成翰往柳二太太的屋子裡去。
榮成翰會意,他也沒說什麼,就跟著小丫頭出去了。
柳玉江就爬到柳老太太的榻前,柳老太太在榻上只是哭,這個時候,外面也傳來了哭聲,原來是柳大/奶奶得知了消息,帶著大姐兒、二姐兒和大官兒三個來了。這幾個人進了屋,也都撲在柳老太太的榻前,就哭做了一團。
這處心積慮害人的,如今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他們這樣一哭,柳二老爺和柳二太太都覺得頭疼,柳若姒也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柳玉江和柳大/奶奶幾個還可以不管,但是卻無論如何不能不顧柳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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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柳大老爺、柳二老爺、柳三老爺,還有柳二太太、柳三太太、柳若姒、柳若姍等都上前勸慰柳老太太。
「老太太保重身子要緊,為了這樣一個畜生,實在不值得傷心。」柳大老爺就勸柳老太太。
「……我從小帶到那麼大……」這樣勸了半晌,柳老太太的哭聲緩了下來,一面卻又絮絮地說起她如何帶大了柳玉江,柳玉江是多麼的乖巧孝順來。
柳若姒在旁邊,偷偷看了柳大老爺一眼,就見柳大老爺的面色已經有所緩和。方才是在氣頭上,而且柳二老爺和柳三老爺都表了態,柳大老爺那些話和那些舉動,有多少是出自真心還不好說。現在看來,柳大老爺卻是心軟了。不管怎樣,畢竟是親生的兒子。而且,據府中那些個傳言所說,還是柳大老爺曾經最寵愛的女人為他生下的兒子。
「……如今要怎樣……」柳老太太絮絮地說了許多,最後才抬起眼來問要怎麼處置柳玉江。
「這個畜生,決不能留著。」柳大老爺就咬牙道,意思是要柳玉江的命。
柳二老爺和柳三老爺就都沒有說話。
柳老太太卻又哭了,柳大/奶奶和三個孩子的哭聲也同時響起。眾人忙又勸柳老太太。
「……我也知道,是大郎做錯了。不過,畢竟是一家子骨肉。蒼天可憐,汶兒並沒什麼大礙……」柳老太太無論如何都要保下柳玉江來。
只要有柳老太太在,柳家就沒人能要柳玉江的命。柳玉江也深知這個道理,將柳老太太當做依仗。
然而,就這樣放過了柳玉江?
在柳玉江做下了這件事情之後,那是絕不可能的。柳玉江今天可以下手害柳玉汶,雖然沒有成功,但是誰能保證他以後不會再下手。
柳若姒忙偷偷向柳二太太使了個眼色,柳二太太會意,也拿出帕子來抹淚。方才看見柳玉汶受傷,後來放下心來,柳二太太都曾哭過,此刻眼睛還有些發紅。
「汶兒還小,防的了一時,防不了一世。這樣,誰知道他還能不能平安長大!過繼了他來,本也是為了他好,要是害他小小年紀就丟了命,我們可對得起誰。不如趁早送他走,還能保全了他。」柳二太太就哭道。
「老太太,」柳三老爺左右瞧了瞧,就上前一步,走到柳老太太跟前,「前次在二太太和三丫頭的馬車上動手腳,差點害了她們娘兒兩個的事情,老太太還記得不記得?……那跑了的奴才已經抓到了,那也是大郎支使做下的。」
如果說柳玉汶是過繼來了,柳老太太心裡不當一回事,那麼柳二太太和柳若姒的安危那?
柳玉江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已經顯見他是怎樣的為人,這樣的人,如何還能留著?
柳老太太頓時沉默下來。
「老太太,」柳大/奶奶見柳老太太這樣,心中害怕,忙就向柳老太太磕頭,一邊哭著央求,「大/爺是什麼樣的人,老太太從小帶大的他,老太太最清楚。不敢說大/爺完全冤枉,可也不見得什麼事都是大/爺做的。求老太太可憐孫媳婦,還有大官兒……」
「大爺一年的俸祿有多少,不是都交到公中了嗎?」柳若姒突然說道,「這拿出來收買人害汶弟的銀子,可是從哪裡來的?大/奶奶,你就一點兒都不知道嗎?」
被柳若姒這樣一問,柳大/奶奶頓時臉色更變,一時啞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