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火硬闖鬼域,堂堂魔族魔尊都被鬼門之火灼燒得身體成灰,功力大減,現在千山傲根本沒有還沒有接替皇上成為人間真神,他身上的神子之力無法與全盛期的火相比,他的下場會比火更慘,或許,真的會形神俱滅……
千山傲卻不在意這些,他開口不斷說話,好像要把一輩子的告白都說出來一樣。
「織更,你知道我多怕即使我來鬼域,你也不肯來見我麼……」千山傲孱弱的癱在織更懷中,眼睛貪婪的盯著她,「我知道,穿過鬼門被鬼門之火灼燒,我根本就撐不了多久,如果死前見不到你,我就白死了……」
織更顫抖著說:「你不會死,想想人間的所有子民,想想你一直以來的夢想理念,你堅持一下,不許說死!」
「我會不會死,我自己最清楚……」千山傲慘然一笑,「我把人間的所有事務都托付給昊然,我是帶著必死的心來找你的,即使相隔著鬼門,我也親自前來,帶你回去……」
「千山傲,你怎麼這麼自私!」織更搖著頭指責他,「你對得起被利用的我麼!我那麼隱忍那麼大度,不計較你隱瞞陰謀對我的利用,將你扶上了人間真神的位子,你就這樣拱手讓人,把一切都抹殺了麼!」
「人間有了真神,我完成所有夙願,我免除百姓於戰亂之苦,可如果我的皇后不是你,我享有無窮生命,掌管人間權勢又有什麼用呢……」千山傲拉住織更的手,從他唇間開始滲出血來,「我愛你,我要娶的只有你……」
「你又騙我,你要的人一直都是鬼王的女兒,那個能助你完成心願的人,她是誰都不重要,你都會利用她娶了她,你愛的不是我,是任何一個擁有那個身份的人……即便你愛狄織更,是不是愛的也是那個以往百依百順,害羞可愛的小女人……」織更雙手都隱隱抖動,為什麼都到這個時候,他還要說這種話騙人呢,為什麼她偏偏聽了他的話,忍不住反駁呢。
「織更,你聽我說,請聽我這個垂死的人說出所有的真心話……」千山傲緊緊摟住織更,在她耳畔呢喃,「我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鬼王的支持我必須爭取,我是為了得到鬼王女兒的援助而前往雙江學院尋找,在那裡布下層層陷阱。可如果那個人並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賠上自己的真心!吸引我的只是從嗜心崖墜落後又復活的狄織更,是那個張狂肆意的魔女,我不知道以往的狄織更是什麼樣子,我只知道我愛的狄織更就是你!」
織更苦笑,淚水在她眼中打轉:「那你呢,你是千山傲還是蔚夜嶺,你是以誰的身份說這種話,你希望我愛上誰……」
從千山傲嘴角湧出的血更加迅速繁多,他硬撐著精神說:「阿更,對你來說,你的時間平均分給了蔚夜嶺與千山傲,可對我來說,我全部的愛只灌注到一個人身上,阿更,你咳——你以為那個人是誰?這世間除了你,再也不會有一個人讓我付出到這個程度,只是因為你是狄織更,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狄織更……咳咳,現在我闖過鬼門之火,我時日不多,咳咳——我所有的解釋已經說完……阿更,你原諒我了嗎……」
「別再說了,別說了!」織更已經滿臉淚痕,雙手摟住千山傲的頭,急切的擦去他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千山傲也好蔚夜嶺也罷,你不要再說話,讓我來救你,我救你……」
千山傲的話讓她已經牢牢緊閉的心動搖,她知道千山傲對她所有的利用都事出有因並不為過,她對他所有的心結便是這份感情的真偽,可現在,她忽然覺得感情的事不重要,只要千山傲活著,人能健康的活著,這就夠了……
「阿更——讓我說完,我怕,咳咳,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阿更,我可能快死了,這次是——是真的,你若不肯原諒,那我真的是死不瞑目了……」
蔚夜嶺吐血的速度越來越迅速,可他卻硬撐著從懷裡拿出一塊玉珮,噙著笑問她,「阿更,這是我母后留給我的遺物,我傳給妻子的信物。當年在雙江學院,我以千山傲的身份第一次見到你時,咳,你拿去的玉珮。我每次都能發現認出你,也是因為我聞到它的氣息……你前幾天氣我扔還給我,現在,我能求你再收下麼……咳咳……你嫁給我,做我的王妃,做我的皇后,好——好嗎……」
「別說話,求你別說話,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織更怕極了,這次不是千山傲布下的圈套,他會死,真的會死……
織更抱著千山傲,眼中不斷流出淚水,她好怕,怕千山傲死去,就這樣在她懷中死去,像她眼睜睜看著「蔚夜嶺」閉上眼睛那樣,再也無法醒來……她無法接受再一次的心如刀割,懷中的這個人,她從來都不希望他死去啊……
「阿更,你別哭,你在我面前怎麼這麼愛哭,而且都是被我弄哭……呵呵,咳…在逐路學院被千山傲吻了後,你在蔚夜嶺面前哭,在蔚夜嶺快死的時候哭,咳咳——在千山傲快死的時候,我——我也能看到你哭……別哭,我會心疼的……」千山傲強笑著,他逐漸喪失了對身體的控制,眼前的織更也慢慢變得模糊,他顫抖著舉起左手,將玉珮遞給她,喘息著說,「阿更,我——我真的,真的不行了……收下它,嫁,嫁給我……」
「我」字剛出口,千山傲的左手一沉,一瞬間氣息全無,在織更懷中閉上了眼睛。
「不!醒醒,千山傲,你醒醒……」織更尖叫著不肯相信,她拚命搖著千山傲的肩膀,「千山傲,你不要死,我求你,你不要死……」
口中喃喃乞求,織更呆愣著看著懷中千山傲的屍體,蔚夜嶺在逐路被擊殺穿胸的畫面在她眼前又重演了一遍,他在她面前死了兩次,第一次他是假死,可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了生命……
忽然痛哭失聲,織更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般,摟住千山傲已經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哭的聲淚俱下。
她沒有辦法抑制心中的疼痛,千山傲的身影與蔚夜嶺的重合,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他們同心同體,從來不曾分開……她失去過一次蔚夜嶺,這一次,她無法承受千山傲的死亡……
懷中千山傲的身體忽然慢慢飄散,從指間到手腕,從髮梢到髮根,他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慢慢變得透明,他的身體在穿過鬼門之火時就被燃燒,現在終於顯現出效果,千山傲會失去身體,連靈魂都殘留不下!
「不,不要!」織更摟住他的頭,尖聲叫著,她要怎麼制止千山傲的消失!
她怎麼能讓他的身體完全消失,讓他形神俱滅呢!她才知道,真的是才知道自己的心意啊……
她到現在才知道,她愛上了千山傲,真實的千山傲,混合了蔚夜嶺的溫柔和順,混合了千山傲的霸道邪魅,既有體貼善解人意的溫存,又有強大無敵的氣魄,對這樣的千山傲,她是真的愛的深沉!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原諒,都是因為她已經愛上了他……
「千山傲,回來,你回來,我答應你,我答應嫁給你,你醒來好不好……」織更接過玉珮,抽噎著癱倒在千山傲僅存的屍體上。
灼熱的淚水滴落在他的臉頰,可他的身體已經冰涼一片,身體不斷消失的速度變快,四肢腰腹都已經變得透明,他真的會在她眼前成為泡影!
「少——少主——」一個稚嫩的童聲忽然在織更背後怯怯響起,「少主……您是真的不想讓他死,對不對……」
織更滿臉淚痕的回頭,炎羽正蜷縮著雙翅看著他們,赤紅雙眼滿是小心謹慎。
「炎羽,炎羽!」織更顫抖著手抓住炎羽,「你能救他是不是!你有恢復的本領,一定能救他是不是!對對,你就是鬼門之火,是你將他燒成這樣,一定有辦法救他才對!」
「可如果鬼門之火威力全開,是真的沒有辦法救……」炎羽怯懦回答。
織更的話已經混亂成一團,她病急亂投醫的求炎羽:「我不管,炎羽你一定要救他!我不想他死,我怎麼會希望他死呢,我答應要嫁給他的,我怎麼會想讓他離開我……」
炎羽撲騰了一把翅膀,眼中已經是決絕鄭重的神色:「我知道了,少主,您放心,我會救他!」
展翅高飛,炎羽的身上投射下萬丈紅光,籠罩在千山傲的屍體上,就在紅光籠罩上那一刻,千山傲就真的停止了消失!
他本已經透明的身體慢慢恢復,從胳膊到手指,從腰腹到腿部,他真的在慢慢恢復!
良久之後,炎羽收了紅光,地上的千山傲已經恢復完整,似乎連內傷都治癒,臉色變得好看多了。
正在這時,鬼王與鬼後翩然而至,鬼王看了一眼現狀,斥責炎羽道:「炎羽,你竟敢擾亂鬼門秩序,不堅守自己的本職!」
炎羽頓時嚇得不敢再動彈:「鬼王,是屬下妄為……請您恕罪……」
「父親,是我求炎羽治療千山傲的,您不要罰它!」織更慌忙起身,替炎羽求情。
鬼後楚漪拉過織更:「織更,你不知道炎羽做了什麼,它是在搗亂,既破壞鬼域規矩,又在拿你戲弄!炎羽,還不自己招來!」
「是……」炎羽顫抖著說,「在人間時,千山傲總是欺負少主惹少主生氣,所以這次他擅闖鬼門,我想為少主出口氣,狠狠整整他!可我與少主心神相通,我知道少主她心裡是不希望千山傲死去的,我便在鬼門那裡做了假,收了鬼門之火的威勢,千山傲雖然也是會死去會身體消失,可我能夠治療他。少主如果希望他死,他這次就會形神俱滅,可少主如果想讓他活,他就能復活重生……」
織更聽到炎羽的話,一股狂喜席捲而來,她沒有因為炎羽的戲弄而生氣憤怒,她現在全心的感覺都是興奮高興!
原來千山傲他並沒有死,在她瞭解了自己的心思感情後,她並沒有失去他!
「炎羽,我不怪你,你救活他,讓千山傲復活吧!」拉過炎羽,織更急不可耐的要求。
炎羽偷看了鬼王鬼後兩眼,見他們都不反對,急忙繼續救治千山傲,它拔下自己的一根翎羽,那根羽毛悄然化作一團紅光,鑽入千山傲嘴內。
片刻後,千山傲的心跳重新跳動,血管的血液開始流動,呼吸也慢慢恢復,他真的在復活重生!
織更欣慰的笑了,這個笑容比任何時候的都要美麗,她的所愛失而復得,她感到十分感激欣喜,她恨不得跪拜感謝炎羽!
「看樣子,織更真的長大了。」
鬼王和鬼後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一片歎息,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們捧在掌心的女兒,大概已經留不住了,她有了喜歡的人,有了其他牽掛……
「織更,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鬼王開口問女兒,「你現在還要留在鬼域麼?」
「我——」織更遲疑了片刻,抬起頭望著父親,「父親,我要去人間,對不起,我反悔了……」
鬼後溫柔說道:「你與千山傲解開心結,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才會讓我們放心。你去吧,那會是你完整的幸福。」
「去吧,去追求你的幸福,千山傲會一直愛你的,你在人間也會更習慣更高興!」鬼王一笑,「當然,別忘了常來鬼域看望父親母親,我們會想念你的。」
「父親母親,謝謝你們!我會常來的!」織更眼中噙著淚水,「只是,你們能不能不要怪它炎羽……因為是我並不想讓千山傲死,它才會這樣做的,我感激它手下留情,讓我沒有真正失去了千山傲……」
鬼王鬼後點點頭同意,他們輕輕一揮手,法力飛向了千山傲,加速了他的恢復。
終於,千山傲睜開了眼睛。
「阿——阿更?你也在我死後的世界裡?」千山傲輕輕站了起來,看到站在他身側的織更,有些迷惑的問,他怎麼在死後還能看到織更?
「千山傲,你並沒有死……」織更上前緊緊摟住千山傲,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心中,「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千山傲迷茫的弄不清楚狀況,可還是摟緊了織更,再也不會放手。
鬼王和鬼後緊握著雙手,看著這一對璧人解開心結互訴衷腸,都笑得眉眼彎彎。
「看吧,千山傲在人間大概不久後,就會舉行婚禮,我們鬼域嫁女兒,到時也要大辦一場。」鬼王說。
鬼後點了點頭,已經在計劃婚禮的準備了。
織更將臉埋在千山傲胸前,認真問他:「我現在只問你一句,我願意隨你去人間,願意嫁給你,你是否仍然肯娶我……」
千山傲只聽到那句話,怕她反悔一般急切說道:「我求之不得,只要你願意嫁,我立刻就娶你!」
「好!我們立刻就成婚!」
許多年後,千晴國流傳著一個傳說,他們的一國之母皇后大人——狄織更,乃是鬼域的鬼王之女,魔族的魔尊愛徒,人間的真神皇后。那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女,年少時是天下聞名的「魔女」,後來她幫助了皇帝千山傲為真神,她的經歷使她成就了一代魔妃的傳說,永世流傳。
相傳,聽過這個傳說的人,都會獲得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