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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37 終曲(上) 文 / 左兒淺

    俯視著腳下這條忘川河,織更不自覺又出了神。

    來到鬼域已經接近一個月了,她見了鬼域的眾人,覺醒了鬼族法力,開始融入她的族群。

    鬼域果然與人間不同,這裡的陽光雨露,風沙霜雪,植物動物都是特別的,與人間相比,完全是另外的物種。

    當然,最特別的還是這裡的子民,生活在鬼域中的,自然都是鬼魂,人的,魔的,妖的,花的,樹的……所有生靈只要死去,都會來到這裡,被帶到是非稱前,評定生前罪過,處罰還是獎賞,投胎還是留下,自然會有一番判決。

    織更這才知道,為什麼父親和母親會將她生在人間,為什麼說鬼域不適合孩子生存養育,實在是因為鬼域的特殊性,鬼域主要的場所是處罰作惡鬼魂的司刑場,簡直就不啻於十八層地獄般的血腥!

    生前犯下罪行的鬼魂就要在司刑場中服役受罰,直到洗清罪孽,才能重新投胎,他們受刑時候的哀聲痛嚎,簡直是讓人感同身受夜不能寐,任何一個孩子生活在鬼域,都一定會留下心理陰影。

    織更不由感慨,她的父母是多麼的疼愛孩子,將她帶到人間,讓她能夠盡可能的正常成長,讓她交朋友學知識,像所有普通孩子一般,有各種小煩惱,卻是單純的快樂。

    只是心中有些掛念,不知道她匆忙回到鬼域,她的朋友們怎麼樣。火在魔界是否願意做回魔尊,賽總管有沒有頭疼?凌朔現在在幹什麼,沒有人管教他,他還會認真修煉鬥氣麼?更氏又怎樣了,賽總管跟隨火回到魔界,誰又在管理更氏呢?

    還有千山傲,他將人間管理的如何,是否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井井有條?以他的實力本領,應該處理任何混亂都得心應手吧。

    此生再也無法見到他,她做這個決定時多麼決然,可現在,她為什麼覺得悵然若失呢……

    正想著,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織更,又在這裡吹風!」鬼後楚漪臉上帶著一個遮住一半臉頰的花紋面具,拿著披風過來,親暱的為織更披上,「鬼域不比人間,這裡陰氣濕重,你要小心著涼。」

    織更恍然驚醒,轉身後吐了吐舌頭:「母親!」

    鬼後將臉上的面具摘下,露出她潔白溫婉的面容來,「又在忘川河發呆,是不是想念人間的朋友了?」

    鬼王與鬼後在辦公時,都要帶著面具以表示身份,火當年擅闖鬼域,見到的是帶著面具的他們,所以在人間相見時,火會不知道他們的本來面目,只是通過鬼王鬼後的氣息感覺出。

    織更回母親一個微笑,看著鬼後的溫柔眼神,她的心也柔軟了。

    她拉著母親的手問:「父親還在忙麼,他又在不眠不休工作?我初到鬼域,是不是也幫不上什麼忙……」

    「他啊……」楚漪一笑,「他不過是在處理這十七年堆積的一些公文罷了,我和你父親肆意妄為,就要承擔後果,倘若只是用通宵辦公,就來換得你十七年的安然成長,我們都是願意的。」

    「母親……」織更依偎進楚漪溫暖的懷抱,享受的深吸一口氣,將母親的味道留在鼻間,「您和父親為了我,犧牲了很多東西……如果,如果我並不是你們的女兒,你們還會疼我嗎……」

    遲疑再三,還是說出梗在她心中的困惑,在微素穿越之前,「狄織更」才是他們的女兒,是鬼域的公主,她佔了「狄織更」的軀殼,佔了她的記憶,佔了她的父母,是不是鳩佔鵲巢,十分惡毒,對父母是一種不公平?

    畢竟,狄楓華和楚漪這對鬼王鬼後一心操勞良苦用心,只是為了他們的女兒「狄織更」。她現在有些恐慌,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們的女兒,因為上一世的父母與他們相同相貌,她就貪戀了他們的疼愛,可她卻沒有辦法掩飾,她與以往的「狄織更」性格是完全不同的,她相信這瞞不了這一對父母。

    「你是狄織更嗎?」楚漪摸著織更的頭,開口問了這樣一句。

    無聲點了點頭,她的確已經成為狄織更了。

    她有狄織更的所有記憶,她有這個世界的所有痕跡,她是現在的狄織更,一個擁有二十一世紀記憶的狄織更,可狄織更卻並不是微素,以往的狄織更只是個膽小害羞的無能少女,那個在她穿越前就墜崖被欺負致死的人。

    「狄織更是我們的女兒,從來都毫無疑問。」楚漪溫柔說道,「織更墜入了嗜心崖遇到魔尊,從此以後她懦弱害羞的性格消失不見,而成了堅強努力狂傲不屈,我與楓華都是知道的。我想告訴你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以往那個織更死去後,魔尊招來你的魂魄,你繼承了織更的記憶,繼承了這個世界的品質,那麼你就是狄織更,就是我們的女兒!是狄織更命中自然要有這麼一個劫難,讓她以往的脆弱消失,讓你代替她成為她。你為什麼不這樣想,你本該就是我們的女兒狄織更,本就該這樣肆意狂傲,只是多了另外的記憶,前十五年都是你魂遊外地,才會讓那個懦弱的織更無作為被欺負,現在你又回來了,這樣是不是能讓你安心接受?」

    織更沉思起來,原來父母他們都知道所有的事情,他們以另一種超脫來坦然接受這一切,或許他們早就能預測到她會接替以往的織更,預測到她本就要出現在這個世界。

    可她的父母還是真心在疼愛她寵溺她,她的所有思緒都不需隱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坦然去做。

    「母親,我知道了……」織更撲入楚漪懷中,笑著輕聲道。

    「那就好,那就好……」楚漪摸著織更的頭,「你父親也很擔憂你,你現在轉過彎來了,他也會很高興的。」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織更愧疚的說,她所有的低落都被父母看在眼中,是她只顧自己傷感,忘記了父母的擔憂。

    「沒什麼,你想通了就好。」楚漪笑著說,「想不想見流景?」

    「他最近好麼?他在努力,那我就不能去打擾他,他一定希望自己能獨當一面時,再來見我。」想通了這點,織更心情都飛揚起來,她對流景十分放心,那是一個堅韌隱忍的人,不需要她特意關照,流景知道自己要什麼。

    鬼後笑了,「他很好,你父親很誇獎他呢,他被你父親派去最艱難的環境歷練,做事非常認真努力,一定會成為鬼域的支柱的。」

    此時,從遠處忽然飄來一名通令官,他神色慌張的回報到:「拜見鬼後,炎羽來報,有一個叫做千山傲的人來到鬼域門前,他還沒有死,並不是靈魂狀態,可他要闖進鬼門,誰都攔不住他!」

    「什麼!」鬼後與織更同時驚詫的叫了起來。

    織更臉色一白,千山傲那個白癡,他又不是不知道,非靈魂狀態的所有生命都會被炎羽燒去身體!他是不是不想活了,他明明剛成為人間的真神,剛完成他自己一直的心願,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楚漪急忙對織更說:「織更,他一定是來這裡找你的……你快去鬼門,一定要阻止千山傲進來!炎羽不會對任何人手下留情,他如果硬闖,一定會被燒死的!我去告訴你父親,讓他趕快來處理……」

    說完,楚漪就飛身去找鬼王,織更愣了半秒,她不想去再去見千山傲,她說過與他恩斷義絕,為什麼母親卻吩咐讓她去攔住他……

    她想到千山傲為了成為真神對她的所有利用欺騙,想到她艱難的鬥爭後允許他成神,想到父親和火為千山傲封神時的法力消耗……

    這一切都是為了千山傲,他憑什麼現在來鬼域找死,要將所有人經受的委屈痛苦付諸一炬!那麼多人的共同努力,才讓人間有了一位永遠的真神,她怎麼能讓他就這樣自尋死路!那她被利用的痛苦算什麼,難道只換來千山傲失去身體形神俱滅麼!

    織更一咬牙,眼中已經滿是決絕之色,她板起臉來,飛身一躍,快速奔向鬼門處。

    她去救千山傲,不是對他舊情難卻,她只是不忍心這麼多人的付出被千山傲毀去,不忍心人間黎民又要忍受朝代更替之苦,不忍心難得被鬼域和魔界承認的人間真神就這樣死去……

    織更這樣告訴自己,這次她趕去制止千山傲,就只是如此!

    當她來到鬼門前,看著炎羽化作的鬼門之火熊熊燃燒,看著一個滿身是火焰的男人緩慢但堅定的一步步走來,她知道,她已經來晚了,千山傲他,已經從鬼門經過,被鬼門之火灼燒,渾身火焰奄奄一息……

    他身上呼嘯著烈烈火焰,赤紅的血液從傷口流下,又被火點燃,他背後是靈魂被燃燒的火光,絢爛的顏色比織更看過的任何一次花火都更為美麗,可是,這卻是靈魂被灼燒的顏色……

    千山傲渾身是火,即使他已經穿過鬼門,可永不熄滅的鬼門之火依然在他身上肆虐,他看到織更,展開一個溫柔又堅定的笑容,他對織更伸出雙手:「織更,我……我來了……我來到鬼域,來帶你回去!」

    織更眉心皺得死緊,一張臉白的沒有血色,她飛身撲上前去,身上鬼力一動,將千山傲全身的火焰熄滅,為他全身的燒傷治療。

    織更拉著千山傲的領口,張口就是責罵:「你是傻子還是白癡,誰讓你到這裡來的,誰讓你穿過鬼門,你難道不知道這會有什麼後果麼!」

    千山傲露出本來相貌,他的臉被治療的完好無損,卻是相當不正常的蒼白孱弱,他被織更的拉拽一下子癱倒,身子軟軟的倒向地面。

    織更心跳停了半拍,她怎麼會因為太過生氣而忘記了,千山傲已經生命垂危!

    急忙摟住不支倒地的千山傲,她慘白著臉,有些驚慌失措的說:「你等一等,先別說話,我父親馬上就來,他會救你的,一定會的……」

    她的心中一陣不詳的預感,就像她今天注定會失去什麼一般。安慰千山傲的話語並沒有讓她安心,她知道父親或許也對現在的千山傲沒有辦法,不然火為什麼就以魂魄狀態存在了數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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