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慢慢地降臨大地。
房間內,沒有開任何的燈,月光從窗外投射進來落在光潔的地板上,泛起點點的星光。
床上,有兩條人影。
一個正沉沉地睡著,一個則是以手肘抵在床上,撐著自己的臉。
修長的手指伸了出去,輕輕地拂過那眉,那鼻,那唇,最後移到平坦的肚子上,流連忘返,不捨得離去。
那裡,有著他和她的孩子,雖然還沒成形,但過了十個月後將會有個小娃娃從這裡蹦出來叫他「爸爸」。
想到那個畫面,鳳蓮一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柔軟。
一個妻子,一個孩子,一個美好的家庭,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這都是他心裡的夢想,仍記得小時候在意大利的時候,他讀幼兒園的時候,他的同班同學問他:「蓮,為什麼你沒有爸爸?」當時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扭捏地拽著自己的衣角,那時他真的認為自己是沒有爸爸的,直到那一天,他被母親帶回鳳家,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不但有父親,而且還有爺爺,還有很多的叔叔伯伯,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家族。他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有父親,卻沒有和自己的母親住在一起,後來看到了那一對喚自己為「哥哥」的男孩女孩的時候他才驀然發現:原來,他的父親並不只是屬於他自己一個人,他還有另外的兒女,而且跟他還不是同一個母親。
他還記得,他當時問母親:「媽媽,為什麼你不和爸爸離婚?」
母親答:「不是媽媽不想離婚,而是媽媽離不了,鳳家有個規定,每個鳳家的孫子都只能有一次離婚,結了婚那就是一輩子,所以阿蓮以後你結婚了,你一定要選個你喜歡的女孩。」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走上政治聯婚的路上,正如他一開始回鳳家就不打算成為任人擺佈的棋子一樣,只要他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夠逼他去做,亦然,只要他想做的事,也沒人能阻擋得了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做的,包括成為回國,包括進入軍區,再包括成為軍情局的人,那都是他自己選擇的。
鳳蓮一的手指繼續在沉睡著的陸小雞的肚子上撫摸著,在經歷了兩次的掠奪後,她累壞了。
他俯身,輕輕地給了她一個吻。
「小雞,不要恨我,我就是這麼自私的人。」
是的,他是個自私的人,明知道她想離婚,但是他不允許。
起身,從床下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鳳蓮一站在床邊慢慢地扣起襯衣的紐扣。
接下來,他要去找閻少皇。
不管怎樣,事情始終還是他和他惹出來的,在面對私人感情的時候,他們還是得先把薇薇安給解決掉。
然而,當他把軍服穿戴整齊,正打算出去的時候,手機卻響了起來。
他瞥了一眼,接起來,還沒開口就聽到那邊快速地傳來一句:「阿蓮,出事了。」
「什麼事?」他淡淡地回問。
「局裡的人突然說要見我們,他說我們這次的任務超過期限,要見我們。」
「在哪裡?」
「老地方!」
「好,你等我一下。」
鳳蓮一把手機收回口袋,看了床上沉睡的陸小雞一眼,轉過頭走了出去。
「不,不……」
夢中,女人與孩子的哭聲在不停地叫,槍聲,火光,全都彙集在一起,她縮在角落裡簌簌發抖,她的父母親死了,就在家中,她親眼目睹他們死在自己的眼前,身上全都是槍,好多的血從他們的身上流出來,父親抓住她的手把一個東西塞進她的手,不停地叫:「冰兒,別怕,就算是你自己一個人也別怕,你是我郎偉雄的女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堅強地活下去,乖,拿著這個東西,去找你的文阿姨,文阿姨她在郊外那片你經常跑進去玩耍的迷宮小樹林等著我,快去。」
「爸……」
「快去,去晚了可就來不及了,快,快,快……」
快,快,快!!
這個字一直在她的腦子裡不停地盤旋,迴盪。
「不,爸,媽!」
陸小雞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
一睜開眼,滿室的黑暗映入她的瞳孔裡,夢中的餘悸讓她的身軀如寒冬裡的落葉一樣發抖,她一時還沒從夢魘中甦醒過來,喘著粗氣地捏緊被子,拉到自己的身上。
被子摩擦在身上,有些少的刺痛。
這時,一陣冷風從窗外吹進來,吹散了一些混亂的思緒。
陸小雞喘了一會氣後,終於完完全全清醒了。
眼睛往旁邊看了看,發現除了窗子的月光之外,其餘全都是一片的黑兮兮,她摟著被子摸索到床頭,打開床頭燈,漆黑褪去,房間裡的一切都半露了出來。
是鳳蓮一的宿舍!
看來,她是發惡夢了。
她捂著腦袋,想起夢中的景象,氣息又開始不穩起來。那樣的景象,如此真實,讓她有種錯覺自己似乎真的經歷過一樣,她甚至還記得夢中那男人叫她的名字和說的話,有一種痛心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的?
陸小雞捂著自己的心,蹙起眉頭。
她不是沒發過惡夢,但二十來年她從未曾記得夢中的境況,更別說這種心痛的感覺,彷彿就是真的親生父親死在自己的面前一樣,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陸小雞吸了吸鼻頭,眼睛轉向四周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才又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之所以會躺在這裡那是因為她被鳳蓮一強拉到這裡來,而且他還……最後自己不堪疲累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想到這,陸小雞看了看自己的身軀,又想起先前鳳蓮一對自己做的動作,身體深處一陣騷亂,羞得她拉住被子掩住自己的臉,可是轉而她的心又是一陣失落,眼睛定定地看著床鋪旁邊的空位。
鳳蓮一,他不在了,在她醒來的時候,他就不在。
「呵!」
陸小雞乾笑一下,抱著被子從床上站起來,站到地板上本是想撿起自己的衣服,可是卻發現她的工作服整齊地放在床尾。
她的動作頓了一頓,從床尾拿起工作服穿回到自己的身上,沒了背心,她又沒穿胸衣,只覺上半身空蕩蕩的好不習慣。
這個男人,真的好霸道。
不喜歡她,為何又不願意離婚呢?
離了婚,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她懷著沉重的心情慢慢地走出宿舍,下到樓下的時候,駐守在宿舍樓前的侍衛居然對她敬了個禮:「少將夫人好。」
陸小雞僵硬地拉開嘴角對侍衛笑了笑,往食堂走去。
她的便服還在食堂的換衣間,就算現在下班了,但她也還要去拿回來的。
走到一半,忽發現身後似乎跟了人,回頭一看,那兩個侍衛竟然跟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
「你們這是……幹什麼?」她皺起眉頭問。
「對不起,夫人,這是少將的意思,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侍衛回答。
鳳蓮一居然派人監視她?
陸小雞不知該覺得好笑還是悲哀。
他會派人跟著她,那就證明他怕她會逃了,曾幾何時,他也把她當犯人一樣了?
陸小雞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你們走吧,我不需要你們來跟著我。」
「夫人,不要為難我們。」
「那就回去跟鳳蓮一說,我不是他的犯人。」低吼完這一句,她繼續往前走,可是走了幾步她發現那兩個侍衛還是緊緊跟在自己的身後,腳步繼續加快,拐進了樓與樓之間的暗巷裡,心想著無論如何她也要甩掉這兩個侍衛。
突然,一道身影躥了出來,猛地箍住她的脖子。
陸小雞倒抽一口氣,本能地抓住那箍住自己脖子的手臂。
「該死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像今天這麼慘。」一道陰冷的女聲在她的耳邊響起,緊接著,手掌摀住她的嘴巴,硬把她拖到暗巷裡某間打開的門房裡,輕輕地,又關上了門,然後,陸小雞的手腳快速地被扣上兩個手扣,推坐在椅子上,嘴巴被膠布封了起來。
女子走到她的面前來,對著她冷笑。「我真是太小看你了,還以為你是個不入流的角色,沒想到你的心居然這麼狠。」
陸小雞這才看清女子的面目,是上次那個攔住她想群毆她的那個帶頭的姓「朱」的女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