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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93章 天高皇帝遠 文 / 雨若秋歌

    日復一日,桃園中的花都已凋謝,新葉繁盛,長滿枝梢,天氣也漸漸由涼轉暖了。

    長袖當空劍飛揚,庶人不聞是驚鴻。

    如今一月過去,蘇紫月的劍術有了明顯的長進,眉目間不知不覺顯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自信,她再也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嬌弱娘子了。雖然這離她的成功還有很遠的路,可是她相信自己可以一步一步走下去。

    「蘇公子……」

    遠處傳來一聲高呼,正在桃園中練劍的蘇紫月聞聲停住,只見莫白匆匆忙忙的向她跑來,手中似乎還握著什麼東西。

    「蘇公子,太傅大人派人給公子送來書信一封,有一張信箋是轉交給你的。」莫白一邊喘息一邊將手中的信箋交到蘇紫月的手中,蘇紫月立即展開來看,還以為是有什麼要事,原來只是一些問候安好的話與明王近來的一些狀況。如今遠在千里異鄉,手中這封意外的『家書』變成了讓她感到溫馨的唯一理由。

    「蒼龍盤踞,飛花流螢……」蘇紫月大半時間都呆在桃園中練劍,尤其是在晨曦,心最平靜的時刻,也是氣息最順調的時候,是練劍的最佳時間。

    一套劍式練完,蘇紫月平定好氣息,轉頭只見殷流年站在她的身後,嘴角浮動著一絲勝似微笑的表情。

    「不要以為學得了一招半式就得意忘形了,以後的路還很長。」剛以為會得到他的讚許,卻沒想到轉眼他的臉色就變得嚴肅,語氣更是陰冷。

    蘇紫月垂了垂眼,「多謝殷公子教誨,子然銘記在心。」

    「好好練習吧!」淡淡的說完,殷流年便轉身背手離去。

    「唉,這世道……」

    練完劍,剛剛走到院門前蘇紫月便聽到莫白的埋怨聲,邁步上前她笑問道:「莫白,你在自言自語的嘀咕什麼呢?」

    「唉……」莫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一臉陰霾的說道:「剛才我去鎮上買米,看見官差貼出告示,今年賦稅又增加了。在這偏遠的邊關,百姓生活本就疾苦,徭役賦稅又加重,真是苦不堪言吶!蘇公子你是京城來的,這樣的苦日子你可能連想都沒有想過。」

    蘇紫月收斂起了笑容,不禁沉下了臉色,「朝廷加重賦稅我怎麼沒有聽太傅大人提起過?」

    「太傅大人跟你提這些做什麼?唉,真是天高皇帝遠,這窮鄉僻壤之地,朝廷可顧及不了老百姓的死活。」莫白顯得很無奈,露出一副憂國憂民的表情來。

    「再過不久就是丞相七十大壽了!」兩人正在感慨世道不公,身後突然冒出一個異樣的聲音來,蘇紫月回頭看去,卻見殷流年說完話已經背著手走開了。

    這一語似乎很突兀,卻立刻驚醒了夢中人,莫白幡然醒悟的『哦』了一聲,「難怪要增收賦稅,原來老賊要過大壽了。」

    「你的意思是琨州刺史濫用職權,假公濟私?增收百姓的賦稅只是為了給丞相送壽禮?」蘇紫月有些難以置信的揣測道。

    莫白默然的點點頭!

    「荒謬!這琨州刺史簡直目無王法。」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蘇紫月不禁怒斥,連一旁的莫白也被驚詫一下。

    「我都說了天高皇帝遠嘛!再說這明王剛剛登基,大權更是不在他的手上,太傅大人在朝中孤注一擲,那老賊都快一手遮天了。」

    蘇紫月一聽,十分詫異的看向莫白,「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莫白努嘴一笑道,「聽我家公子說的啊!」

    「殷公子也關心朝政?」蘇紫月心裡既意外又疑惑,默默轉頭看向殷流年離去的方向。本以為他是個不諳世事的隱士,原來他看的比誰都清楚。

    「丞相大壽……」蘇紫月又喃喃的念了一遍,若有所思起來。

    日漸西移,紅霞漫天,殷艷無比,幻景醉人。坐在河邊看著迷人的夕陽,感受著霞光最後的一點點暖意。孤魂靜靜的躺在蘇紫月的身邊,微風隨意的吹動著劍譜書頁與她高束長垂的墨發。

    眼前景色醉人,蘇紫月的心裡卻籠罩著一層陰霾。「私自增收賦稅,這個幽州太守好大的膽子啊,簡直目無王法。」心裡有太多的憤懣,情不自禁的她便言語了起來。

    「看你無心練劍,原來是在這裡杞人憂天!」一道聲音驀然響起,聞聲蘇紫月詫異的回頭,只見殷流年正站在自己身後,無聲無息,似乎已經站很久了。

    「殷公子難道不覺氣憤?」

    「光是氣憤有用嗎?」殷流年定定的看著她反詰一句,緩緩走了幾步,在河邊草地上坐了下來。「琨州刺使杜尹梣乃是丞相杜家同宗侄子,他仗著有丞相這個遠親撐腰便稱霸一方,誰能奈何得了他?」

    當殷流年的話說完,蘇紫月感到很是吃驚,並不是因為知道刺使與丞相的親戚關係,而是像殷流年那樣孤傲的人竟然也能說出這樣消極的話來,著實很讓她意外。

    蘇紫月愣了愣才反應道,「你可以將琨州的情況都告訴太傅大人啊。」

    「告訴覃涯?哼哼!」殷流年冷哼了一聲,「告訴他也未必有用。此乃關外靠近漠北之地,管轄與律例混亂,管制起來十分複雜,只怕他有心也力不足。」

    「原來殷公子也是心懷天下之人,卻為何隱世遁跡於此呢?倒不如憑借才華去謀取官職,造福百姓。」

    「謀取官職容易,要造福百姓那可就未必簡單了。而且,我並沒有那麼高尚的情節與廣闊的胸襟,現在的生活對我來說寧靜安逸,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呃…」蘇紫月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頓了頓才道:「殷公子倒是淡泊名利,透曉世事,如此輕輕年紀倒也難得。」

    殷流年轉頭看著她,卻沒有說話,眼神迷濛透著複雜。

    落日餘暉鋪撒在水面,霞光粼粼,夕陽美景分外醉人。

    兩個俊美的白衣少年靜靜的坐著,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落在天邊的夕陽餘暉上。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盡天涯不見家。」輕輕一語,從殷流年的嘴中滑出。或是觸景生情,此時此刻他竟在蘇紫月的面前流露出了這般情愫。

    「殷公子怎麼這般惆悵?」

    剛剛將話問出口,蘇紫月卻又後悔多問了。莫白曾說殷流年從小就是孤兒,自然對家會有著異於常人的渴望。或許在人前他從未表露過什麼,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隱藏著這樣一種情結。

    殷流年看了蘇紫月一眼,似乎是想說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蘇紫月淡淡的看著殷流年,轉移話題道:「自從我隱藏身份來到桃園,殷公子你自始至終都沒有過問我什麼,就算是我的身份被你拆穿之後亦是如此,倒是讓我心裡有些不安了。」

    「你有何不安的?」殷流年不以為意的動唇一笑說道,「我說過你想隱藏的就是不希望別人知道的,我可沒有窺探別人秘密的閒心與好奇心。」

    「呵呵,殷公子果然高風亮節!」

    「明明心裡不悅,嘴上卻還要刻意恭維。」殷流年直言說道,甚至還有些諷刺。「隱忍是你的優點卻也是你最大的缺點。就像你練』破殺『劍式一樣,心裡的總是自然而然的生出顧慮,劍式之中肅殺與犀利的氣勢始終不能展現。整套劍法就被你軟化了!你這女人,陰柔詮盡,只欠缺陰狠。要想成大事,豈能隨之本性,婦人之仁?」

    這犀利的一番話中,蘇紫月聽著卻有些陰邪的意味。可她只是淡然一笑,「殷公子說的話句句在理,子然銘記在心。」

    蘇紫月話音剛落,殷流年的臉色霎時變了樣,厲眼盯著她不滿道:「你處處依順著我是怕我不教你劍術了還是怕我趕你走?」

    「都怕!」蘇紫月認真回道,一手輕輕的拿起孤魂,摩娑著古銅劍鞘,眼神有些異樣。「恕我直言,殷公子你性格確實怪異,時喜時憂讓人難以捉摸,所以我只能凡事慎之。我辛辛苦苦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被你驅之門外,我又無家可歸,伶仃漂泊的日子未免太淒苦了些。」

    「來巫郡縣這麼久了,你是想家了?」

    「呵呵!」聽到那個『家』字,蘇紫月突然失笑起來。「我是一個沒有家的人。」說完,她似乎又覺得說的不對,兀自皺了皺眉,「可能,是太多的假面迷濛了我的眼和心,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或許孤魂可以帶你回家。」不知殷流年是否聽懂了蘇紫月那不著邊跡的話,可他的眼神中卻沒有了過多的冷漠與孤傲。

    余陽漸盡,四週一片寂靜,夜幕即將籠垂。蘇紫月一直坐著似乎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殷流年顧自起身,回頭看了她一眼。「人中龍鳳,絕非池物!」幾不可聞的聲音從他微揚的嘴角中溢出,在還未飄進蘇紫月的耳內便消失隱藏在了靜默的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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