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陽侯與齊獻王二人寒暄逢迎,一個想探消息,一個隻字不提,俱都提緊了精神不肯有半絲鬆懈。
而在「麒麟樓」中,魏青巖與林夕落在與城內的雕匠與木料商相見,商議店舖事宜。
魏青巖只在一旁坐著,由林夕落主掌商談,而無論她如何說,這些人只有點頭的份兒,魏大人就在其後坐著,誰敢說出個「不」字來?
幾人面面相觀,心裡不乏都在想一個問題,那便是:能巴結上魏夫人倒是好事,可這銀子怎麼算?
林夕落喋喋不休,說了一通「麒麟樓」的整體構想,魏青巖在一旁看著眾人臉色各異,自能猜出眾人心中所想,可林夕落不主動提,他就在一旁不說,只等林夕落自己開口。
林夕落也並非絲毫看不出眾人盤算的念頭,這些人做生意不就為了個「錢」字?
但她要先窺人心、再選人做事,如若先拋出銀錢數目來,定有人沒那金剛鑽卻攬了瓷器活兒,她豈不是要敗了名?
何況這「麒麟樓」所建,為的可不單純是開個鋪子,其中私密之事,更要參與的人全都閉嘴!
待將要做的事全部說完,林夕落開口道:
「這些事兒你們都已是聽了明白?」
雕匠們連連點頭,他們無非是賣個手藝,為何人做工不都一樣?何況眾人提及魏大人,都知他向來待下人格外寬厚,這衣食用度定不缺,是否能再額外的給貼補點兒月銀眾人自不多思,若做的好。能將兒子閨女帶入此地得一份工,那可比何事都榮耀!
雕匠們如此想,但木料、石料商們卻無這平淡的打算。
能在幽州城內開個鋪子的人,豈能是普通人?
幾乎家家都掛了一兩門官親,魏青巖的名號在這城內眾人皆知。被他找上卻無人膽敢不來,可來了之後他們能有何紅利拿入手?這才是最關心的事!
而這位夫人隻字不提銀子倆字,他們怎能說這些事是否能做到?
斟酌片刻。其中一位年紀最大的出面道:
「五夫人之命我等自當聽從,且如若這些事能交由我等操辦,定當盡心竭力的促成。絕不敢有分毫糊弄了事。更不敢污了魏大人與五夫人的銀兩,但不知這些事要何事開始?我們心裡也有個準備?」
雖是問話,可其中提了「銀兩」二字,誰能不知他其實最想問的是這等事?
林夕落輕扯嘴角,則看向了一旁較為年輕的人,「你怎麼看?」
此人名為柳笛,乃工部郎中夫人的侄子……
「絕無二話,五夫人有何需求盡可吩咐。我能辦到的自當去辦,如若無力辦不成的,絕對不貪功冒進、如實向魏大人稟告。柳笛年幼,剛剛出世接管鋪子。對很多事都不懂,還望五夫人多多見諒。」
柳笛說完,更是起身朝著魏青巖與林夕落連連躬身行禮。
這話說的倒是敞亮,可何事能辦不到呢?林夕落只微微點了頭,看向魏青巖道:
「……還有其他鋪子可選嗎?這用料的量可不小,單是兩個鋪子恐怕供給不足。」
事兒不可在一棵樹上吊死,縱使這二人磕頭奉承,林夕落也絕不會就這般應下了事。
魏青巖則轉頭看向魏海,魏海即刻上前回稟:
「回五夫人的話,已經派人出城去請,恐怕明後日才可趕到。」
「我不怕遠。」林夕落說到此,嘴角微微一笑,「只要能供給我想要的物件,無論多少時間、距離多遠我都能等。」
林夕落說罷,便開始抿茶不語,而柳笛則心中開始計較盤算起來。
還要尋城外的人?而不單純在幽州城內?這位夫人愛好雕藝早已風靡幽州城,而他們得知此信兒,也不過當做她閒樂之餘的小喜好罷了,可如今這話說出,恐怕這不是個小事兒了!
「五夫人如若信得過我,這些小事不妨直接交由我來辦,旁的話不敢說,我家祖祖輩輩經營石料一行已近百年,大周國內的能數得上的商家也都有熟悉,總好過您再派人前去尋來,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柳笛說完,不免又來給林夕落鞠躬,林夕落當即擺手,「如若我信得過你?今日初見,我為何信得過你?經營百年石料,不知雕藝你可懂一二?」
這一問題卻讓柳笛怔愣呆滯,嘎巴半晌嘴才道:
「我只懂經營,不懂雕匠的手藝……」
林夕落繼續開口相問:
「我要為麒麟樓雕一玉匾,我用何料最佳?你可能說出一二?」
玉匾?這事兒他可未聽說過……玉匾何料最佳?這他怎能知道?旁日裡來買賣石料之人都已有想要的物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便罷,哪裡還用他來替為選擇?
這種話柳笛自是答不上,半晌都沒說出一個字來,林夕落看向那位年紀稍長的木料商,「您呢?可有答案?」
「玉匾老夫不懂,更是從未見過,只覺得麒麟樓雕一塊玉匾,倒不如石料鑲金更為氣派,但老夫覺得還是木料最佳。」此人說完,連連退後,林夕落看著道:
「石料鑲金?您倒是真敢想……」林夕落擺了擺手,看向魏青巖道:
「這兩家人我都不滿意,但事也緊急,不妨先讓他們依著單子上的物件拿了來,而後瞧一瞧成色再議。」
魏青巖點了頭,擺手讓魏海給二人遞了單子,而他則帶著林夕落起身往院內行去。
「大人……」柳笛心中焦急,這怎麼話沒等說完便走了?而且連銀錢的事都不肯談?只留了單子下來,這算怎麼回事啊!
魏海一把將其攔住,「幹嗎?想問銀子的事?你也不瞧瞧自己的份量,與五夫人談價錢?你也得有那份膽子!」
「魏首領,這買賣可不是我一人的啊!」柳笛看著手中單子,一眼看去便全都是極貴的物件,這讓他怎麼辦?
魏海冷哼的掃他一眼,猛斥道:
「不是你一人的又如何?這也就是五夫人,容你們在此巴結幾句沒用的,還不是想要銀子?」
魏海讓一旁的侍衛抬上來兩箱銀子,「一人一百兩銀子的定錢,上面的單子已寫的很清楚,銀子收了,這物件可都要依照五夫人要求的弄來,如若敢有半點兒差錯……那就長住在麒麟樓,甭尋思回家了!」
柳笛看著那白花花的銀子卻初次沒有喜感,而是渾身打了哆嗦!
按說百兩的定錢已是不低,可……長住麒麟樓?這不就是閻王殿嗎?魏大人至於因為幾塊石頭不合五夫人心意,就拿刀砍人脖子?
柳笛終歸年輕,而那位年紀稍長的即刻拱手應道:
「魏首領放心,既是敢收這定錢,那自是拼了命也要為魏大人與魏夫人效力,老夫還不想丟了這條命。」
魏海不願多說,吩咐侍衛將二人送出門口。
柳笛遲疑之餘,卻被那年紀稍長的給拽走,二人走出「麒麟樓」許遠才算停了步,柳笛即刻上前道:「方大哥,這事兒怎麼聽著如此瘆人?這哪裡是做生意?這不是要人命嘛!」
年紀稍長之人名為方繼來,從事木料生意多年,其背後自也有官家輔佐……
「柳老弟,你糊塗啊!」
方繼來長歎一口氣,隨後道:「麒麟樓是何地?你心裡真不清楚?」
「只聽說這地兒喪氣,死過重臣……」
方繼來抽搐著嘴,卻仍然道:
「這是皇上賞賜給魏大人之地,他能用此地開一間普普通通的雕木鋪子嗎?」
「您這般想那剛剛為何提銀錢?」柳笛不明白方繼來心底到底是何所想,方繼來冷眼看他半晌,才開口道:
「商人不貪財你巴巴的跑來作甚?豈不是讓魏大人覺你另有目的?小子,好好找你老子學一學,否則別鬧丟了一家子的命!」
方繼來說罷,搖著頭便先離去,而柳笛琢磨半晌卻仍想不明白,急促上了馬車,奔回家中尋其父拿主意。
林夕落與魏青巖也在尋思著這二人的來歷。
「柳笛為人浮靈,而那方繼來雖提了銀錢,可其後卻沒再針對此事說上半句,估計是裝的,這二人可信得過?」林夕落想著他們倆,「但如若只是供個材料倒也無妨,只是雕匠中也有他們的人,也多多提防才好。」
「雕匠裡恐怕已有混進的人,還需你再偵檢一番。」魏青巖口中敘此,林夕落立即點頭道:
「終歸現在也不會立即要用傳信的事,不妨先經營半年,讓這些想混進來聽消息的人洩了氣兒再說。」
「此事交由你來操持,福陵王過些時日才會插手。」魏青巖說到他,不免囑咐幾句:「他的話不可全信,你要考量好。」
「我知道的。」林夕落抽抽鼻子,「醋味兒很重。」
魏青巖狠親她的小嘴一口,二人嬉鬧之餘,門外則有侍衛前來回稟:
「回魏大人、夫人,齊獻王已帶王妃去宣陽侯府見侯爺,一共商談了兩個時辰才離開侯府,而侯爺剛剛派人傳了信來,道是明日來見,讓魏大人與夫人在此等候。」
林夕落看向魏青巖,目光中則是驚詫,這麼快就有行動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