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少奶奶,上課了,你要睡到什麼時候?」在一個雜亂無章的宿舍裡,一個身材魁梧的男生,端著臉盆,肩上搭著毛巾,扯著嗓門大聲吼叫。
「老黃!」一個帶眼鏡的男生邊收拾東西邊對他說,「綃綃他辦了休學了,你忘了嗎?已經兩個月了啊!」
那個高個的男生恍然大悟,醜臉上閃出一絲落寞的神情,一個人穿著拖鞋往走廊的水房走去。
邊走還邊念叨著,「對了,對了!少奶奶離家出走了,羅小宗也跟著舊症復發……,怎麼搞的?就剩下哥們一個人了……,虧老子我,當初還為了你們,費勁周折來到的這所大學……」
他想起認識了很久的朋友,那樣清秀的面容,那樣神經兮兮的舉動,好像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自己就覺得總有那麼一天,這個少年會離他們遠去,再也不回頭。
可是為什麼這麼快呢?為什麼連羅小宗的自閉症也緊接著復發了呢?
他用冷水沖了一下腦袋,對著鏡子咧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嘿嘿,自己還有籃球!籃球是不會離開他的!
窗外的樹葉綠了又黃,又一個秋天要來了,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在一個個季節的交替下,相見又分離!
一年後
我坐在悶熱的公交車上,好奇的看著週遭的花花世界,就像久未進城的孩子一樣,眼睛裡閃著歡快的目光。
「孩子,你是第一次到城裡來吧?」旁邊的一個慈祥的老奶奶看著我,眼睛裡閃著笑意。
這叫我怎麼回答她?
我明明已經在城市裡生活了二十年,可是我的表情卻像是從來沒有見過市面。
其實這不能怪我,換個人到深山裡待一年,出來都會變成這樣!
「嘿嘿,我、我是來上大學的……」我不好意思的撓著腦袋。
「好孩子,考上大學了,第一次離開家吧?要好好照顧自己!」老奶奶的臉上的皺紋都擠出一堆花來。
我再次不知如何回答,難道要我跟她說,我青春期綜合症發做,突發奇想,不想做人,跟在一隻妖怪的屁股後面去旅遊了嗎?
我望著這個老奶奶慇勤的目光,急忙朝她歉意的笑了一下,換了個座位。
想到一年來的經歷,我就有氣!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所失去的東西是什麼了,天天在山裡窩著,還說什麼這是吸收大自然的精華之氣。
偶爾下山偷兩隻雞吃,動不動還要被狗咬。
而且我去了之後,他根本就連手指都不動一下,懶得要死,天天指使我幹這幹那。
在這一年間,我由懶得要命,變成家務全能,其間痛苦,不能言說!
最可怕的是我好不容易摸回家以後,跟爸爸說了自己的經歷,爸爸居然抱著我的腦袋,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嚎曰:「我可憐的兒子啊,咱倆一樣的命,你老爸年輕的時候就伺候了他一年,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氣死我了,就這樣你還對他念念不忘,還說他是你今生唯一的知己?難道你有受虐綜合症嗎?
不過人家都說,失去才懂得珍惜!
這話真是沒錯,我今後再也不說自己不想長大,要去做妖怪啦!
我還是做一個凡夫俗子,和我的朋友們開心的生活,吃我最愛的雞,來得實際一些。
就像這塵世中的芸芸眾生一樣,偶爾傷心,偶爾快樂,偶爾感動,偶爾寂寞,品嚐著屬於自己的,幸福和感動!
「喂?」我坐在公交車上,無聊的給老黃撥了個電話,「我就要到了,你在哪裡呢?」
電話那邊的人愣了一下,接著半天才反應過來,「哎呀,是少奶奶啊!我好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都認不出了……」
怎麼我的朋友怎麼都這樣不靠譜?昨天明明給他打了電話說今天我要來報道的!
我剛剛張嘴要罵,就看到旁邊的車道上,有一輛豪華車呼嘯而過,後面跟了一堆蹦蹦跳跳的小鬼,黑霧沖天,蔚為壯觀。
我好久沒有見到這樣的大場面了,嚇得我舌頭發硬,半天說不出話來。
「少奶奶,你怎麼啦,倒是說話啊!」
「老、老黃!」我結結巴巴的對他說,「你、你是不是告訴羅小宗我今天要回來啦?」
「沒有啊!」老黃回答,「我昨天倒是給他打電話了,可是他媽媽說他出去了!可能病又好了吧……」
「我知道了……」我頹然的掛上了電話,心裡已經有了譜!
一定是我那親愛的老媽,在羅小宗家麻將鏖戰失利,又一如既往的把自己的兒子給賣了!
不到一會兒功夫,我就到了目的地,像兩年以前一樣,背著大包小包,鍋碗瓢盆,還有紙符狗血,拖拖拉拉的走到了學校門口。
一切都沒有變!學校的大門還是那樣金壁輝煌,門口那棵迎客古松上,還掛著一個上吊的女人,她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擺了擺手。
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