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肖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的眼角上流著淚。十多年來,他就是這個樣子,心裡只有他的家人,他們怎麼不對也是對,他們怎麼不好也是好。我怎麼好也是不好,只要他家的任何一個人說點兒什麼,他就開口罵,舉手打,下狠手,恨不得把我一下子打死才解心頭之恨。
他還是「寧可和老婆搞不好,也不能得罪家裡人,因為他們都是自己的親人」。人們都說,世界上兩口子最近,可他卻不這麼認為,我對他怎麼好也是白搭,還有我的娘家人對他怎麼好更是白搭,反過來他一點兒都不行。
三年前,我哥摔傷了,到齊市住院,他一分錢都沒給,一個水果都沒給買。他大哥來了,連吃帶喝,走了又給拿那麼多東西,他們還不滿足,他大哥還挑毛挑刺,挑唆打架。東屋大嫂知道了都抱不平。
去年他二哥得了癌,看病住院喪葬,我把工資都拿出來了,他還嫌慢,大打出手,是東屋大嫂收留我住了一夜,我才躲過了一場災難。他對他家這麼好,可是他家對他對孩子對我都不好,但他一點兒也不生氣,一點兒也不埋怨,一點兒也不記恨,還是一如既往,仍然是親密無間。他家不僅對他和他的小家庭不好,而且還不滿意他,他的親叔伯侄兒陳俊先當著我的面告訴他說:「三叔,你對我二爺(指陳忠孝的父親)他們那麼好,我二爺還罵你呢。」
他聽了毫無反應,反而還在找自己的差距呢。
我是和他過的夠了,但是我沒有和他分道揚鑣,不是我的主觀原因,都是一些客觀條件的束縛。我的孩子他不願意他的父母離婚,儘管他的父母經常吵架,但是他也不願意家庭的破碎。他又在成長時期,一天天地學習,為考大學做準備,也為他的將來做準備。我為了我的孩子,就是這麼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只要孩子能考上大學,能有個美好的未來,我的一切都無所謂了。
肖蘭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宿,思緒飛揚,痛苦難當,真是無情歲月催寒暑,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如坐針氈!
第三天,也就是七月六日,肖蘭全家三口人上縣,志強考大學。那時,考大學的時間是每年的七月七日到九日,都到嘉薩縣裡統一考試。事前,肖蘭問志強是否願意讓父母陪同去考學,志強想了想同意父母陪他去,這得採取孩子的意願。他們三口人來到了清原鎮火車站。
志強的老姑當時就在車站旁邊租個板房賣食品水果。陳秀梅的小板房,就在候車室的北面,大概有二十多米吧,檢票口的北側。這樣的話,去車站上火車,就不能不到陳秀梅的小板房去坐坐。肖蘭想的是,藉機核實一下陳忠仁說的話:在他妹妹家裡吃了豬的全身各個部位。
小板房確實不大,但也能擺放著東西,來來往往的旅客,買些食物等消費品是很方便的。肖蘭一家三口人到小板房坐了,談論了志強考大學的情況和小板房的買賣。然後,肖蘭看看陳忠孝,又看看陳秀梅問:「秀梅,大哥回來到你這兒來,你給他買什麼吃了?」
陳秀梅好像沒有在意肖蘭問話的意思,一時間,她還沒有想到這裡面的深意。陳秀梅很隨意地說當時的情景。陳秀梅說:「三嫂,大哥來時我還賣貨呢,一時回不去,我就把鑰匙給大哥了,讓他先上我家歇歇。等我回去時,大哥自己掏腰包買點兒小魚,他正在擠魚呢。我就買了點兒肉,炒幾個菜,燉上他買的小魚。」
肖蘭就隨便地問起陳忠仁回來時陳秀梅是否買了豬的全身。肖蘭又說:「你沒買什麼豬頭、豬耳、豬肘、豬蹄、豬肚、豬尾巴?」陳秀梅聽肖蘭說了一大堆豬身上的東西,先是一笑,後來又皺皺眉頭說:「咳呀,他是自家大哥,又不是別人,用得著嗎?再說了,誰家趁啥呀?」肖蘭點點頭,又咂實了一句:「你真的沒有買豬身上那些東西嗎?」
陳秀梅見肖蘭又問這個問題,有點兒疑惑,說:「我真的沒有給大哥買那些東西,我只是買了點兒生肉炒菜用,一樣熟食我也沒買,那得多少錢呀?誰買得起呀?再說了,犯得著嗎?」肖蘭點點頭。肖蘭看看陳忠孝冷冷一笑:「怎麼樣?你大哥不是說謊了嗎?」陳忠孝一句話也不說了!
這個時候,肖蘭才徹底地明白了陳老大是在做一件絕對的壞事,肖蘭的腦海裡出現了陳老大在自己家的情景:肖蘭對陳老大的歸來,沒有什麼不高興的心思,因為,她對陳老大的印象還不錯,以前的陳老大也確實不錯,這話說起來,就是肖蘭剛和陳忠孝交往以及結婚的那個年代。
就是沒有這好的印象,陳老大從遠處回來了,肖蘭也不能不接待的,也不能不好招待的,那時,肖蘭的工資大概是每月四十多元。陳老大來的時候,肖蘭剛剛開工資,還有,她把上個月的工資也攢下來了,一共是將近百元錢。
陳老大來的第一天,肖蘭就買了豬肘子、魚,回來她又做了六個菜,一共是八個菜,這有肉有魚的,還想怎麼樣呢?客廳裡的地桌上,已經擺滿了五顏六色的菜,還有各種酒,肖蘭還是看了又看,感覺一下是否說得過去,她看來看去的,覺得還不錯,除了豬肘子肉和魚之外,還有一盤肉腸,這也是很貴的,其他的五個菜,那就是青菜和花生米了。
肖蘭的心裡還很高興,就對站在地上的陳老大說:「大哥,飯菜都做好了,你快坐下來吃吧。」肖蘭說完,沒有聽到陳老大說話,也沒有見他坐在桌旁邊。肖蘭覺得奇怪,她抬頭看看陳老大,見陳老大滿臉的陰雲,嘴也撅著似的,她想,這怎麼,不滿意嗎?我可盡力了,這都花去了我一個月的工資了。
那時的物價,比二十一世紀初期,還是便宜多了,這一個月的四十多元的工資來招待大伯哥,也是夠一說的吧,按照後來陳秀梅的說法,那陳老大去妹妹家裡,還沒有這個豐盛的招待呢。陳忠孝也看看自己的哥哥,他見哥哥這個神態,覺得很尷尬,他說:「大哥,吃飯吧。」陳老大才慢騰騰地過來坐下來吃飯。
肖蘭回憶到這裡,心裡更加不快。她看看陳秀梅沒有再說什麼話出來。
肖蘭問的問題,和肖蘭對陳忠孝說的話以及陳忠孝的神態,陳秀梅有點兒覺警,她問肖蘭:三嫂,咋地了?出什麼事兒啦?」陳忠孝不想說出實情,他搖搖頭說:「沒什麼,沒什麼。」肖蘭心裡可不這麼想,陳忠仁那可惡的樣子和討厭的語言,她不會不說出來。
肖蘭說:「秀梅,大哥在我家說,你給他買了豬頭、豬肘子、豬蹄子、豬耳朵、豬肚,豬尾巴,就是豬的全身各個部位,你說沒買一樣,大哥他卻說你都買了,結果,你三哥和我大打一架,狠命地掐我脖子,好懸沒把我掐死。」
陳秀梅聽了,很是吃驚,說:「有這事兒?」
這種情況,陳秀梅是沒有想到,否則的話,她也不會這麼說的,那畢竟是她的大哥,她能不袒護嗎?現在,就是她聽說了這種情況,她也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對老大的言行,沒有一點兒地譴責。
陳忠孝沒有說話,他能說什麼呀,大哥說的是彌天大謊,他還認認真真地去聽信,對自己的老婆大打出手。肖蘭說:「我不知道大哥這是幹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挑吃挑喝,說謊騙人,其實,他來,我買了熟食和魚肉,做了八個菜,天天的,兩天就花了我的全部工資,沒錢了,我借錢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他反而這樣,真是不像話。」陳家兄妹沒有說話。
肖蘭又說:「他就是挑撥離間,製造事端,他太沒有大哥樣子,我原以為他還是個星星呢,原來也是個大毒草!」陳忠孝聽得不耐煩了,說:「你別胡說八道,扣大帽子。」
肖蘭冷冷地一笑說:「我說的是實情,他就是這樣,對自己的老婆可好了,護著,誰要是說他老婆一句壞話,他都不高興,可為什麼挑撥自己兄弟家打架,他是個什麼東西?」是啊,陳忠仁百般呵護自己的老婆,對兄弟的老婆卻如此傷害,挑唆自己的兄弟和老婆干仗,真是用心何其毒也!
肖蘭再一次地感受到:由此看來,陳家是一個好人都沒有,都是蛇蠍心腸,壞得頭上長瘡,腳下流膿!那陳忠孝,是個頭號的大混蛋,徹頭徹尾的蠢貨!要不是他的和自己離心離德,一心地愚孝愚悌,陳家人再壞,怎麼能在自己身上得逞呢?這件事情,給肖蘭很大的刺激,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陳忠仁惡毒的言語,險惡的用心,多少年後,在肖蘭的腦海裡都歷歷在目。
而陳忠孝對她的凶狠,對她的無情,對她的欺辱,尤其是雙手狠狠地掐她脖子的瞬間,她永遠都不會失去記憶,多少年後,她每每想起來,都痛苦非常,遺恨無窮!即使是二○一一年,陳忠仁因肺癌死去,肖蘭也不會原諒他半分!陳忠仁,死得好,人類又少了一個壞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