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陳忠孝看看陳海江說:「老二,那兩個案子不是咱們共同研究處理的嗎?你為啥不承認呢?你也太不夠哥們意思了!」陳海江的臉一紅說:「三哥啊,橫豎是這回事兒,你被攆,我被貶,擱在誰身上不一樣?反正也沒有字據。」
陳忠孝頗為不滿地說:「可你不能為保自己而說假話呀,你想想,咱辦案,哪有不請示領導就自行處理的?小的就請示你主管治安副局長,大的就請示呀一把手,這是咱們的慣例,咱們從來都沒有字據呀。當初誰會想到會有今天!」陳海江聽了無言以答,就雙手合掌,向陳忠孝深鞠一躬,連連說道:「對不起,對不起,讓三哥代我受過,小弟不是人,得罪,得罪!」
陳忠孝見此,就擺擺手說:「唉,算了算了,今天是猩猩惜猩猩。你是陳家老二,我是陳家老三,我比你大幾歲,可你在你家排行老二,我在我家排行老三,你姐夫韓輝是我大哥的小舅子,咱們倆還是親屬,不看僧面看佛面,反正也是這麼回事兒啦。」
陳海江連連說道:「多謝多謝!」陳忠孝說:「老二,你說咱們多窩囊,像孫海他們三個有些事兒讓出去還說得過去,咱們哥倆咋就落得這個下場?」陳海江回答說:「三哥,剛才不是說了嘛,還有,張明遠最恨咱們幾個,把咱們幾個叫什麼『一小撮』。」
陳忠孝說:「?『一小撮』有意思,中央有個『一小撮』打倒了,咱們幾個算什麼『一小撮』?」陳海江看看陳忠孝說:「你、我、孫海、韓偉咱們四個被人家叫做『一小撮』。張明遠整咱們,鎮上那個王英和張明遠的關係不一般。王英是副鎮長,張明遠把他溜須好了,張明遠當上二把手也有王英的力量。你記得不,王英的兒子王川江曾經打過架,不是你處理的嗎?」
陳忠孝覺得奇怪說:「是我,咋地啦?」陳海江說:「這次咱們局裡整頓,王英恨得直咬牙,要把『一小撮』都整出去。」陳忠孝不明白就說:「那怎麼就把我和孫海整出去了?」陳海江說:「張明遠怕太露骨,就沒踢韓偉出去。我呢,是劉鎮長說的情。」陳忠孝又問:「王英為啥那麼恨咱們?」
陳海江說:「我聽劉鎮長說,王英曾對他說過,他兒子當兵時,咱們說了壞話了。」陳忠孝很驚訝說:「說壞話?沒有哇。」陳海江說:「當然沒有說,人家也沒有調查咱們,咱們上哪兒說壞話去?可人家張明遠去卻說咱們『一小撮』說了,王英能不信嗎?」陳忠孝生氣了,他忿忿地說:「笑話,真夠損的!」
陳海江說:「所以嘛,王英還很遺憾,咋沒把『一小撮』都整出去。」
陳忠孝搖搖頭還直歎氣說:「唉,咱們有些領導幹部咋這樣,真給黨丟臉,也太損了。」陳海江不以為然說:「這有什麼奇怪的?多著哪,不做損能上去嗎?」陳忠孝問:「你說啥?」陳海江自覺失言,臉一紅說:「沒啥,這是政治鬥爭嘛,政治鬥爭是殘酷的。」
陳忠孝他覺得挺奇怪,沒想到陳海江能說出這種話來:「你哪學來這一套?」陳海江一笑說:「哎,我當了兩年副局長,自然就學了這當官的哲學。」
陳忠孝看看陳海江心裡直犯嘀咕,這還是那個陳海江嗎?幾天就變味啦?陳忠孝說:「我可不會這麼做,我也不能這麼做。」
陳海江也不客氣說:「所以,你就上不去。」陳忠孝說:「我寧可上不去也不做這個損。」陳海江聽了有些不高興了:「瞅瞅,你又來了。你太實了,就免不了吃虧;你也太直了,所以就折了。」陳忠孝點點頭說:「你說的也許是對的,可我就這秉性。」陳海江很肯定說:「我說的沒錯,你自己琢磨琢磨。」
陳忠孝不加可否,他轉移了話題:「老二,我就是解不開這個疙瘩,我總覺得張明遠不應該,我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我又不與他爭什麼。」陳海江看看陳忠孝覺得這個老迂腐又轉不開磨兒就說:「不管咋說,你是他的一個眼中釘肉中刺兒,不拔去咋能行?況且你這個人說話又耿直,不會順情說好話。」
陳忠孝又點點頭說:「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一件事兒來。去年我和張明遠上同興公社辦一件事兒。」陳海江說:「哪件事兒?」陳忠孝想了想說:「去年五月,我和張明遠去那兒,他的一個同學叫薛世權招待了我們,我看張明遠瞧不起人家,人家好心好意地自己掏腰包請吃飯,張明遠還帶搭不稀理兒的,弄得他那個同學挺尷尬。」
「當時有人問張明遠當副局長是什麼級別,我說是個股級,張明遠就不樂意了,說我狗屁不是,我也生氣了,你本來就是股級嘛。」「因我說的是實話,他就當著別人的面罵我,我這脾氣哪能受得了?當時我也是喝點兒酒,就指問他兩句,他大發雷霆,我一氣之下就走了。」「回來之後,孫局長還勸我倆,好像孫局長說張明遠也說自己不對,可他一直沒向我道歉。」
陳海江聽完就笑了,陳忠孝覺得奇怪就說:「你笑啥?」陳海江笑了一會兒說:「人家大局長怎麼能向你個小老百姓道歉呢。這事兒倒不大,可見你太實了,你怎麼能說是股級呢?」陳忠孝奇怪地說:「那他確確實實是股級呀。」
陳海江又笑了說:「就是股級,你也不能實話實說,你說是局級、處級不就好了嗎?」
陳忠孝說:「啊,說假話來吹捧他就好了,可我做不來。」陳海江點點頭說:「所以,不拔掉你這眼中釘哪能行?」陳忠孝說:「這麼說,我理當挨他的罵?挨他的整?天下哪有這個理兒?」陳海江說:「按正理兒是沒有。按人家那理兒,是理所當然。」陳忠孝說:「咱們不是黨領導的天下嗎?」
陳海江說:「是啊,誰說不是啊,可是反動階級的影響不會不侵蝕到我們內部裡來。」陳忠孝說:「照你這麼說,黨內也得反腐蝕了。」陳海江點點頭說:「誰說不是呢?」陳忠孝心裡覺得亮堂了許多說:「我相信總會有一天我們的黨會把這些垃圾清除掉了。我嘛,問心無愧。」
陳海江說:「所以,我們就等著吧,別的啥也別說了。」陳海江停了一下又說:「你——既然出來了,也不會改變了,你也就別涉及誰了,比如——比如說,咱哥們——」陳忠孝見陳海江說話吞吞吐吐不明不白覺得奇怪說:「老二,你說啥意思?」陳海江神情古怪地說:「這——你有啥不明白的?你就不要說我什麼了。」
陳忠孝恍然大悟,點點頭:「哦,原來如此!」肖蘭在一旁聽了陳海江的話,心裡頭才終於明白了陳海江來家的真正目的,她很氣惱,你陳海江在給陳忠孝扣上「執法不嚴的大帽子涉及的案子上,推卸責任,毫不講情面,更不尊重事實,是為了保全自己,不惜出賣同事,何況還是親屬?
今天,他又為了保全自己,來花言巧語地蒙哄陳忠孝,這個人太卑鄙狡猾了,真是一條狐狸!但是,狐狸再狡猾,也會露出尾巴!肖蘭蔑視地對陳海江說:「真不害臊!為保自己,什麼損事你都幹得出來!」陳海江尷尬極了,無地自容!
肖蘭見陳海江來家的真正目的露了出來,她心裡很氣憤,直言不諱地譴責了陳海江,那陳忠孝卻沒有肖蘭的認識和警覺,他沒有什麼大的反應,也許,在他的心裡,陳海江這個卑鄙的用心,他不覺得過分,因為,他壓根都沒有想到陳海江擔心的問題。
所以,陳海江含糊其辭地說出來的時候,陳忠孝是一點兒都不理解,可見,陳忠孝的對人的善良和他的單純,也可以說是糊塗和愚昧。他只能是被人所害,卻不想害別人,不能害別人,也不會害別人,所以,他只能是個被愚弄的人,卻絕不是愚弄別人的人。
這是他對外面的人,然而,他對肖蘭甚至於肖蘭的娘家,卻不是這麼善良和單純。從這一點看來,陳忠孝真是個奇怪的人,其實,他就是個大混蛋。也許那句話有點兒適合於他:有仇不報非君子,忘恩負義是小人。
陳海江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那陳忠孝卻沒有放在心上,他說:「老二,你放心吧,我不會說你什麼的,好歹咱哥倆都姓陳,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來。再說了,你我畢竟是親屬啊,我麼,左溜也是被攆出來了,我也就不再說別的了。我就自認倒霉吧。」
陳忠孝這段話,肖蘭聽了,很生氣,人家為了保自己,把責任都推到陳忠孝身上了,為了保自己,人家竟然來家裡不讓他揭露事實,他還放過這個虛偽狡詐的害他的人,這是個多麼糊塗,又是一個多麼混的混蛋!
肖蘭看看陳忠孝,他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真是令人氣惱,肖蘭恨不得上去搧他的嘴巴,肖蘭看看陳海江,更想上前去打他個滿臉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