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父他們走了以後,陳忠孝思前想後,心裡真是憋屈得要命,他就哭出聲來:「真不像話。」肖蘭和劉志斌沒有聽清楚陳忠孝說什麼但是聽見了他的哭聲。肖蘭和劉志斌走到小炕邊。劉志斌關切說:「忠孝,你咋地啦?」肖蘭也問:「哭什麼,疼厲害啦?」
陳忠孝抽嗒說:「你們看我爸,有心沒心,我病得直折騰,他大吃大喝,幾輩子沒見過酒?沒吃過菜?小華的同學還在這兒,他就這樣,真是丟死人了!說是來看我的病,就這麼看哪。」肖蘭和劉志斌聽了陳忠孝的這一席話,心裡也是有同感的,但是,她們能說什麼呢?陳父怎麼這樣貪杯?親生兒子病得翻身打滾、喊爹叫娘,他怎麼無動於衷?十指連心哪,陳父竟然毫不在乎!
陳忠孝擦擦眼淚,又說:「我爸不問我怎麼樣,都說些啥?來不來就說要錢。我治病都沒錢了,他說得好聽給錢,給個屁了?我病成這樣,他們不痛不癢,心裡總惦記我姐家的小二。他是誰家的?我是誰家的?他姓啥?我姓啥?我姓陳,他姓趙,我才是他們的親兒子哪!他們真是裡外不分啊!我病了,他們不來;我想他們來,可他們來了,一個大睡,一個大喝,就這樣,真是氣死人!」
肖蘭和劉志斌聽了陳忠孝的這一段話,心裡很不舒服。肖蘭心裡說:陳家的父母也的確太不像樣子了,我長到三十來歲還沒有看見過如此冷酷的父母,也沒有見過如此鄙陋的父母!陳忠孝平時對他們那麼好,好得都過分了,好得沒有老婆孩子,好得沒有自己,可是他們卻這樣地對待孝敬自己的親兒子,真是令人髮指!此時此刻,面對一個沉痾在身的人,我又能說什麼呢?
劉志斌歎氣說:「唉,忠孝,你就別生氣了,也別哭了,你要是再加重了就更糟了。」陳忠孝氣呼呼地說:「這還能好?別說是有病,就是沒病也氣出病了。加重了也好,死了更好!」劉志斌勸道:「你這說的啥話?你可別犯傻呀,快別亂尋思了。」
肖蘭覺得陳忠孝挺可憐就說:「是啊,你就別生氣了,養病要緊。」肖蘭說完就拿手巾給陳忠孝擦淚。陳忠孝在劉志斌和肖蘭的關懷、勸慰下止住了哭泣,長歎一聲:「唉。」
陳忠孝天天躺在炕上養病,李大夫天天來給看病。肖蘭這幾天也請假了沒有上班,在家照顧著,強兒照舊送到學校的托兒所,以免他在家淘氣,也沒有時間來看他。劉志斌時時關注著陳忠孝的病情,肖華是跑東跑西,肖海天天來探視幫忙。
一個星期後,陳忠孝好多了。他不再乍冷乍熱,渾身也不那麼疼痛厲害了,一般的情況下,他也就不呻吟了。
劉志斌和肖蘭哥幾個都長長地舒了口氣,,顆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陳忠孝的精神狀態也好多了,他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從小炕來到劉志斌的大炕上,興奮地說:「哎,這回可好多嘍。」劉志斌也很高興:「忠孝,你還得小心點兒呀。」
陳忠孝看看劉志斌說:「哎,那些天哪,可把我折騰壞了,啥也不想吃,啥也吃不下,就是難受,現在可好多了。」劉志斌又說:「忠孝,好多了,想吃啥就說,讓蘭子給你做。得多加點兒營養,好恢復恢復。」陳忠孝聽了劉志斌的話感到溫暖如春,他又看看劉志斌說:「我今天也真覺得餓了,還真想吃東西。「
劉志斌聽說陳忠孝想吃東西,這就意味著病是快好了,趕緊說:「想吃點兒啥,說,做去。」陳忠孝想了想說:「嗯,我想吃燉肉。」劉志斌從衣兜裡掏出錢來給肖蘭說:「昨天你姐給我郵來五十塊錢,給你三十,你去買肉。忠孝你還想吃啥,讓蘭子一塊兒買回來。」
肖蘭看看母親說:「媽,那錢留著你買藥吧。都花你不少錢了。再說我後天就開資了。」
劉志斌舉著手說:「拿去吧,開資你也剩不了多少錢了。」陳忠孝很感動:「媽,別花了,等兩天沒事兒。」劉志斌說:「嗨,花吧,沒事兒。」陳忠孝又說:「我爸也是,說的可好聽了,又說讓老疙瘩送錢又說請許大夫。這都好幾天了,人人不見,錢錢不見,真是可氣。」
劉志斌勸道:「你就別指他們了,他們花銷也挺大的。」陳忠孝歎了口氣說:「我清楚他們,可我這回病挺重的,花錢也太多了。」劉志斌又說道:「我這兒有就先花吧。」陳忠孝有點兒不好意思:「媽,這——」劉志斌說:「拿去吧。」
肖蘭不想再花母親的錢,但是母親執意得很,
肖蘭想了想就接過錢:「好吧,我開資就給你,不能總花你的錢。」肖蘭說完就上街了。陳忠孝這時候也良心發現了。這一場大病,使他吃了不少苦頭,自己在病痛折磨的時候,都是自己的老婆和丈母娘家的人跑前跑後,體貼照顧,而自己家的人卻連看都不來看一眼,更別說是照顧體貼,即使是把父母接來,他們也是對自己冷冷淡淡毫不關心更談不上疼愛。
自己的錢都花光了,爸爸有錢也不給一分卻說留給外孫子看病,又是自己的丈母娘慷慨解囊。想起自己以前對老婆和丈母娘一家太不好了,可是他們對自己是多麼好啊,他們不計較自己的不是,對自己關懷備至,這是多麼寬宏大度!而自己全心全意孝敬的父母之邦,卻如此冷酷,真叫人傷心失落。
陳忠孝想到這兒,就掉下幾滴眼淚,他用手擦眼淚。劉志斌看見了就問:「忠孝,你又咋地啦?是不是又難受啦?」陳忠孝有點兒抽泣:「我沒咋地,也不是難受。媽,我心裡不好受。」劉志斌安慰地說:「那是因為啥?有啥難心事說出來,咱們想辦法就是了,你不用難過。」
劉志斌的話就像是一股春風,使陳忠孝的心又一次的感到溫暖和欣慰,陳忠孝又啜泣起來。劉志斌著急了說:「忠孝,你別哭啊,有啥難處就說啊,咱們想辦法解決啊。你可別哭,你哭我心裡也不好受。再說了,你的病剛剛好些,別犯病了。」
陳忠孝擦擦眼睛說:「媽,你們對我真好。特別是你,對我可太好了,我爸我媽都沒對我這麼好。真的,我說的都是實在話,可是我以前對你們可太不好了,現在想起來可真對不住你們。你們真是寬宏大量,一點兒也不和我計較,我以前咋那麼不是人哪?唉,現在想起來真是慚愧呀。」
劉志斌聽了陳忠孝的話很感意外,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陳忠孝能說出這麼令人感動令人欣慰的話來。劉志斌很高興,她覺得也許二女兒的生活又燃起了希望,自己倒無所謂。劉志斌看了看陳忠孝說:「咳,說這些幹啥?你不是我姑爺嘛,一個姑爺半個兒,我能不疼你嗎?至於你對我咋樣,我都不覺得咋地,你不是孩子嗎?我咋能計較呢?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還提它幹啥?我也沒放在心上,我能和你計較嗎,不能的,就不要尋思了。」
陳忠孝聽了母親這些既溫暖又大度的話後,更是感動。他說:「媽,這回我明白過來了,你們都是好人,肖蘭也是善良賢惠的。我從今以後,好好地對待你們,好好地和肖蘭過日子。我一定要做到,我要是做不到,那我可就不是個人了,我出門就讓車撞死!讓雷劈死!」
劉志斌急忙擺擺手說:「你可不用發毒誓。」陳忠孝不無感慨地說:「媽,你真太好了!我媽他們要是像你這樣該多好哇!可我家太不夠意思了,我對他們那麼好,可他們——」劉志斌打斷陳忠孝的話頭:「自己的家人,可別說這話。你也不要外道哇。」
陳忠孝又說:「媽,我這一病,心裡頭也想了許多,我這些天的病重,我也沒有糊塗,比以前那些時候都清醒,我以前,那可是在做夢,糊里糊塗的混了些日子,總和肖蘭發脾氣,動不動的就打人罵人,現在想起來,真是昏了頭了,唉,這多好的日子,卻讓我過的昏天暗地的,真是的,太傻了。」
陳忠孝說的這些話,劉志斌是沒有想到的,她也根本沒往這地方想,她說:「唉,過去的事情,也就不要提起了,這以後的日子,可要好好地過了,你們也沒有什麼愁事,這房子,家裡的破東亂西的,我也給你們留下,你們的日子還是錯不了的,以後,就別打別鬧了,好不好啊?」
陳忠孝聽了劉志斌的話,他並不感到意外,這些,他早已經想過了,自己這輩子的房子等問題,擎現成的,這不全是人家娘家給的嗎?要是我爸我媽,大概不能這樣的,從我這次有病,他們來的態度上看,就可以證明了,我這輩子,娶了肖蘭,還真是借了光了,我應該知足哇,人心不足蛇吞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