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香一九六四年調到牡丹江和丈夫團聚,到一九七六年已是十二年了。
這一年,她已經是三十七歲,丈夫李鴻森四十五歲,都是到了中年。肖香已有四個兒女。大女兒李玲,十三歲,體弱,性格柔和,心地善良,不太愛說話。二女兒李霜,十一歲,樸實,文靜,勤勞,平和。三女兒李妍,九歲,身材矮小,但是精明利落,潑辣厲害。最小的是兒子李青,五歲,老實厚道,寡言少語。
肖香通情達理,心地善良,對人誠實熱情,善解人意,左右逢源。肖香的婆家,有個爺公公李連尚,已是耄耋之人,慈祥善良,對人和藹可親,諸事不管,只是頤養天年。肖香的老公公李山,三十幾歲,就因病去世。
老婆婆夏桂華年逾花甲,心腸寬大,晚上倒頭便睡,諸事不放在心上。但是,老太太心地有些狹隘,身在曹營,心卻有點兒在漢。每天做飯,別的不管。家裡頭還有個三姑婆李向菊,終身未嫁,也許是心高氣傲,沒有可心之人,後來,也許是哥哥去世早,嫂嫂又年輕守寡,孩子好幾個,父親又年事已高,她就不再考慮擇婿之事,一心一意地呆在家裡。這個人明事理,心眼又好。
李鴻森還有個姐姐李秀敏,早不在牡丹江了,她在武漢市居住,她的心裡,還是很惦記母親和這一大家子人,每天都回家一兩次,一呆就是一個月甚至兩個來月。
李鴻森的小妹妹李秀芳、小弟弟李鴻舉還沒有成家立業,都在讀書。
除了這些人之外,家裡還有別人。李鴻森的二弟媳婦邵雙不能生育,抱養了一個私生女嬰叫李蕾,但是她不伺候,卻由老婆婆伺候,所以,這個女嬰就一直呆在家中直到長大成人。
李鴻森的二妹妹李秀茹已經出嫁,但多數在娘家呆著,她的女兒新子一直在姥姥家呆著,直待到出嫁。這些常駐人口之外,李家的親戚,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經常來家,吃住頻繁。據說,有一次吃餃子,竟達到二十八人,這可真是個大家庭喲。
生活來源,吃喝拉撒,柴米油鹽等等的花銷,主要是李鴻森的工資,再就是三姑婆拿出點兒,後來,還有肖香的工資了。至於那幾個外來的常駐人口,生活費就掏的很有限了。由此可見,這麼大的家庭,生活不可能寬裕。
照理說,那幾個外來人口,在肖香轉來之後,就該自知之明地各回各家,可他們不回;那婆婆也該讓他們回去,可婆婆也不攆,大家就這麼靠著。肖香是有大家風範,寬容海量,對此並沒有反感和計較,更沒有驅逐之舉,反而,對誰都是熱情、和善。
肖香對幾個老人都很孝敬。對爺公公更是恭順,常常給他洗腳、剪手指甲、腳指甲,給他沏茶倒水,和他聊天,逗他開心,老人很喜歡這孫子媳婦,直到他壽終正寢,駕鶴西去。對老婆婆,肖香很尊重,很禮讓,寬容大度,不斤斤計較,不管她是好是壞。這老人家有些歪邪,妖妖道道的,為人處事也不公平,但她也算不容易,年紀輕輕就守寡,又是老公公,又是好幾個兒女。她不好接近,肖香卻能協調得當,和睦相處。
對姑婆婆,肖香也是尊重禮讓,這個老太太,處事公平,裡外分明,敢說敢為,她明白侄媳婦是個難得的好人,她很和肖香親近,肖香也就誠心相待,她幫助肖香照顧幾個孩子,她是托兒所的所長,伺候和教育孩子很有經驗。她有病在身,肖香很細心地照顧她,她很欣慰,雖無親生兒女,卻得到了侄媳婦的孝心,她毫無遺憾地升入天堂。
肖香對丈夫,那可是賢妻,溫柔賢惠,關心照顧,伺候飲食起居,不讓丈夫受一點兒委屈。正因為肖香能誠懇待人,和睦相處,所以,家庭儘管大而雜,但還是相安無事,那李鴻森也就沒有後顧之憂,安心地工作,開心地生活。
肖香對四個孩子,那可是良母,疼愛有加,細心關照,孩子們都很健康茁壯地成長,到了上學的年紀,個個都認真學習,個個都考入了大學。孩子們也非常懂事,諸事不用大人操心。
肖香對那兩個沒有成家立業的小叔子、小姑子,也是很好的,和他們親親熱熱,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兄弟姐妹一樣,甚至對他們更是禮讓有加,關心他們的生活和學習。這個大家庭,就是很複雜,但是,還能夠相安無事,不能不說是肖香的功績,如果肖香不是個大家風範,心胸開闊,心地善良,寬容大度,恐怕這麼個複雜的大家庭早就沸反盈天,雞犬不寧了!
肖香不僅在為人處事上如此海量名事理,而且,她還承擔了這麼個大家庭繁重的家務勞動。顯而易見,吃飯的人多,幹活的人少。那些外撥秧,誰能幹這家務活?誰又肯心甘情願地來幹這家務活?那些常來常往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更不用說了,都是飯來張口的人。
這一家,可以說,老的老,好幾個;小的小,也好幾個,指靠誰?都是不可能的。李鴻森倒是個男人,但是,一則,他上班,二則,他身體不強壯,還有點兒病什麼的,三則,也許是他母親和肖香捨不得讓他勞動,他畢竟是家裡的老大,身體又羸弱,所以,他是不干家務活。
還有兩個年輕人,那就是李鴻森的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他們都讀書,沒有多少時間在家,即使在家,他們也不是眼中有活,勤勞能幹之人。肖香她看到這一切,主動地挑起了家務活的重擔,這是她明白事理,古道熱腸,勤勞肯幹的性格所決定的。她就是不幹,誰又能說出什麼來?可是,她主動承包!
飯,多是老婆婆做了,雖然老婆婆年紀不小了,但是她的身體卻很好,精力也旺盛,做飯的活兒她來承包,就沒有什麼問題。當然,肖香也做,但沒有做那麼多,她沒功夫,她得干其他那麼多、那麼重的體力活。家務活,也是不少的,更何況干的人就一個,享用的人卻不少,這就更顯得多了,有的還很重。無論是輕,還是重,都是肖香一人來操持。
擔水,好在院子裡有口洋井,把每天的用水一下一下地壓出來,再把它一桶一桶地拎到屋中的水缸裡,也是不少哇。燒煤,你得去煤廠買回來,然後,一筐一筐地把它運到煤倉子裡,一買就是一噸甚至是兩噸,不都得肖香運嗎?這活兒就不輕了吧?何況,肖香是個女人,不是很累嗎?但是,她得干!不是誰強迫她去幹,而是她主動地承擔了家裡的活計。
下窖,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東北的冬天,哪裡有新鮮菜?家家不都是準備一冬、一春的蔬菜嗎?那無非是土豆和白菜,都得把它們放到窖裡儲存,還得時常下窖收拾,要不,白菜爛了,土豆生芽。這白菜和土豆下窖,窖後收拾,不也是肖香一人承擔嗎?哪裡有誰來幫助她呀?
扒炕,那時代,家家基本是炕,當然,不是住樓房,這李家是青磚瓦房,有兩鋪大炕,一年扒一回,這該是男人的活兒,李鴻森他是男人,他不會,肖香也捨不得讓他幹,還有哪個男人來給扒炕,不都是肖香一個女人幹嗎?其他的家務活,也就不必一一地列舉了,總之,除了做飯之外,李家的家務活都是肖香一人來幹。
這繁重的家務活,壓在肖香一個人身上,況且,她還得上班,她受得了嗎?她不累嗎?她也是人啊,她不是神!她,累!可她別無選擇,只得承受!
除了孝敬老人,善待親朋,體貼丈夫,關愛小叔子、小姑子、照顧兒女,承擔繁重的家務之外,肖香還得辦理家裡的大小事務,她聰慧明智,足智多謀,善於機變,敢想敢說,能人哪,就做了家庭的總理和外交部長!
她不會騎自行車,無論多遠,就靠兩條腿走路,腳都變形了,就做了病!肖香在婆家的生涯就是這麼勞累!但她從來不叫苦也不喊累,還總是滿臉都掛著溫柔的笑容,三姑婆說:「我這侄兒媳婦,可是太好了,家裡不都是靠她嗎,一般的兒媳婦,誰能這樣,早就捉翻天了,這可是我們老李家的福氣呀。」
那婆婆可不這樣的誇獎兒媳婦,她是貪心不足的人,這麼好的兒媳婦,她還不和兒媳親近,她親近的是她的女兒們還有她的娘家親屬,無論大小。
除此之外,肖香一年暑假回清原探親,她就可以喘口氣了,回到娘家,母親和弟弟妹妹們都知道她在婆家娥辛苦,都不讓她幹活。娘家人是那麼喜歡她回去,她一走,家裡就很失落,肖蘭曾作詩記之:朦朧月色映碧空,家姊欲歸眾餞行。千言萬語道珍重,此時此景難為情。輪動笛鳴終離去,屋曠人稀無喧聲。此別故鄉又一載,只盼明年又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