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回到家,推門進屋,就看見齊霸歪坐在炕頭上,腿上還蓋著被,操著衣袖。齊霸歪見肖海進來就沒好氣地問:「你死哪去了?」肖海一邊脫大衣一邊說:「不是你讓我給你妹妹修吹風機嗎?」齊霸歪又問:「修好了嗎?」
肖海說:「沒有,忘修了。」
齊霸歪聽了可就來氣了:「啥?咋忘修了?真他媽的混!去幹啥啦?那咋才回來?」沒等肖海回答,齊霸歪命令道:「你快看看爐子是不是滅了?都快凍死我了!」肖海看看齊霸歪不滿地說:「你怎麼不填煤?」齊霸歪激了:「你他媽的說啥呢?讓我填,你怎麼不回來填?活我都干了找你還有什麼用?」
肖海覺得和她說不出理去,就不再理她了,趕緊掏爐灰拿拌子來生爐子。
肖海忙活了一陣,爐火著起來了,屋子也暖和了。齊霸歪又命令說:「快去做飯,我都要餓死了!」肖海聽了,鼻子都抽動起來,心裡說:哼,你還知道吃飯?」
齊霸歪見肖海沒有言語,就又怒氣沖沖地說:「你耳聾了?怎麼不動彈?快去做飯,我餓了!」肖海冷漠地看了齊吧霸歪一眼,轉身走去。齊霸歪看著肖海轉身,又凶聲凶氣地說:「吹風機還沒修,那麼半天才回來,不知你幹啥壞事兒了,一會兒你得給我說清楚,要不然的話,我就撓死你!」
肖海譏諷地說:「好好好,你等著,好事兒,天大的好事兒。」肖海又是忙活了一陣,飯已經做好了,把飯端到齊霸歪面前:「吃吧吃吧。咦,孩子們咋玩到現在還不回來?」
齊霸歪沒好氣地說:「才想起來問你的崽子,他們去他舅舅家了,今天不回來了,在那兒住了。」吃過飯後,齊霸歪就靠在枕頭上用牙籤剔牙,嘴裡打著飽咯,還不斷地發出「哦,哦」的聲音。等肖海收拾完桌椅板凳碗筷瓢盆之後,齊霸歪又發命令了:「說,什麼事兒使你那麼晚才回來的?」
肖海見她問,臉色就頓時變得嚴肅難看起來,聲調也有些變了:「什麼事?你妹妹自殺了!」齊霸歪一聽,頓時驚得坐起來,臉色是相當地緊張:「你,你說什麼?我妹妹,柳辰珠?她,她,她自殺啦?死了?」肖海說:「沒死,讓我給救下了。」齊霸歪舒了口氣,定了定神:「柳辰珠她怎麼自殺的?她因為什麼要自殺?」
說完,齊霸歪的心裡砰砰直跳,急不可耐地等著肖海回答。肖海瞅見她那副德性,又好氣又好笑,故意地停了停。齊霸歪可等不及了,罵道:「王八犢子,你他媽的快說!」
肖海冷冷一笑,忿忿地說:「我去她家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凳子上去夠保險盒了,眼看著沒命了,我一把就把她薅下來了,就差一丁點兒,真好玄哪。屋裡沒別人,黃福貴也不知上哪兒玩去了。」齊霸歪聽肖海的訴說,心裡頭是很是緊張,她的三角眼停在肖海的嘴上,一動也不動。聽到肖海救下了柳辰珠,長長地舒了口氣。
肖海他說到這裡,停下來也盯住了齊霸歪的臉,齊霸歪的神情變化,都沒有逃出肖海的眼睛。齊霸歪見肖海不說話了,她就又追問一句:「那——柳辰珠她——她因為什麼事兒要非得自殺不可?」
肖海聽了齊霸歪的問話,不由得看看齊霸歪,齊霸歪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卻看不出來她有什麼慚愧之態。肖海的心裡很是氣憤,柳辰珠為什麼要自殺?你齊霸歪不是心裡明鏡似的嗎?你和你那刁鑽狠毒的老媽都幹了什麼,你不都是清楚得很嗎?怎麼還裝得若無其事一樣?
齊霸歪見肖海的臉色很有氣憤的含義,她心裡不由得突突直跳,但是,她還是裝出心裡坦然,於己無關的神態。肖海的眼睛轉移別處,沒有搭理齊霸歪。齊霸歪的本性就是霸道,她見自己提出問題,肖海不理睬,她不由得氣沖丹田,她大聲地說道:「我問你哪,你怎麼不回答我?」
肖海看齊霸歪那令人討厭的模樣,冷笑一聲說:「哼,她,她因為什麼要自殺?那你還不知道嗎?怎麼還來問我?」齊霸歪有點兒吃不住勁了,但還狡辯地說:「你這是啥話,我咋能知道她因為啥要死去?」
肖海見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齊霸歪還裝癡賣傻,他氣憤地說:「你和你媽對她做了什麼還不知道嗎?」齊霸歪意識到肖海知道了什麼,但她卻不認賬,反而說起她們對柳辰珠的恩德來了。
齊霸歪振振有詞地說:「我們對她做了什麼?那可是對她大恩大德喲。誰不知道她死了爹娘,哥嫂對她不好,是我們家可憐她,把她請來,好吃好喝地養活了好幾年,白白胖胖的。」肖海聽了,真是越聽越氣,一聲不吭。
齊霸歪卻不管肖海的反應,繼續評功擺好:「到了該嫁的年齡,就給她找個好婆家,嫁個偉丈夫,倆口子和和氣氣的,小日子紅火著呢。」肖海氣得直喘粗氣,冷冷地看著齊霸歪。
齊霸歪沒有注意到肖海臉上的神態,她還在喋喋不休地大肆宣揚自己和母親一家是怎樣地恩待了柳辰珠,肖海越聽越來氣。原來,他還不清楚齊霸歪一家究竟是怎樣對待柳辰珠的,就以為齊家會對柳辰珠很好,這柳辰珠畢竟是他們齊家的親屬,是齊老太太的妹妹的孩子,一般的說來,姐妹兩個哪有不好的。姐妹好了,當然對雙方的子女也就好了,何況,柳辰珠是被他們接來的呢?
而今天,給肖海的感覺卻不同了,原來,齊家這都是一些表面現象,而且,從跡象表明,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自己是無法知道的,但齊家給肖海的印象,可是起了極大的變化。肖海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就說道:「你也不要說好聽的了,你們娘們怎麼對待你妹子的,你心裡不很清楚嗎?你怎麼淨挑好聽的說呢?你們要是那麼對她好,她為啥還去摸保險盒自殺?哼,淨往自己臉上擦胭粉,你就歇會吧。」
肖海這一席話,齊霸歪聽了,吃驚不小,她怎麼會想到,老實巴交的丈夫,今日怎麼說出來了這樣刺耳的話語,她一下子不知道這麼接茬才好。
齊霸歪還是鬼著呢,頃刻,她反應過來了,一下子跳起來,就直奔肖海,舉起手來,就是一頓批次啪擦,她怒氣衝天,破口大罵:「王八蛋,你個肖海,今個兒你吃了豹子膽了,竟敢說我家的壞話,你他媽的滿口噴糞,胡說八道,我他媽的打死你!」
肖海也氣憤起來,和齊霸歪對打,說:「你個毒蛇,你們好,為啥她自殺?」
齊霸歪轉了話題,倒打一耙:「她還捉什麼死呀,真是不知足哇,哎哎,真不知好歹。這人哪,還真沒處看去,珠子這丫頭咋變得這樣呢?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把她接來?嘖嘖。」齊霸歪的一番話,把肖海氣得哭笑不得。
齊霸歪真不愧是齊霸歪,無理辯三分,把黑的硬說成是白的,還大言不慚,說起謊話來臉不變色心不跳,理直氣壯。肖海強壓心中的怒火,咬著牙說:「像你說的那樣,她還有理由自殺嗎?那她為什麼要自殺?」
齊霸歪不以為然地說:「我還會和你說假話嗎?我要是說假話,就讓我嘴上長個疔,活活疼死我。我看她是沒有理由自殺的,她就是不知足,活捉。」
肖海的火苗子直往上冒,衝口就來個大揭蓋:「拉倒吧,還說啥呀,不就是你們娘倆給找個唬拉巴騰的殘廢,黃福貴成天打打鬧鬧不好好過的嗎?她實在過不下去了,她要離婚,你們不讓,你媽還以死來要挾,逼的她沒辦法了才去自殺的呀。」
齊霸歪沒想到一向老實順從的丈夫會說出如此嚴厲的話來,又把她們娘倆揭露得毫不留情,她真真沒有想到,她只看到丈夫老實順從的一面,卻沒有看到丈夫正直好打不平的一面。再說,她們娘倆在柳辰珠身上做的也真是令人髮指,凡是有點兒良知的人都會為柳辰珠鳴不平的,何況是富有同情心的肖海?
一時間齊霸歪不知說什麼好了,跳到一邊,住手了,囁囁哧哧地說:「怎麼,柳辰珠都和你說了?」說了這一句,忽見齊霸歪一挫身下了地,吊梢眉直立,大聲吼道:「你和那柳辰珠啥關係?你們倆怎麼串通一氣來誣蔑我們娘倆?她要死就死去,關我什麼事兒?」
肖海聽了十分生氣:「你咋那麼歪呢,不愧叫——不關你什麼事兒?幸虧她沒死成,不然的話,你們娘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說到這兒,肖海又加了一句:「這保不準兒還自不自殺哪。要是她真死了,哭你都來不及哪。」
齊霸歪沒吭氣,眼珠子轉了幾轉,忽地向門衝去:「我上他姥家去,今晚就不回來了。」肖海冷笑一聲,揶揄道:「對對,好好和你媽密謀密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