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志斌一進門,肖春陽就迫不及待地問:「你媽他們給不給地呀?」劉志斌看看肖春陽,慢慢地說道:「我媽說不給。」
肖春陽一聽,心裡咯登一下,非常失望,他沮喪地說:「那她什麼理由不給?」劉志斌喝了口水,肖春陽的雙眼就跟著劉志斌轉:「嗨,你快說呀。」
劉志斌擦擦嘴說:「我媽說,那地是我沒出嫁時買的,錢是屬於娘家的,不屬於我的。」肖春陽聽了,他翻了翻眼珠子說:「那不是你做手工掙的錢攢的嗎,不管出不出嫁,都是你的錢。」
劉志斌雙手一攤說:「可我媽就是這麼說的,她就是不給。」肖春陽生氣了說:「你家也真是,他們也不窮,是個富戶,地也不少,就差你這點兒錢,這點兒地啦?」
劉志斌她看看肖春陽說:「我媽她是很自私的,又看重錢財,怎麼能捨得給我?」肖春陽聽了劉志斌的話,他也覺得老岳母是這樣的人,看來,自己要,是不能要回來的,他的眉毛擰成一條線,他甕聲甕氣地說:「咱們自己要不回來,那就只好經官了。」
劉志斌聽肖春陽要打官司,很驚訝,但她一想,自己要,母親是絕對不能給的,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她遲疑地說:「那不就沒有了親情了嗎?那以後還怎麼來往?」
肖春陽歎口氣說:「那也是沒法的事,你總不能不想想是咱們家的日子要緊呢,還是兩家的關係重要?總不能讓孩子們餓死吧?」劉志斌沒有說話。
肖春陽勸道:「你就別猶豫了,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只好這麼辦。」
劉志斌無可奈何地說:「唉,真是的。」肖春陽又說:「到了法庭上,人家一定會讓你作證,到底是誰的錢,你可別說是你娘家的錢,否則的話,咱們就得輸了,你得說是你的錢。」
劉志斌猶豫地說:「我,我……我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那樣的話,我和娘家就斷了。」肖春陽急了說:「你可別猶豫,你可想著孩子們哪。」劉志斌沒有說話。
很快地就到了開庭審理那天。雙方的家人都來到了法庭。
嘉薩縣是個不太大的縣城,法庭也大不了哪去。法庭審理的那間倒是個大屋子。正北面是法官的席位,那位首席法官是個五十開外的男人,他叫胥鴻生,他長得人高馬大,胖胖乎乎,很有派頭。
在首席法官的兩邊,各坐著一位陪審員,左邊的叫鞏純利,右邊的叫趙素順,在陪審員鞏純利的旁邊,是書記員汪美芳,是個二十多歲的女性。
法官們的坐席高出地面,他們的面前是大大的桌子。在法官的下面,是原告和被告的席位,那是很小的位置。在原告和被告的下面,就是聽眾席了,是幾排長椅子。
劉家的人來的很早,有劉少勳和馬玉華,還有他們的四個兒子,依次是劉長斌、劉晶斌、劉貴斌,劉清斌。他們的四個兒子個個都長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都是像父親。
肖春陽和劉志斌來的比較晚,他們進來的時候,劉家的人已經坐好了。
肖春陽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劉家人,但是,他沒有上去打招呼,而是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而此時的劉家人也看到了肖春陽,他們動也沒動,也是用那種不屑的冷漠眼光看了看肖春陽。
劉志斌在肖春陽的身後,她看見了娘家人,想上前去打個招呼,可是,她看見了母親那冷峻的目光,然後,母親就把頭轉向了一邊,而父親,看見了劉志斌,微微一笑,點點頭,四個哥哥的目光都很冷淡。
劉志斌見如此,心裡一緊張,一股涼氣直襲上了心頭,她無法再去打招呼,只好跟在肖春陽的身後,走到長椅子的另一頭坐下。劉志斌坐下之後,心頭還是突突地直跳,她心裡說道:完了,沒等打官司,家人就這麼冷淡,尤其是母親,那目光,除了冷淡,還有怨恨……
正當劉志斌的心裡七上八下,胡思亂想的時候,在她身旁的肖春陽似乎看出了劉志斌的忐忑不安的心理,他伏在劉志斌的耳邊用極小的聲音但是卻是很堅決的口吻說道:「你可要把握住,一定說那買地的錢是你自己的,千萬不能猶豫,聽到了沒有?」劉志斌看看肖春陽沒有說話,肖春陽瞪眼瞅著她,一動不動。
不一會兒,主席台上的法官說話了。法官掃視屋子裡的人一眼,清了清嗓子說道:「肅靜,肖春陽、劉貴斌土地一案,現在開始審理。」這劉貴斌是劉少勳的三兒子。
屋子裡的人本來都在竊竊私語,聽到了法官的宣佈,大家都靜了下來。屋子裡靜極了,彷彿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接著,公訴人宣讀案情。人們注意地聽著。等到公訴人宣讀完案情,法官宣佈:原告訴訟。
肖春陽走到原告席上,振振有詞,他的關鍵話是:「我老婆用自己的錢買地十三垧,把地契寄放在娘家,現在,我家的生活沒著落,向劉家索要這十三垧地,可是劉家不給,說是這地不是我老婆的錢買的,是他們的錢買的,說什麼也不給。請法官審判,謝謝!」
等肖春陽說完回到座位上後,法官又說:「被告辯護。」劉貴斌走上了被告席上,他也是振振有詞,他的關鍵話是:「剛才我妹夫肖春陽說的不符合事實,那十三垧地不是我妹妹的錢買的,而是我家的錢買的。我妹夫硬說是我妹妹的錢買的,所以,他想要回這地,我們不能給他。」
等到劉貴斌說完回到座位後,法官們耳語了幾句。下面的聽眾也都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法官用錘子敲敲桌子說道:「肅靜,下邊,請證人劉志斌出庭作證。」人們聽到這裡,馬上停止了議論,都靜靜地等待證人出庭。
劉志斌一聽說讓她出庭作證,腿都軟了。肖春陽趕緊將她扶住,又強調說:「你可記住,千萬要說那錢是你的,否則的話,咱們的官司就輸定了,孩子們就得餓死!」
劉志斌聽得恍恍惚惚,她強制自己鎮定下來,緩緩地站起來,向證人席走去。當她路過娘家人的面前時,她下意識地看看他們,只見他們的表情很複雜,母親的臉上還是很嚴厲的,但是也像是有所期待,目光死死地盯著劉志斌。父親的臉色很平和,好像還有著淺淺的笑意,點點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像是說:閨女啊,你想怎麼說都沒關係,隨你呀。而那四個哥哥,個個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他們的目光也都集中在劉志斌的身上,但是除了冷漠,也似乎有所期待。
劉志斌的臉都白了,到此時,她的心還在七上八下。劉志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證人席上的,她惶惑地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法官說:「劉志斌,你如實說明,這買地的錢是不是你的?還是娘家的?這個案子,關鍵就看你的一句話了,你明白嗎?」
劉志斌在迷濛中聽了法官的話,機械地點點頭。此時,她的心理鬥爭異常激烈,想到在娘家時的情景,也想到孩子們那期待的眼神……
劉志斌的心裡,此刻真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不知道怎麼好了,她想,這在公堂上的較量,可是關係太重大了,一頭是,關係到她和娘家人的今後相處問題,如果是弄不好,那可就是要一刀兩斷了,尤其是那嚴厲而愛財的母親,可能再也不會認她這個女兒了,四個哥哥,也會與自己行同陌路,也就是父親,還會照舊有自己這個女兒……
而另一頭是,自己這個破碎飄搖的家,丈夫不僅和自己離心離德,還沒有掙錢的路,那兩個先方的兒女,還是和自己人心隔著肚皮,但是,這個家裡,還有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女,他們還都年紀幼小,那飢餓的眼神,在盼著有飯填充他們空蕩蕩的胃口……
回過頭來,再想想,娘家,生活富足,沒這十三垧地,他們也會吃得飽,穿得暖,可是,自己的家,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境,也許,這十三垧地,能挽救自己一家的生命。兩相比較,何去何從,應該了然了!
終於,她最後看了娘家人一眼,咬咬牙,堅定地說:「錢,是我的,是我做手工掙的。」說完,劉志斌就攤在證人席上,她聽法官宣判:「地歸肖春陽、劉志斌夫婦所有……」
可是,她和肖春陽沒有想到:這打官司要回來的十三垧地,卻給家裡招來了禍患,全家人帶了幾十年的緊箍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