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失手
這時,一個家丁悄悄的走到程浩忠的身邊,對他附耳說了什麼,程浩忠臉色稍稍一變,繼而放下酒杯,抱拳對眾人道:「諸位先慢慢喝,程某有點事暫時離席一會兒,就由小兒南峰陪諸位暢飲如何?」
「程大俠多禮了!」眾人紛紛客氣。
程浩忠再一抱拳,匆匆向後堂走去。見此情形,柳寒煙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起身,閃身也向後堂悄然而去,聽風軒觥籌交錯,眾人正耳熱酒酣,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柳寒煙遠遠的跟著程浩忠穿過後堂,閃進後花園,卻突然不見了程浩忠的身影。她不由得蹙起了眉頭,輕輕的藉著花樹的掩映穿過花園,停在已拍精巧的房間前,略一思索,她斷定程浩忠必然是進了其中的某個房間。於是她躡手躡腳的一間又一間的打探,經過一間精緻的掛著大紅喜字燈籠的房間時,裡面傳出來的談話聲吸引了她的腳步。藉著微弱的燈光,她這才發覺原來這就是新房,只是為何門邊連一個下人都沒有守著?一遲疑,她輕輕的將耳朵貼在窗紙上,只聽到一個陌生的女聲在說:「汝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汝眉?那不是新娘子的名字嗎?這個說話的女聲又是誰?
半響,才聽到一個略帶嘶啞,但很輕柔很軟和的聲音幽幽的道:「我還能怎麼做?」顯然是新娘歐陽汝眉。
先前那清脆的嗓音急道:「你不喜歡程南峰,你可以拒絕這門親事的呀!」此女應該是新娘的好朋友,不然也不會在一起說這麼私密的話題,而且門外的下人應該也是她們指使開的。
歐陽汝媚的聲音裡充滿譏諷,「我為什麼要拒絕?我愛的男人不愛我,他的心裡只有別的女人,我難道還要死皮賴臉的去纏著他嗎?這不是我歐陽汝眉的作風,我還沒有下賤到這個程度!更何況,程家不論是家世地位和在武林中的聲譽,都可以和我們歐陽家門當戶對,我有什麼理由拒絕?」
「可是,這關係到你一輩子的幸福,你真的願意跟一個你不愛的男人過一生?」
「程南峰雖然不是我愛的人,但他不論是相貌,才情,還是武功,都不如我愛的那個人。可是,他對我真的很好!是一心一意的好!一個女人,能一輩子被一個男人捧在手心裡呵護著,愛著,夫復何求?」說罷幽幽的歎了口氣,似是極為滿足。
勸她的女子沉默片刻,才苦笑道:「汝眉,我真的不瞭解你!我以為,你是不滿意這樁婚事的,但現在看來,是我錯了!既然你能這麼想,我也就沒別的說了,我只希望,你能真的幸福就好……」
「我很幸福!雖然我得不到我愛的,但是我卻能被別人深愛著,我覺得很幸福!也許,這就是生活,生活總不能十全十美的,不是嗎?」
柳寒煙悄悄的離開了新房。歐陽汝媚的話一直在她的耳邊迴盪「一個女人,能一輩子被一個男人捧在手心裡呵護著,愛著,夫復何求?」
一粒淚珠默默的從她的眼角滑落。是啊,歐陽汝媚是聰明的,她的選擇是對的,因為固執的去糾纏一個不愛的男人,還不如享受被愛的感覺。人生沒有那麼的如意,生活也不可能十全十美,我們只能在有限的生命力,享受有限的幸福就可以了,很多東西,是強求不來的,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希望這個大氣的,通透的女子能得到她的幸福吧!可惜了,這麼好的女子,竟然嫁進了程家!不過好在這程南峰雖然是程浩忠的兒子,但並沒有遺傳到他父親的齷齪,奸詐,醜陋的嘴臉。整體上來說,他還算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
歐陽汝媚找到了她的最終歸宿,找到了一個深愛她的男人,那麼自己呢?會不會有個歸宿?她還有資格和權力去愛嗎?會得到「他」的愛嗎?那個人,他會看上她嗎?看上她這麼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女人嗎?她的心裡一片惻然和淒楚。
想起今日來的目的,她強打起精神,猛提一口真氣,縱身飛上屋頂,在一片青瓦之間,雙眸如黑夜中的火炬一般閃閃發光,搜尋著每一處可疑的地方。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座不起眼的亮著微弱燈光的小屋。那個地方看起來很隱秘,但絕對不是下人房,那微弱的燈光在一排黑暗的房間中顯得極為醒目。她輕輕的飄落下來,藉著花樹的掩映,飛快的掠到了那幢小屋的門柱邊,沒發出一絲的聲響。然後,她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果然是程浩忠!她的血液瞬間就沸騰了!透過用手指捅出來的窗紙窟窿,她看到了程浩忠背著雙手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子,臉色也沉靜得可怕,而床上,衣衫凌亂的坐著一個絕美的婦人,臉色蒼白,顯然是剛剛療完傷。正是她一路追蹤下來,然後在聽泉山莊忽然失了蹤跡的俏羅剎上官菁華。這女人,自打死了丈夫之後,便自改其稱號為情海恨姬,四處打著為夫報仇的旗號瘋狂的尋找彩袖仙子藍紫衣,實際上,她早就和程浩忠勾搭在了一起,她找藍紫衣的真正目的,是受程浩忠指使,殺人滅口而已。
只聽程浩忠道:「失手了?」
上官菁華恨恨的道:「那個丫頭棘手得很,居然學會了藍紫衣那賤人的流雲飛袖!」
「什麼?」程浩忠一震,顯然沒料到:「紫衣把流雲飛袖傳給她了?」
「紫衣紫衣!」上官菁華一臉醋意的道:「瞧得一口一個紫衣的,念得挺順口啊!怎麼,難不成你心裡還惦記著她?」
「不要胡說!」程浩忠顯然沒心思陪她卿卿我我,他背著雙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神色比較凝重,「紫衣曾經答應過我,有生之年絕不將流雲飛袖傳與任何人,可如今,她卻違背了誓言,將這神奇的袖功傳給了這個姓柳的丫頭……」
上官菁華一怔,「那又說明了什麼?」
「有兩個可能!」程浩忠道,「一,她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所以違背了誓言;二……」他忽然停住,神色有些蒼涼。
上官菁華下意識問:「第二個可能是什麼?」
程浩忠長歎一聲,「第二個可能,那就是她可能已經離開了人世……」
上官菁華一振,「你是說,她死了?」
程浩忠點頭,「有這個可能。我們找了她這麼多年,卻連她的半個影子都沒有找到,除非她逃入了傳說的傲笑山莊,否則依我程某人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她。但傲笑山莊,豈是那般的容易進出?窮我畢生,我都沒有找到傲笑山莊的入口,更何況她?而且這麼多年也從未見流雲飛袖在江湖上出現過,如果她活著,或者早已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那她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她一定會找到聽泉山莊來。可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她的消息,所以我懷疑,她早已不在人世……」
上官菁華點頭,「有這個可能!」她繼而疑惑的道,「可若是她真的死了,那這個姓柳的丫頭口口聲聲說是她的徒弟,而且她會使流雲飛袖,這又是怎麼回事?」
程浩忠皺了皺眉頭,道:「她答應過我有生之年不將流雲飛袖傳於後人,如今看來,她極有可能在臨死前將心法口訣傳給了這個姓柳的丫頭,而若想練成流雲飛袖,並非一朝一夕,這也可能就是這個丫頭這麼長時間之後才找上門來的原因……」
上官菁華聞言一震,「你是說,她找來聽泉山莊了?」
程浩忠譏諷一笑,「可不,這會兒正在聽風軒坐著吃酒席呢!」
上官菁華喃喃道,「恐怕,來者不善吧?」
「那又如何?」程浩忠不以為然,「當年,她師傅藍紫衣和我也只能打個平手,她這麼年輕,我就不信她比她師傅還要強!」
上官菁華笑,「那你還擔心什麼?」
程浩忠歎口氣,「別的倒不怕,就怕她鬧場子!今兒是南峰的大喜日子,這門親事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促成的,我可不想被別人搞破壞,影響聽泉山莊的聲譽……」
上官菁華眸光一寒,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不如今天就讓她有來無回?」
「不可!」程浩忠道,「在沒有搞清楚她的來意之前,萬萬不可輕舉妄動,我們還不清楚,她到底知道我們多少的底細呢……」
上官菁華瞇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程浩忠冷聲,「只要她今天不鬧場子,我程某人可以暫容她幾天活命,先摸清她的來路再說!」
他們聊得痛快,卻絲毫也沒有發現,他們口中的姓柳的丫頭就在外面一字不落的全給聽了去。鬧場子?不不,她不是來鬧場子,這麼幼稚的事情她還幹不來,她要做的,是直搗黃龍,直接取他程浩忠的項上人頭,為慘死的師傅報仇!
屋子外面柳寒煙磨刀霍霍,屋子裡面卻是春光融融。只見程浩忠大抵是想起了這個時候應該對這個為他賣命的女人慰問慰問,於是坐到她的身邊,語氣關切的道:「你的傷怎麼樣了?要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