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冰美人
突然音樂一變，眾人只覺眼前白影一閃，八個紅衣少女自發的讓開身，只見一道纖細的白衣徐徐從天而降，像是天女散花一樣，緩緩的降落在了眾紅衣少女的中間，飄然若仙，原來是一個一襲輕柔白紗的少女。少女白紗覆面，額間額間一點朱紅，只露出一雙盈盈如秋水般的眸子在外面，顧盼間，閃閃生輝。當真是萬紅叢中一點白，她一出現，立即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見她身姿曼妙，玉手輕揚，蓮足輕移，隨著絲竹的節拍翩然起舞，舉手投足之間更顯萬般風情。眾人彷彿看到了月宮裡的嫦娥正在廣寒宮中長舒廣袖，幾疑是仙境，全部都進入了如癡如醉的狀態中。
沒有人主意到，就在此刻，白紗少女突然明眸一冰，身姿曼妙的旋轉間，已舞到了杜清泉的面前。杜清泉正陶醉的半瞇著眼，一見「嫦娥」就在面前，慌忙伸手去抱，佳人卻輕盈的跳開，末了，對他回眸一笑。這一笑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可杜清泉卻莫名的感到了一股涼意。心中一凜，還來不及反應，眼前忽然寒光一閃，隨即脖子一涼，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劍已架在了頸間，方纔還長袖善舞百媚叢生的艷妓梅若蘭，此刻卻週身散發出冰冷的煞氣持劍站在他面前，那雙僅露在外面的眸子冰冷如霜，厭棄而又鄙視的看著他，流露出說不出來的厭惡。
「你……」
音樂陡地停了。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那些紅衣少女們紛紛尖叫。賓客們更是吃驚不小，瞬間酒醒，第一時間去找自己的兵器，大廳裡頓時亂成了一團。
「全都不許動，否則我殺了他！」冰美人一聲冷叱，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你……你是什麼人？」若是此刻杜清泉還認為這滿身煞氣的蒙面女子是他請來的艷妓梅若蘭，那他在江湖也白混了。
「別管我是誰！」冰美人冷冷的道，「你只要交代清楚上個月初九你在哪裡，做過什麼就可以了！」
冰冷的短劍貼著頸項的皮膚，杜清泉不敢大意，生怕自己一動，那鋒利無比的短劍就能劃破自己的脖子。他只能陪著笑臉道：「姑娘，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眾人全都莫名其妙，享譽江湖的「賽孟嘗」究竟什麼時候得罪這麼個來歷不明的蒙面女子，以至於她要扮成艷妓梅若蘭來鬧場子？先前他們以為她是來行刺杜清泉的，但眼下看來，又好像不是，對方似乎是要逼問賽孟嘗什麼。
「說，上個月初九你在哪裡？都做過些什麼？」蒙面少女不耐煩的喝斥了一聲，手上的短劍用了下力道，杜清泉只覺皮膚一痛，一定是短劍劃破了皮膚了。他頓時一驚，忙不迭的道：「姑娘別衝動，別衝動！我，上個月初九我哪兒也沒去啊，我在家裡呆著呢，不信，不信你問問我家丁……」
蒙面少女冷哼一聲，「怎麼，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賓客當中馬上有人站起來說道：「姑娘，賽孟嘗杜大俠到底與姑娘有何梁子？姑娘何不摘了面紗用真面目示人？這樣咄咄逼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對啊對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還要戴面紗？」眾人馬上附和。
蒙面少女冷冷一笑，長袖一揮，眾人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就聽方才最先替杜清泉說話的那人一聲痛呼，捂著肩膀登登登的一連退了好幾步，滿臉的不可思議，瞬間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來。眾人一驚，凝目望去，只見他的肩膀上竟插著一根銀筷子，鮮血汩汩的流了出來，竟是剛才蒙面少女那隨手一揮，力道之大之猛速度之快，讓眾人瞠目結舌，一時竟心生寒意。
蒙面少女見一威懾住眾人，便冷冷一笑，逼視著杜清泉，道：「上個月初九，延熙青雲山莊；三月初九，海州威遠鏢局；二月初九，泉州風華幫；一月初九，汴梁南通錢莊……」
她用毫無感情色彩的聲音念著一個又一個日子和一個又一個地名，組織或者幫會，每聽到一個，眾人的心裡就一沉。這幾年來，一直有不少幫會組織莫名其妙的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滅門，慘烈到無論老弱病殘孕都會被殺光殆盡，手法之凶殘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但直到今天也沒有人知道這些究竟是誰做的，而蒙面少女念出來的這些名字正是今年來被滅門的慘案，每一樁每一件，都讓人心底為之發寒。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突然說起縈繞在人們心頭的那些名字？難道這些事，跟賽孟嘗杜清泉有什麼關係嗎？聯想到少女剛才逼問杜清泉上個月初九在哪裡的話語，人群之中有些人已漸漸的明悟了，但仍無法相信，這些慘案會跟賽孟嘗有關！
杜清泉在蒙面少女的冰冷聲音中臉色慢慢的由青到白，額頭上開始滲出了汗珠，但仍強笑道：「姑娘不會誤會上述種種跟在下有關係吧？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他轉頭向賓客求助：「各位，你們可是熟知我的為人啊，我杜清泉向天發誓，這些事情根本與我無關啊……」
眾人一陣沉默。的確不太相信杜清泉會參與這些滅門案，但世事難料，人心難測，這少女若無十足的把握，又怎會前來當中揭穿？但賽孟嘗這些年來頗有俠名，又怎會幹下如此罄竹難書的罪行？眾人兩頭都拿不住，還是中立一些的好，靜觀其變。
「無關？」蒙面少女冷哼，「你敢說這些事不是你做的？」
少女此言一出，人群頓時嘩然，先前有些人只是猜測，如今聽到這話從少女口裡說出來，還是不敢置信。
「冤枉啊冤枉……」杜清泉大呼**，眸光卻閃爍不已，忽然一個矮身，企圖從少女手裡逃脫，同時，早已暗暗向這邊靠攏的豢養的家丁們飛身撲了過來，企圖將他救走。但少女早已料到他會有此舉，電光火石間，她身形一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將杜清泉抓了回來，短劍貼著他的脖子劃過，鮮血一下子冒了出來。
「怎麼，還想跑？」少女譏諷的笑，杜清泉老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同時，那些朝這邊撲過來的家丁只能硬生生的停住，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老爺還在對方的手裡不敢輕舉妄動。
杜清泉臉色一沉，「姑娘，你到底想要怎樣？」想他堂堂賽孟嘗，在江湖中混了這麼多年了，自恃武功不弱，沒想到今日虎落平陽被犬欺，竟被這纖纖弱質挾持在手，被眾人當中看笑話，真的丟盡了他的老臉。
「我想怎樣？」少女詭異的一笑，忽然短劍飛速的一掃，眾人驚呼出聲，以為她要殺杜清泉，哪知寒光閃過之後，只聽噗的一聲暗響，杜清泉胸前的錦衣被利刃劃破，露出了一件金光閃閃的緊身衣來。蒙面少女指著那件護身衣，嘲弄的看著杜清泉慘白的臉，似笑非笑的道：「你敢說你跟這些血案沒有關係？那麼這是什麼？」
杜清泉驚駭得什麼都說不出來，臉色剎那間慘白到了極點。賓客中卻已有人驚呼出聲：「金絲護身衣！那是青雲山莊的傳家之寶！」
什麼都不用說了，一切真相擺在眼前，許多曾冤死在杜清泉手中的冤魂生前摯友全都怒不可遏的衝了過來，高喊道：「快殺了這個畜生！」
眾人情緒高漲，紛紛湧了過來。蒙面少女眼中的戲謔之色更深，如獵人看著已落入己手苟延殘喘的獵物一樣，並不著急動手。
「殺了他！殺了他！」眾人大喊，情緒激動，群情憤慨，喊殺之聲震耳欲聾。
蒙面少女短劍一掃，本想割下杜清泉的頭顱，但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暗歎一聲，迅速的點了他的穴道，然後將已無反抗之力的杜清泉向眾人推了過去，道：「這老賊就交給你們處理了！」
在眾人的怒吼聲裡，杜清泉很快被拖了下去，他的罪行將會被眾人公諸於世，下場也是顯而易見的。只是沒有想到，這些血案的幕後製造者，竟會是平日裡享受著大家尊敬和追捧的「俠義之士」，人稱賽孟嘗的杜清泉！一時間眾人心裡全都唏噓不已，要不是這蒙面少女突然出現揭穿他的真面目，眾人恐怕還都被蒙在鼓裡呢。想到這兒，眾人轉過頭來要向蒙面少女道謝，但見大廳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那白衣飄飄的蒙面少女的影子？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
黑暗的角落裡，一雙晴朗生輝的眸子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唇邊不由浮上了一抹欣慰的笑意。方纔，她沒殺人！她本動了殺機，但終究，還是沒動手，沒有再讓自己的雙手染上鮮血，而是選擇了這個人人稱道的方式處理此事。誰說付出沒有回報？這不收效了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是冰雪，終有融化的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