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你不是我的對手
輕羅的話，像一根鋼針一樣，直直的插入了江梅萼的心臟裡，疼得她五臟六腑裡痙攣起來了。那一刻，她心酸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但，她硬生生的迸了回去，面上雖然依舊冷漠，但內心裡早已翻江倒海，掀起了驚濤駭浪！她越來越懷疑這個十七公主的真實身份，她到底是誰？為什麼能這麼瞭解她？而且，總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她們曾經就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彼此都很熟稔熟稔似。這一刻，她的腦海裡忽然劃過了一張面孔，那是一張清麗無雙的臉，雙眸剪秋水，十指剝春蔥，清雅的一笑，便可以讓王兄為她神魂顛倒！裴輕羅！那個曾經差點成為她王嫂的女人，那場兵變當中最為關鍵的人物！可是怎麼可能是她呢？她早就死了，而且面前的這張臉孔，又是如此的陌生，根本就不是那張熟悉的清麗淡雅的面孔！難道這世上，叫裴輕羅的女子有好幾個嗎？
壓下心裡的疑惑，她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出悲喜。
輕羅低低的一歎，繼續道：「其實你比任何人都希望得到幸福平靜的生活，你也希望自己能放下包袱，像個普通人一樣的活著。可是，你不能，你覺得，你不應該把這血海深仇給放下，因為你王兄的死在時刻提醒著你，不要忘了給他報仇！梅萼，不要再給自己壓力了，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何必再執著呢？就算你報了仇又能怎樣？只會製造更多人的死亡，給老百姓帶來更多的痛苦，你真的願意看到那樣的一幕嗎？冤冤相報何時了？」她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更何況，你王兄他並沒有死，他還活著！那麼你是不是可以放下這仇恨，卸下這重擔，重新生活了？」
江梅萼緊緊的抿著嘴唇，不發一語。
輕羅繼續勸說道，「更加重要的是，你王兄現在過得很幸福，你難道真的要打破他的平靜，重新把他捲入到這一團腥風血雨當中來嗎？你難道不願意看到他快快樂樂的活著，過他想要的日子嗎？你真的忍心看他重蹈覆轍，再次陷入權利的糾纏和紛爭，一輩子，都不得寧靜嗎？」
這幾句話，戳中了江梅萼的要害，說到了她的心坎裡去。她終於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這是五年來，她第一次在一個女人的面前哭泣，展示她柔弱無助的另一面。她以為，她是堅強的，所以，她用刻意裝出來的柔弱去博得了李承的愛憐，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眼淚了，她以為，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打倒她了，她覺得她足夠堅強，內心足夠強大了，可是她萬萬也沒有想到，面前這黑衣女子，這來歷不明的女人，只用了短短的幾句話，就把她擊敗了，那一刻，她潰不成軍，心裡苦苦堅守的東西，轟然倒塌。
她終於不能自抑，淚流了滿面。她終於抬起頭來，流著淚道：「只要你能讓看到王兄還好好的，我，什麼都答應你！」
輕羅終於如釋重負，這一瞬間，竟然也淚濕了眼眶。她啞著嗓子，道：「你放心，我一定不負你所望！」說罷，她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的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等一下！」江梅萼眼看她要離去，頓時急急的叫了起來，「我還有話要問你！」
輕羅只好頓住腳步，轉身。「你想說什麼？」
江梅萼似乎想要起身，又顧忌到了什麼，終是沒有起來，只依然坐在床上，手裡緊緊的抓著錦被，目光複雜的看著她，深深的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輕羅心裡一震，故作淡然的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是十七公主東方沁！」
「不。」江梅萼搖頭，「你應該，還是另一個人……」
輕羅心頭一跳，「你什麼意思？」
「讓我來猜猜！」江梅萼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是輕羅，對不對？裴輕羅？曾經安平城裡響噹噹的裴記女當家？」她看著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道，「輕羅小扇撲流螢的輕羅？」
輕羅沉默良久，才道，「是。」
江梅萼勃然變色，「果然是你！」難怪她總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怪她對自己的過去瞭若指掌，難怪她要夜闖九華宮！這一刻，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她眸中光芒頓時大盛，翻身躍起，幾乎是在剎那之間，手中的馬鞭已帶著一股凌厲的風，恨恨的朝輕羅抽了過去。
輕羅早料到她會有此反應，她對自己存有誤解，認為她王兄今日的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所以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難免會有如此情緒的一面。若換作以前，她是怎麼也躲不過這凌厲的一擊的，但今日不同往日，依她現在的身手，對付一個江梅萼綽綽有餘。她敏捷的一閃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了江梅萼握住馬鞭的手，稍一用力，便疼得她眼裡冒出了淚花。
「你……」江梅萼掙扎不得，只得怒視輕羅，那眸光似要將她千刀萬剮。
輕羅歎息一聲，道：「梅萼，別費勁了，你不是我對手！」
江梅萼又驚又怒，驚的是什麼時候這女人竟然練就了這麼一身武功？怒的是，自己在她的手裡，竟然連一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一時間，她的心裡酸甜苦辣鹹，五味雜陳。她目光驚疑的看著她，臉上兀自寫滿了不相信。這女人，她當真是裴輕羅？她原來不是叫做莊玉姬嗎？可是，她什麼時候又變成了飛雲國的十七公主？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輕羅知道她心裡的疑惑，但她不想告訴她。「梅萼，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確實就是十七公主東方沁。這個故事很長，也很複雜，有機會，我再說給你聽！」她頓了頓，道：「今晚之事，我希望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也請你，遵守你的承諾，好自為之！」說罷，她輕輕的鬆開了她，哪料江梅萼卻一時站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
輕羅一驚，「你怎麼了？」
「不用你管！」江梅萼狠狠的道，神色又難堪又羞窘，幾乎漲紅了臉。
輕羅目光銳利的落在了她的小腿上，「你腿怎麼了？」
「沒事。」幾乎是同時，江梅萼又快又急的回答，明顯是在掩飾什麼。
輕羅二話不說，一把拉住了她，「讓我看看！」
江梅萼卻恨恨的甩開了她的手，彷彿被戳到了最痛心的地方，雙肩劇烈的抖動著。「我說了不用你管，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她嫌棄的甩開了她，背過了身去，冷冷的道：「馬上離開這兒，不然，我就要叫侍衛了。到時，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直覺告訴輕羅，江梅萼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她，可她不願意告訴她！什麼時候，曾經好得像姐妹一樣的兩人，竟然落到了如今這冷漠的局面？她看著那個寂寥的背影，看著她瘦削的肩膀，想起那個高傲而不可一世對所有人都不屑一顧唯獨對她交心以待的梅郡主，想起她們過往的種種，輕羅的心裡霎時被算出填滿，一時間難過得不能自已。她深深的歎了口氣，道：「梅萼，時至今日，難道我們真的要像敵人一樣對立嗎？我在你的眼裡，就真的那麼不堪？不堪到你把我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江梅萼緊緊的抿著唇，心裡已波瀾迭起。是啊，曾經她們是多麼要好的朋友啊，一度她還引她為知己，可又怎麼會想到，她們兩個竟然會落得如此的地步，對面不相逢呢？本來，她對她，還抱著滿腔的怨懟的，她最恨的，不是她背叛了王兄，因為自始至終，她從不曾愛過王兄，這一點她是清楚的。之所以讓她介懷的，是她親手殺死了王兄！她不但背叛了那個愛她的男人，還親手殺死了他！這是她最不能容忍和諒解的，所以這麼多年來，她恨她，恨得五內俱焚！可現在，她卻告訴她，王兄並沒有死，他還活著，而且，活得好好的，成了親，還安了家，過著幸福而又平淡的生活！雖然她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也許是潛意識裡她希望王兄還在人世間的，所以她一說，她幾乎就立馬相信了。如果王兄還活著，那麼，她對她的仇恨，也許就會淡了許多。
一時間她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她淒涼的笑了笑，轉過身，一步步的朝輕羅走了過來。準確的說，是高一腳低一腳的挪動著過來的。因為，她有一隻腳是跛的！
輕羅驚懼的瞪大了眸子，視線落在了她那只跛著的右腿上，眸光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江梅萼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看到了？你滿意了？」
輕羅驚駭的看她，「怎麼會這樣？」看著她一步一步的挪過來，每一步都那麼的吃力，她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在江梅萼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殘酷的事情？
「不要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我！」江梅萼冷冷的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