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互換身份
紅燭高燒，淌著滾燙的蠟滴。垂著紅色幔帳的雕花大床上，新娘子羞答答的端坐在床沿，低著頭，雙手下意識的絞著巾帕，看起來也有幾分緊張的樣子。
鋪著紅色錦緞的桌子上，一壺喜酒和兩個白玉杯子靜靜的躺在那兒，發出清冷的光芒。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房中是非同一般的寂靜。沒有人開口說話，新娘子沒說話，江楚然也沒說話。只聽到彼此輕微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的散開在這不同尋常的夜裡。
良久，良久，才聽到新娘子低低的喟歎一聲：「你真的不想給我揭開蓋頭嗎？」
這聲音！這聲音！江楚然轟然間如雷擊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之間，他就變了臉色，然後，三步並作兩步，飛一般衝到了新娘子的面前，伸出顫抖的雙手，猶豫著，而又毅然的揭開了覆蓋在新娘子頭上的鴛鴦戲水的大紅蓋頭。
那一刻，他目瞪口呆，脫口而出，「怎麼是你？」
喜帕下，新娘子的笑容如花般綻放，她眉眼如畫，笑意吟吟，「怎麼就不能是我？」
新娘子不是墨雪，居然是沈紅綾！這個驚喜和天大的意外對於江楚然來說，一時接受不了，只能傻愣愣的站在那兒，口裡一個勁的重複著：「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完全一副震驚的模樣。
沈紅綾抿唇一笑，起身，纖纖素手扶他做到桌旁，然後，執壺斟酒，將一杯酒遞到他的面前，柔聲道：「喝了這杯合巹酒，你我，就真的是夫妻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江楚然被眼前的一切給整懵了，新婚之夜，新娘子換了人？這這這，他不是在做夢吧？他一手抓住了沈紅綾的皓腕，如墮雲霧之中，不解的瞪大著眸子，一迭連聲的追問道：「紅綾，這是真的嗎？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新娘子不是墨雪嗎？怎麼變成了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剛跟他拜堂的人，明明是墨雪，怎麼進了洞房，新娘子卻又變成了沈紅綾？剛剛在夫妻對拜的時候，墨雪明明還跟他說話了，她說，她說，謝謝你，贈我空歡喜！倏地，江楚然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沈紅綾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歎了口氣，「傻子，你現在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嗎？」
忽然之間，江楚然就什麼都明白了。
沈紅綾微笑道：「這一切，都是墨風和裴苑那兩口子的主意……」
原來那日，在墨風的勸說下，墨雪終於答應放手。但她有一個條件，她說，此生不能嫁江楚然為妻，但是，她一定要跟他拜一次堂，這樣，至少在她的心裡，她會認為，自己就是江楚然的新娘。這輩子，才能釋然，不然，她不甘心。墨風無奈，只得答應了她。但怎樣才能完全她的心願呢？墨風為此傷透了腦筋。最後，還是輕羅靈機一動，說那就乾脆給她一個「婚禮」。當時，大家都不明白她是怎麼回事，直到她說要給江楚然和沈紅綾一個驚喜，想出了這條新房換新娘之策，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當然，「眾人」指的也就是知曉內情的這幾個人，墨子勉，墨夫人，墨風，雲傲天和輕羅自己。而墨雪，聽到這個計劃時，雖沒有反對，但也默許了。她原本，是想要一場真正的婚禮的，哪怕第二天被休，她也心甘情願。可是後來，她終於想通，這樣的任性而為，到最後，傷的不但是她自己，還有江楚然。江楚然怎麼可能在娶了她之後又休了她呢？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也做不來這樣的事。而墨家人，也一定會堅決反對她這種毀了自己聲譽和一切的做法。她知道自己這次的所作所為傷了很多人的心，所以，她想挽回。因為愛，她願意成全江楚然，成全他娶他心愛的女人，成全他們兩個在一起。於是，所有的一切都在秘密進行著，在江楚然和沈紅綾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有好幾次，看到他們那麼傷心難過的樣子，輕羅都忍不住要告訴他們實情，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說出來了，不就成不了驚喜了嗎？自從那天晚上從江楚然的口中得知他終於徹底放下，她才終於篤定，自己這一次做得很對，江楚然和沈紅綾原本就有情，只是礙於各種原因，沒有付諸行動罷了，而他們這麼做，無疑是在推他們一把，相信他們知道了，也一定不會怪他們的！因為他們兩個，都是屬於那種太過於考慮別人感受的人，做什麼事，非得有人推一把才行。所以，熬了三天，瞞了三天，終於，在舉行婚禮的這天早上，輕羅把這個計劃告知了沈紅綾，沈紅綾當時就懵住了。雖然她感覺這一切都來得這樣唐突和意外，但是，能和愛的男人喜結連理，不也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嗎？她生性涼薄，對感情之事比較遲鈍，又礙於面子，不曾向江楚然表白過自己的心思，但心裡，還是想和他共度一生的，如今輕羅他們的推波助瀾讓她心生感激，感動萬分。所以，也就半推半就的由著輕羅和一干侍女們幫她梳妝打扮，事先送進了離書香閣最近的紫苑，待到一切就緒，新郎新娘送入洞房江楚然出去應酬賓客之際，她這才和墨雪互換身份。
如果說有什麼是沈紅綾今生刻骨銘心永世難忘的，那麼一定是墨雪在脫下新娘的大紅喜服，對著同樣是一身紅妝的她說：「沈紅綾，我把楚然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待他，好好的愛他，不然，別怪我重新把他搶回來，用盡一切的辦法！這一次，可就不單單只是灌醉，用手指血代替落紅那麼簡單了，」她頓了頓，說，「你是知道的，為了愛，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用盡一切手段！」
一句話，就解釋清楚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那一刻，沈紅綾鼻子一酸，差點落淚。她知道墨雪的苦心，知道她此舉的用意，她也很感激她的成全，她的退出。但她性子一向冷漠，對人從不過度親密，即便是再好的朋友，心意仍然喜歡放在心底。更何況，這間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墨雪的錯。雖然她已經放手了，但她威脅她的話，還是讓她聽著不舒服。所以，雖然她心裡對墨雪感激，感激她終於放過了江楚然，可嘴裡說出來的話，仍然是那麼的淡漠疏離，毫不客氣：「不用你提醒，我們會很幸福的。你也別想要我謝謝你，我都還沒有找你算讓我和楚然不能名正言順的拜堂的帳呢，以後你最好離我們的生活遠一點，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還有，」她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以後不要再口口聲聲對別人說你喜歡楚然，我會不高興的！」
「你！」墨雪氣得一臉煞白，她狠狠的一跺腳，道：「真搞不懂，江楚然到底看上你哪一點？你明明就是個潑婦嘛！」
「很抱歉，江楚然就喜歡我這個潑婦！」沈紅綾聳聳肩，然後毫不客氣的當著她的面把新房的門關上。
「你！」墨雪悻悻然的，在門口站了好大一會兒，這才悵然若失的轉身離開。從此以後，江楚然就是這個女人的了，他跟她，就沒有任何關係了。那一刻，她的心裡空蕩蕩的，苦澀得無以復加。江楚然找到他的幸福了，可是她呢？她的幸福又在哪裡？
淡淡的月光下，荷塘裡的水溫柔得睡著了，只有那枝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還在帶來花香的夜風中微微的搖曳，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墨雪坐在荷塘邊，將臉頰深深的埋進了拱起的雙膝裡，眼淚，像決堤的河。
一聲輕輕的歎息在耳旁響起，聲音很陌生。
「誰？」墨雪頓時像被蠍子蟄了一樣驚跳了起來。這個時候，她不想，也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和悲涼。
「小姐！」
年輕的男子侷促的站在那兒，英氣勃發的臉龐劃過一絲赧然，卻在看到她一臉的淚痕時，眸中掠過了一絲心痛。
「是你！」墨雪的臉色有些難看。這個人她認識，傲笑山莊的侍衛統領，喬振翔。「你怎麼在這裡？」她生硬的道，聲音不待一絲感情。將頭別過去之際，不著痕跡的擦乾了臉上的淚痕。
「卑職……」喬振翔侷促的有點手腳不知往哪裡放，奇怪了，他一個大男人，而且又是傲笑山莊的侍衛統領，平時見過的大場面也不少，就是老爺和莊主站在面前，他也從來都是應對自如，淡然自若，怎麼每次在小姐面前，卻都是心跳莫名加速，侷促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呢？他支支吾吾的道，「卑職，卑職剛剛巡夜，路過這裡……」
這是個很冠冕堂皇的借口，表面上看起來很自然，但實際上，稍稍一想，便知不是那麼回事。因為他身為侍衛統領頭，晚上是不用巡夜的，自有他手下的人去做。而且傲笑山莊千百年來一直都民風淳樸，人們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侍衛巡夜也只是做做樣子罷了，根本就不用他這個侍衛頭領親自出面。而他原本是在賀喜的酒桌上跟大家一起在喝喜酒的，因為心裡莫名的揪著，整個喜宴過程他都一直心神不寧，所以便藉故方便走出了喜宴大廳，，想一個人走走，安靜安靜。卻沒想到，目睹了沈紅綾和墨雪交換身份的那一幕。
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小姐根本就沒有嫁給江公子，真正的新娘，是沈姑娘。那一刻，他竟莫名的釋然和放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