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一窺究竟
兩個人嘻嘻哈哈的繞過天井去大堂吃飯。那頓飯吃了什麼她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出來的時候,她特意看了一眼後廚的方向。後廚並不像大堂似的,玻璃都是透明的,所以她看不到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只看到天井裡的金桂在肆意的綻放,吐出濃郁的芳香,還有那口胭脂井,露出幽深的井口,引得人幾欲一窺究竟。
後來,她就成了星爍的常客。餐館的工作人員也都認識了她,每次見到她,總喜歡笑著說一句:「來了?」
「嗯,來了!」每次,她也笑著這麼回一句。
再後來,她就成了陳燁的女朋友。他們第一次真正接觸,就是在那口胭脂井邊。當時大概是上午九點鐘左右,因為不是飯點,所以餐館裡沒人,經理和夥計們一個個都像是沒有睡醒的樣子,無精打采的,連廚師們都在打盹。
她挑了這個時候去,是因為店裡沒活,她找陳燁說話,老闆不會干涉。室友說他可以刻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她不信。
見到陳燁的時候,他坐在胭脂井邊刻一朵紅玫瑰。她高興的湊過去,驚歎著道:「好漂亮!」
他抬頭,看到她,微微一笑,道:「送給你吧!」
「真的?」她高興極了,忙小心翼翼的捧起來。結果,還是散了。原來,居然是一長串西紅柿的皮,他把它們圈在了一起,就變成了一朵玫瑰。
「好可惜!」她的神色無限惋惜。
他不以為然:「不過是一串西紅柿的皮而已!」
她還是覺得可惜。他說:「要不,我再給你刻一朵吧?」
「好啊好啊!」她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似乎被她的情緒感染,他也變得愉快起來,眸子裡不再有那麼濃的憂鬱,而是盛滿了淡淡的笑容。他從廚房拿了一根白蘿蔔,然後熟練的抄起小刀,只輕輕的在蘿蔔上轉了幾下,一朵惟妙惟肖的玫瑰便誕生了。
「好神奇啊!」她瞪大了眸子。
聽到她的讚歎,他似乎也很開心。他說,「你等著。」然後,他拿著蘿蔔跑進了廚房,再出來時,刻在白蘿蔔上的玫瑰變成了鮮艷欲滴的顏色,紅的花白的蘿蔔交相輝映,煞是好看。原來,他竟然在玫瑰上塗上了番茄汁,這樣看起來就更加好看了。
「真漂亮!」她驚歎著,臉頰紅撲撲的。
「送給你!」他微微一笑,將白蘿蔔遞給她。
「謝謝!」她開心的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那一笑如春花綻放,燦爛得幾乎要照亮整個天空,他愣愣的看著,忽然間就失了神。
後來,他們在一起後,她經常纏著他問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的,他總是笑而不答,故作神秘。其實第一眼看到她,他就動心了。那樣的一個清麗的女孩子,穿著白色的裙子,裙邊繡著一朵粉紅的桃花,披散著如瀑布般的黑髮,微笑著,從天井那邊逶迤而來,身姿娉婷,楚腰細細,像一首清新亮麗的小詩,一下子就叩響了他的心扉。所以,他才在她問出了那句「為什麼叫胭脂井」時,接了下面那一句。而真正愛上她,應該就是他送她那朵雕刻的玫瑰花時她那滿足的一笑吧。看多了現實社會裡那些追名逐利,為了大把的玫瑰和鑽石投入到形形色色有錢人懷裡的女子,這種連收到一朵雕刻在白蘿蔔上的玫瑰花都能高興成這個樣子的笑,就顯得尤為珍貴了。那樣的笑,不摻雜半點雜質,不帶任何虛偽的恭維,那樣的純澈,那樣的讓人心動。這樣的笑,足以讓周圍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也就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笑傾城」這四個字的含義。唐伯虎三笑點秋香,而她,僅僅只用了一笑,便完全的俘獲住了他的心!愛情,便這樣款款的到來了。在星爍餐廳的天井裡,在這一口胭脂井旁。
再後來,戀愛的時候,他們都喜歡趴在井台上看井水裡天上的胭脂雲,有一次,她還差點栽進去了。他笑她笨,她不依,纏著他給她刻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他羞赧的笑,說其實他並不會刻這個,是那些人瞎說的。
胭脂井!這是一個美得多麼令人**的名字啊!多少年了,她沒有再去過那個地方,沒有再聽到這個名字了?如今,在這樣一篇爛俗的愛情故事稿子裡,她終於,又看到了這個名字。其實她自己的初戀,又何嘗不爛俗呢?曾經那樣美好的愛情,到最後,終究還是難以逃脫「分離」這樣一個爛俗的結尾!
六年了,當年那個給她刻蘿蔔玫瑰花的男子,如今,又在何方呢?
六年前,她19歲,在a城上大一,遇到了她的初戀;六年後,她25歲,在c城的《媚色》做文字編輯,良人卻早已不見。六年的光陰,不長不短,卻寫盡了一個女孩子的一生。這六年,她已經習慣了孤獨,習慣了等待。她告訴自己,如果在26歲之前她還沒有找到他,那麼,她便把自己嫁出去,從此,與往事一刀兩斷。
父母見她年紀漸大,也逐漸的不安起來,在他們老家,25歲的女孩子早已經結婚生子,唯獨她,還依然孑然一身。父母不免著急,於是,想著法兒的給安排她相親,給她介紹對象。甚至,還托她身邊的朋友給她留意,有合適的,一定介紹給她。大有不把她嫁出去誓不罷休的意圖。
自從20歲那年的那個夏天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她對他們雖然已經沒有了恨,但態度明顯變得冷淡。逢年過節,會打個問候的電話,偶爾也回去一次,但關係已大不如從前。父母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如既往的待她,張羅著她的終身大事,畢竟家裡就這麼一個獨女。她亦會聽從他們的安排,不讓他們太難堪,但始終,仍游離在他們之外。不熱絡,不疏離,不遠,不近。
這些年,她身邊的男子多得猶如過江之鯽,卻沒有一個能在她的生命裡停留下來。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緣故吧,她不是覺得他們面目可憎,就是認為他們意有所圖,總之就是不來電。同事們都說她眼高於頂,當心將來嫁不出去。每每聽到,她都是一笑置之,不做理會。她有時候想,是不是那一場戀愛已經把自己所有的熱情都耗盡了呢,所以才這樣的過盡千帆皆不是?
直到顧言之的出現。
從那次在林娟的婚宴上再度碰到之後,他們不得不感歎這個世界實在是太過狹小,兜兜轉轉的,還是這些人和事。顧言之甚至笑道:「這是不是說明,我們倆之間有緣呢?」
對於這個人,她出乎意料的,並沒有覺得他面目可憎,也沒有覺得他意有所圖,相反,她覺得他就像一縷和煦的微風,淡淡的,就這麼吹進了她的生活裡,每次見到他,都會有一種清新的感覺,就好像不管塵世多麼的紛繁複雜,只要他往那兒一站,世界頓時就沉靜下來了。於是,所有的喧鬧熱鬧全都成了浮雲,一切彷彿沉澱得沒有一絲雜質。
所以自那次之後,他們已不再像以前那般的客套,就像朋友一樣開始來往。再加之又住一棟樓,所以偶爾他們會相約一起去小區的健身中心做鍛煉,或者早上上班在樓下碰到的時候,他會載她一程,把她送到地鐵站。再就是星期天要出去大購物的時候,她會給他打一個電話,問他家需要採購什麼,她幫他一起買回來。顧言之若是有空,會開車載她一起去,若是沒空,則告訴她他需要些什麼,她幫他一起買回來。
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是很舒服的,他不會給你任何的壓力,有的只是明月清風般的舒適,他雖然是個生意人,但又不像其他的商人那樣,滿身的銅臭味,相反,他的身上,總是散發出一種知性的儒雅味,用趙汝藍的話來說,這個叫儒商。而往往這樣的男人,對女人來說,有一種致命的殺傷力,儘管他表現得再若即若離冷漠淡然,但仍然有無數的女人前赴後繼,無所畏懼。
但輕羅也會好奇,為何這樣優秀的男人,居然也還是單身?從未見他帶女伴回來,也從未聽他說起過他有女朋友。平時也總是看他獨來獨往的樣子,不像是有家室的人。後來好奇心重了,便去找林娟打聽。
那時林娟早休了婚假回來上班,看到她從qq上發過來的問句,忍不住咧開嘴笑了。這丫頭終於開竅了,好現象!於是,十指飛快的敲了一行感歎號過去。
輕羅看到那一行大大的感歎號,愣了一下,順手發了個「?」過去。於是乎,兩人便用qq展開了如下一段對話:
林娟:為什麼向我打聽他?小蹄子春心萌動了吧?
輕羅:不過就是好奇而已,你不要多想。
林娟:還不承認?以往給你介紹了那麼多男朋友,也沒見你有啥動靜的,這回是自個兒看上了?
輕羅:……
林娟:表害羞,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有什麼是什麼唄。難得你這個滅絕師太終於正眼看一回男人了,這是好現象,可喜可賀啊!
輕羅:……
林娟:怎麼?還不好意思說了?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輕羅:我不過就是好奇,順便跟你打聽一下,你至於像唐僧一樣沒完沒了嗎?再囉嗦,我甩你一把梅花針。
林娟:……
輕羅:得了,算我什麼都沒有問過。
林娟:別介,我不過就是跟你開開玩笑而已嘛,你還當真了?
輕羅:……
林娟:好吧。看在你難得跟我打聽人的份上,我就有啥說啥了。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去年從總公司那兒調過來的,到咱們c城也才一年多的時間,他很少跟人說起他家裡的事,也沒聽到有什麼緋聞,所以這個人給大家的印象除了辦事雷厲風行,有魄力有能力之外,就是低調了。
輕羅:哦。
林娟:哦對了,我好像聽趙兵說過,顧總他離過一次婚……
輕羅:離婚?
林娟:好像是的。說是剛到c城不久離的,具體原因不知道,反正那女的出國了……
輕羅半響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