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瓢潑的雨幕
「師父…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清脆的聲音落下，如同雨中的銀鈴作響。
仇萬劫正色道：「絕冥宮除了用的用毒之外，還最擅長易容之術。為師只不過是找來一個和你身形差不多的少年，然後易容讓他易容成你的樣子來殺陶潛！」
雲舟點頭，原來如此，早就該想到的，不過親眼看著『自己』殺人，這場面還是太詭異了一些：「那個假扮我的人是絕冥宮的？」
「嗯。」
「可是他武功看起來不怎麼樣呢，似乎一點兒都不會的樣子，殺那個陶潛竟然差一點兒失敗！」雲舟有點後怕，萬一剛才殺不死那個陶潛可怎麼辦啊！
「清荷一直都在暗處監視，如果他顯露出高深的武藝，那不就被識破了嗎？他不光容貌上要像你一樣，連身手也要像你，明白了嗎？」仇萬劫慢慢的解釋著。
雲舟回想剛才的那一幕，心裡暗暗佩服，那個人學她學的真的很像，如果真的是她去殺人，恐怕也就是那個樣子，不會有太大的出入。
「所以您讓他躲在貓兒胡同的拐角，把我帶出來，讓他接替我，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師父，您真的好厲害哦！這些細微之處您都掐算的如此精確，快趕上神仙了！」雲舟的眼睛睜的大大的，裡面滿是敬佩之色！
仇萬劫含笑看了雲舟一眼：「油嘴滑舌！」說完，抬掌輕拍在雲舟的胸口。
雲舟大驚！雖然他這掌不重，但還是很疼。
「咳咳！師父你……」一臉的不可置信。
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仇萬劫開始心疼：「很疼嗎？為師只用了一分力不到啊？剛剛陶潛曾經拍了一掌在那個假雲舟身上，雖然力道不重，但是總會有傷在身。如果你的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那清荷一定會起疑心的。」
原來是這樣，師父的心思還真是縝密。
「咳咳，徒兒知道了，還是師父想的周到，多謝師父。」
仇萬劫替她把脈，雖然知道自己出手不重，可到底還是不放心，然後又將一個藍色的小瓶交到她的手上：「這是絕冥宮的白玉散，治這種皮外傷最為有效，你回去之後將她塗在傷口上，每日一次，三天後準能見好。」
雲舟將藥瓶收起，回過頭看陶潛的屍體，此時他早已經化為了一灘血水，而那些血又被雨水沖刷殆盡，剛才還活生生的人，頃刻間就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只留下幾件染血的衣服。
「本來，還想讓你和『他』交換一下衣服，畢竟陶潛曾在『他』的身上留下血跡。」仇萬劫頓了頓，仰首看天：「不過現在看來不必了，就算真的有些血跡，也早就被雨水沖刷乾淨了。」
雲舟點頭，若有所思的開口道：「師父，你說清荷為什麼一定要殺了這個人呢？再怎麼說他也曾經幫她做過事啊，一定要趕盡殺絕嗎？」
「兔死狗烹而已，這個人既然幫清荷做事，就應該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清冷的聲音淡漠如冰，彷彿將所有的情感都凍結了一般。
雲舟心裡發冷，凝視著仇萬劫，淡淡的問：「那……徒兒幫師父做事……也會有這樣一天嗎？」
仇萬劫一怔，似乎沒有想到雲舟會這樣問。
雨還在繼續下著，仇萬劫沒有回答。他怔怔的看著瓢潑的雨幕出神，雙眼如幽深的湖水一般，平靜卻深不見底。
樹葉遮擋不住更多的雨水，此刻兩人的身上盡已濕透。
雨水的寒涼刺骨，但是此刻更冷的卻是雲舟的心。
那雙大眼睛直直的看著他，雖然在漆黑的夜裡，但是裡面的期待和忐忑卻依舊無法遮掩。
師父，為什麼你不回答？
是不敢，還是不能？亦或是你……不想騙我？
「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為師送你。」清冷的聲音淡淡的吐出這幾個字，隨即抱著雲舟，飛身躍入雨幕之中……
回到煙雨樓的雲舟將自己泡在熱水裡，房間中水汽繚繞，但是卻驅趕不走她心中的寒意。
脖子上的霜華珠散發出淡淡的光芒，雲舟將它從脖子上取下，深深地凝視著。
師父將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她，是因為關心她，在乎她吧？對，一定是這樣。師父幾次三番的救她，一定不只是為了利用她，況且她也沒有什麼好利用的啊？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兔死狗烹』，自己一定不會是那個下場！一定不會！
擦乾身體後，雲舟取出那瓶白玉散，輕輕的塗在自己的胸口。
好痛……
上藥的動作很輕柔，但是依舊痛的讓人想流淚。
將衣服穿好，雲舟坐在床上，環抱著自己的雙腿，將頭埋在膝蓋上……
這床板下面竟然會是個石室，而且師父竟然知道？每一次問起，師父總會說她不應該知道太多，可是既然她不應該知道，那又何苦將她扯進這個漩渦中呢？為什麼要收她為徒，為什麼要接二連三的幫她，為什麼……
環繞在她四周的除了陰謀就是秘密，本來以為還有師父的關心是溫暖的，可是現在……她真的不確定了……
師父，為什麼你不能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你不能告訴我不會有那麼一天？
師父……
雲舟拿過床頭的那顆解藥，面無表情的吞了下去。這是剛回來的時候清荷給她的，看來清荷對今天的事情還算滿意。
心裡有一種苦澀在瀰漫，這是拿一條人命換回來的解藥，可是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朦朧中她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再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昨夜的雨一直下著，直到早上才剛剛止住。
雲舟只覺得自己的頭很痛，眼皮也很重。咽喉刺痛，沙啞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小舟？你醒了。」滿臉笑容的小鶯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小鶯……」聲音沙啞著，疼痛難忍，「你怎麼來了？」
小鶯放下藥，將手放在她的額頭：「還是很燙啊！我當然是來看你的啊，你看看你，明明是個男孩子，可是動不動就生病，簡直比女孩子還要嬌弱。昨天下那麼大的雨，你還往外跑，看吧！染上了這麼重的風寒！」
小鶯的聲音像黃鸝鳥一樣，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讓雲舟的心漸漸暖了起來，至少，在這個陌生而又充滿危險的地方，她還有小鶯這樣的朋友關心她，幫助她。
眼淚不自覺的爬上眼眶，鼻頭酸酸的，她真的好想，好想大哭一場！
「誒呀！你怎麼還哭起來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小鶯端起藥碗：「是不是很難受啊，快點把藥喝了，已經不燙了。現在已經中午了，還好管事媽媽准了你一天的假，不然啊，有你受的。」
雲舟接過藥碗，眼淚滴落在裡面，隨即和黑色的藥湯融為一體。
和著眼淚，雲舟將藥一飲而盡！好苦啊，苦的她想要吐出來！可是她依舊忍著，讓藥苦在胃裡，是不是胃裡苦了，心裡的苦就能少一點？
到了晚上的時候雲舟已經覺得好多了，但是頭依舊昏昏沉沉的。
王婆抽空來看過她兩次，給她送了些吃的。起床後心情也好了一些，不再像早上那樣灰濛濛的了。
雲舟推開窗子，看著窗外浩瀚的夜空，心裡一陣清明。昨夜還是烏雲滿天，大雨瓢潑，而今夜卻已經是浩瀚無垠，星斗滿天了。
再壞的天氣也終會雲開月明，她的處境也一樣。無論多麼陰暗，無論多麼危險，她相信只要她始終堅強，勇敢的活下去，那麼她也會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她會找到雲霆，找到雲帆，他們一家人還可以想以前一樣，過著其樂融融的太平日子。
爹……哥哥…你們到底在哪……
將自己收拾好，雲舟來到前廳幫忙，與其一個人困在房間裡胡思亂想，還不如出來忙活忙活，這樣至少可以將煩惱暫時忘卻。
今夜是花魁決賽，應該會特別的繁忙吧。
雲舟來到了大廳，果真，今夜的繁華更勝似前兩日，大家都想知道今年的花魁到底『花落誰家』！
透過熙熙嚷嚷的人群，小舟一樣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小鶯，為什麼她會在這裡？不去後台好好準備嗎？
而小鶯此時也看到了她，正穿過人群朝她走了過來。
「小舟？你怎麼起來了？不發燒了？」小鶯黃鸝似的聲音，十分的歡快，將雲舟心中僅存的陰霾一掃而空。
雲舟也歡快的答道：「不燒了。媽媽對我那麼好，我怎麼能偷懶呢？況且今日是決賽，客人肯定特別的多，我當然要出來幫忙。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去後台準備嗎？」
小鶯的笑臉垮了下來，嘟著嘴道：「我昨天被淘汰了，昨天比賽的姑娘共十六名，我連前十都沒進，而且今天的決賽只留三個人參加，怎麼會有我的份呢？」
「啊？你前天不是一共得了六千片金葉子，位居榜首，怎麼一下子就被別人超過了？」
「那是王爺抬舉我，還有那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什麼楊公子，如果不是他們兩個人，我恐怕連複賽都進不去。可是昨夜王爺沒來，那個楊公子也沒來，我總共才得了五百片金葉子，當然進不了決賽了。」小鶯平白的歎了一口氣，但是隨即便又換上了一張笑臉。
雲舟笑道：「進不去更好，當不上花魁更好，省的惹一堆是非，到時候你躲都躲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