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琴者遺殤
今天一早，葉凌霜吃完心梨做的早點後，又打算去彈琴了，心梨見她走路都要叉著腰了，心中不忍才對她說不要再彈琴了。
葉凌霜覺得除了腰有點酸外，其他倒沒什麼不舒服的，所以非要堅持不可。
「心梨，今天是那幾位客人來聽琴呢？」心梨的家庭原來也算書香門第，懂得些字，因此客人投的拜帖，都是由她真理的。
「小姐，今天上午來聽琴的是，已經來過三次的江陰郡太守的二公子楊平楊公子，城東大順錢莊的黃掌櫃，還有一位自稱是來自烏蘭國的皮貨客商叫巴海巴員外。」心梨說道。
「來自烏蘭國？」葉凌霜一聽烏蘭國三個字，心就抽搐了一下。這幾個月來，她用盡各種方法麻痺自己，雖然收效甚微，但還是多少能減輕心中的痛苦的。只要再聽不到有關他的任何消息，心裡會好受很多。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
「小姐，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心梨擔心地問道。
「沒事，我只是覺得怎麼會有外國的人懂得欣賞我的琴。」葉凌霜定下心神道。
「小姐的琴技天下無雙，別說這外國的人還是人了，就算是樹上的鳥兒也喜歡你的美妙琴音呢。」心梨俏皮地說道。
「你這個小丫頭，嘴巴是越來越甜了！還不去招呼一下三位客人？告訴他們，我就出來了。」葉凌霜不禁被她逗笑了，也暫時忘記了煩惱。
心梨答應一聲蹦跳著走了出去。葉凌霜低頭看著自己隆起的腹部，不禁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邊伸手輕輕撫摸著大肚子，一般溫柔地說道：「孩子，媽媽要去彈琴了，你可要聽仔細咯。」
她的琴捨分為一大一小兩進，中間用珠簾隔著，各自有個門。小的那邊是她彈琴的地方，這裡的門可以直通裡屋，她無需經過前面才走進來。另一面自然是聽琴客人坐的地方了。這裡放了三張紅木雕花的小茶几，每個茶几上都放著一小盆不同的植物，而每張茶几旁又各有一張紅木雕花高背椅。四周雪白的牆上簡單地掛了幾幅字畫，周圍的陣列架上有幾件古色古香的小擺設。青銅獸足香爐裡正點著檀香，幽香撲鼻，輕煙繚繞。雖然這裡面積不大，但格調卻是相當精緻典雅，一進來就讓人產生一種寧靜的心境。
此時，三張茶几旁都已經坐著了人。葉凌霜透過珠簾看到左邊一個身穿藍色員外袍，年紀有四十多流著山羊鬍子的人，想必就是那個大順錢莊的黃掌櫃了。中間那個三十歲左右淡黃儒裝頭戴書生帽的就是那個已經來過三次的楊二公子。最右邊那個人，雖然也是穿著一身綠色的員外袍，但看氣質有種彪悍的感覺和須彌國人有點不同。不用說，他就是那個來自烏蘭國的皮貨客商巴海了。
葉凌霜打量完後，在珠簾後躬身一福。「小女子問琴這廂有禮了，讓三位久等真是不好意思，現在小女子就為三位獻上一曲。」簾外的三人也忙向她還禮。各人一番客氣後，葉凌霜坐了下來，玉指顫動，琴音如山間清泉般叮咚流出。
一個時辰對於沉浸在美好夢幻中的人來說，真是太短暫了。雖然外面三人都聽得如癡如醉，意猶未盡，但時間到了，也只好戀戀不捨地離去了。
葉凌霜琴聲一停，心中似乎就馬上覺得有點煩躁不安，她知道這是因為剛才聽到了「烏蘭國」三個字勾起了她的回憶。她發了一會呆，突然把心梨叫了進來。
「心梨，你馬上去把那個烏蘭國的巴員外叫回來，但別讓其他人知道。」葉凌霜焦急地說道。
「小姐，這——」心梨有點不大明白，小姐是從來不會如此的。
「別問，快去。」葉凌霜催促道。
心梨「哦」了一聲急急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果然和那個巴海回到了琴捨之中。
「不知問琴姑娘讓巴某回來是有何指教呢？」巴海拱手行了一個禮道。
葉凌霜還了一禮道。「辛苦巴員外了，小女子深表歉意。小女子其實是想向巴員外打聽一些關於烏蘭國的近期消息，懇請賜告，小女子當感激不盡。」
「問琴姑娘客氣了，巴某真是受寵若驚，只要巴某知道的定當奉告。」巴海客氣地說道。
「那麼就有勞巴員外了，小女子是想問問有關烏蘭國新皇帝的事情。」葉凌霜有點怯怯地說道。
「巴某剛剛才從烏蘭國運了一批貨回來，那邊的事情還真知道不少。既然問琴姑娘想知道，巴某就不客氣地說了。現在烏蘭國和以前已經大不相同了。新皇帝叫申屠青山，他就是原來大名鼎鼎的烏蘭國國師赫連青山。改性申屠是因為他的真正身份其實是海心國皇帝申屠明浩的兒子也是烏蘭國皇帝拓跋橫江的親外甥。他現在可風光了，一人同時做兩個國家的皇帝。」巴海眉飛色舞地說道。
「那麼，他一個人能管得來嗎？」葉凌霜問道。
「換了別人可能還真管不來，但我們這個新皇帝卻不同，他聰明絕頂，才高八斗，治理國家的手段真是高明之極。半年多前他取得堪布斯權杖平定了烏蘭國的內亂後，一方面，他馬上就把兵權掌握在自己一人之手，軟硬兼施地收服了各地官員，大批提拔了自己的親信，極短時間內就穩定了政局。另一方面，他大赦天下，減輕賦稅，發放銀兩，支助農商，又很快地把民間的障礙也掃除了。短短兩個月不到，烏蘭國已經是萬眾歸心了。我這次回烏蘭國看到各處都是一片穩定繁榮的景象，無論是朝內還是民間都擁戴他。」
「他真的如此厲害？」葉凌霜是明知故問。
「這還用說？他的厲害還不止如此。烏蘭國尚未完全穩定下來的時候，他就離開烏蘭國帶兵去海心國救他的父親了。光是這點就沒有幾個人有此能耐了。試想一下，接下江山個把月就不坐鎮在國內，那是得有超凡的膽量，和過人的自信才行。不然，一個不小心，到手的江山又會沒有了。」
「這倒也是，有此膽識才能，非他莫屬。」葉凌霜聽到巴海一個勁地稱讚申屠青山，嘴角就不知不覺間就掛起了一絲笑容，心中竟然還產生了點幸福感。
巴海接著說道：「我們的皇上，帶領烏蘭國兩萬水師，十天內讓海心國叛軍水師全軍覆滅，一個月內完全平定海心國內亂，你看這是不是常人能辦到的？」巴海的語氣中滿含著對申屠青山的崇拜之情。
葉凌霜在珠簾後聽得不住點頭，雖然巴海說得有點誇張了，而且有很多其實是她的功勞，但聽到有人對申屠青山崇拜，心中仍止不住有種喜悅。
「那麼，海心國皇帝把皇位讓給了他嗎？」葉凌霜問道。
「這還用說？他是申屠明浩的唯一兒子，當然讓給他了。再何況申屠明浩已經是病入膏肓了。」
「海心國的情況你也知道？」葉凌霜問道。
「當然了，當世沒有幾個人如我一樣，做生意做到三個國家都有，所以無論哪兒的情況我都能知道不少。」巴海得意地說道。
「那麼海心國現在怎樣了？」這點其實才是葉凌霜真正想問的。
「申屠明浩把皇帝之位讓給了自己的兒子，讓位的那天同時為兒子大婚立後——」巴海一個勁地往下說著。
葉凌霜一聽到開頭那句，心就如被刀絞了一下，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馬上一邊用手按住腹部，一邊穩定住心神，免得動了胎氣。但巴海後面說的那段話卻是沒能聽到了。
「巴員外，不好意思，剛才小女子沒聽清楚你說的話，有勞你再說一遍好嗎？就由申屠明浩讓位那兒說起吧。」葉凌霜最想知道的就是後面的情節，唯有懇求巴海再說一次。
「問琴姑娘，你有點不舒服嗎？」巴海聽出葉凌霜說話的時候有點喘氣，關心地問道。
「不要緊，老毛病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有勞巴員外再說一說剛才那段吧。」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剛才巴某說到申屠明浩把讓位和兒子大婚立後放在同一天。皇后就是海心國盤羅州州長米大充的三女兒米雲碧，據說是年方二十，生得花容月貌。當初海心國內亂的時候，就只有米大充是誓死維護申屠明浩的。所以國家平定後，米大充就被封為盤羅王，讓他的三女兒做兒子的皇后也算是一種報恩吧！」
葉凌霜聽到這裡，整個人呆住了，眼淚已經不知不覺流了出來。她其實明知道申屠青山遲早會娶妻的。但當自己親耳聽到的時候仍然是心痛如絞。「我怎麼了？我不是要忘記他嗎？這個決定不是自己下的嗎？那麼為何今天聽到了還要為他心痛呢？」葉凌霜心中委實不明白自己現在為何會如此反應。
現在葉凌霜才明白了那天申屠明浩對她說，即便她離開了也不要緊，他會另有安排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他早就安排好了米雲碧嫁給申屠青山的。不過，如果那天她答應了嫁給申屠青山，不知申屠明浩又如何處置這米雲碧呢？
想這些簡直是多餘，現實已經擺在面前，她離開了，申屠青山娶了米雲碧。
巴海良久不見葉凌霜有反應又問道：「問琴姑娘，你真的沒事吧？」
葉凌霜強硬地壓制住心中的痛苦，故作淡定地說道：「多謝員外關心了，小女子沒事，請繼續說下去。」
巴海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讓位三天後，太上皇申屠明浩就駕崩了。他能親眼看見自己兒子成婚也可以安心去了。後來，申屠青山處理完父親後事之後，又大肆整頓了一番海心國，海心國現在也是國泰民安了。在我從烏蘭國出發來這兒的時候，他把海心國朝政暫時交給了他妹妹申屠瑞雪，帶著皇后回到了烏蘭國國都堪布斯城。再後來的事情巴某就不太清楚了。」
巴海把所知的告訴了葉凌霜就起身告辭而去了。只留下一臉愁容恍然若失的葉凌霜。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你千萬別嚇著心梨了？」心梨見到葉凌霜那慘然的表情，還以為她出什麼問題了，急得眼淚都留了出來。
「天既如此，我何能為？」葉凌霜長歎一聲，轉身走回了房間，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一首詩。然後把筆一丟，哈哈大笑起來。只是，兩行清淚卻已經偷偷從美目中爬了出來，靜靜地滑向了腮邊。
心梨見到葉凌霜這個樣子真是不知所措，隧拿起她寫的詩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鐵箏碎雪十六弦，弦弦撩撥曲萬千，聽者只聞音悅耳，誰知琴者最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