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秦非墨頃刻鬆開她道,「意兒已經去了,你懂不懂?你再如何費心思,也只會是徒勞!」
「為什麼是徒勞?」呂承歡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意兒是我的女兒,是與我血濃於水的女兒,她平白無故的就這麼死了,皇上,您讓臣妾怎麼死心?」
呂承歡的眼淚撲簌往下掉:「皇上,你忘記你答應過臣妾什麼嗎?臣妾當初失掉寶寶的時候,你便答應過臣妾,你還會再給臣妾一個,臣妾用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了,好不容易有了意兒,可是,意兒也死了……」呂承歡一眨不眨地看著秦非墨,忽然就大吼一聲,一下子推開他,大叫道:「你讓臣妾怎麼接受這個事實!」
秦非墨不說話,只是沉眸看著她,呂承歡忽而又上前兩步道:「寶寶平白無故地去了也就罷了,臣妾不想追究,也不願意再追究,可是意兒呢?意兒才三歲不到啊……皇上!那麼小……她都會喊父皇了……」
「那也是朕的女兒,朕難道就不痛?」
「痛嗎?皇上若是痛,那就讓臣妾開棺驗屍!如果意兒是被人害死的,我一定,一定要為意兒討回公道!」
「呂承歡!」秦非墨忽然喊了她一聲,「意兒已經死了,朕的意公主是被水淹死的,難道你還不明白?」
他直視著呂承歡流淚的雙眼,呂承歡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卻忽而猛的便甩開他的雙手,指著秦非墨道:「不……你不痛!意兒的確是你的女兒,卻並不是你唯一的女兒!你不缺兒子女兒……就算是缺,未來還會有很多女人給你生……可我沒有!我只有意兒一個,那是我的唯一,是我的全部,皇上……臣妾求求你……求你……讓臣妾開棺驗屍吧?臣妾已經找到證據了,你看!」
她猛然拉著秦非墨到了床榻,給他看那床欄上染血的指痕,那血液雖然已經結痂,卻分明是近日才有,而且按時間,很可能就是被害的那晚!
意睡覺,一向很沉,不會醒,所以,她根本就不是自己到了河邊,而是,被人強行抱過去的!
「皇上……看到了嗎?你看,意兒是被人害死的……她向來怕黑,又怎麼會一個人獨自往外跑,皇上……有人……一定是有人!她們把意兒帶出去扔進了河裡了啊,皇上!」
「呂承歡!你是不是想女兒想瘋了?朕告訴過你,意兒已經去了!沒有兇手,是意兒自己不小心掉了下去,淹死了,你怎麼就不明白?!」
「不……不是的!」呂承歡散著頭髮,拚命的搖頭,「不是這樣的……我的意兒是被人害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呂承歡!朕說了,這件事,任何人都不許查下去,難道,你想違抗聖旨?」
秦非墨猛的扣住她的雙肩,氣勢懾人地看著她,雙眸寒若冰霜。
呂承歡愣了下,呆呆的看著秦非墨,眼淚依舊沒有停過,半響,她忽而就勾起一側的唇角,露出一個極盡嘲弄冰冷至極的冷笑來:「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意兒的死並不是意外?」
她伸出手來,緩緩推開秦非墨按在她雙肩上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是不是?可是,你卻不願去動那個人,因為……在你眼裡……在江山面前,意兒的死根本就不算什麼……她只是一個犧牲品,皇家鬥爭的犧牲品,是不是?是—不—是?」
秦非墨凝眸看著她,沒有答話,額上卻分明有青筋暴突。
呂承歡撕心裂肺的喊完之後,瞧見他的神情,頃刻間便明白了一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最是薄情帝王家,我居然,會傻到以為帝王會有感情……」
「我怎麼那麼傻?明明已經傷過一次,痛過一次……卻居然還去相信……意兒,是母妃對不起你,母妃就不該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來……」
「承歡。」雙肩忽而一重,有男子微涼的指落在她的雙肩上,隨即,秦非墨伸出手來,環住她的雙臂,將她整個人擁進懷中,沙啞著嗓音道,「最後一次,朕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總有一日,朕會為我們的孩子報仇的。」
呂承歡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看著秦非墨,眸中全是絕望,她緩緩搖了搖頭,細細瞧著他英俊的眉眼,恍若要將他的樣子刻進心裡:「可是我們……沒有以後了……」
秦非墨一怔,看著她:「怎麼會沒有以後?朕答應你,朕定會護你周全!」
呂承歡扯出一個蒼涼的笑容出來:「從前,皇上也是這樣說。可我已經看透了,這皇宮,已然沒有任何我能留戀的了,皇上……」她看著秦非墨,緩緩笑了起來。眼淚依舊在掉,可這一刻,她的笑容,分明絕美,「你是我的一切,可意兒,卻是我的全部……皇上,臣妾累了,想歇息了。」
秦非墨看著她沉寂的雙瞳,半響,終究是點了點頭:「朕送你回宮。」
呂承歡沒說話,秦非墨隨即將她從地上抱起來,直接離開了這裡。
一路,就這麼抱著她到了春喜宮,呂承歡一路都不說話,只是靠在他的懷裡,安靜得如同不存在一般,秦非墨也沒打擾她,一直將她送到春喜宮的床上,他喚了思雨來服侍,並且讓她看好呂承歡,這才離去。
這件事,似乎就這麼被壓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秦非墨才從自己的寢殿穿戴整齊,準備去上朝的時候,春喜宮那邊,忽然傳來了噩耗。
凌晨,四妃為首的環妃,趁貼身婢女思雨去尚衣局取自己新制的新衣的空隙,懸樑自盡了。
*
秦王府
 
錦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杯熱茶全灑在了腿上,生生將四女驚得差點丟了魂。
「備車,即刻入宮!」
趕至春喜宮的時候,已經是滿室白素,思雨跪在地上,一身縞素,一邊哭一邊往火盆中仍紙錢,錦言呆立在那裡,猶自不信,前日她離去之時,明明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可是,一夜之間,卻全然變了個樣!
明明昨天,環妃還曾對著她說著心裡話,今日,好生生的一個人,卻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沒了,這讓她怎麼接受?
「小姐。」四女跟在她身後,生怕她受了重創,腹中胎兒不保,此刻一聲喚,全是擔心。
思雨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看到錦言,只喊了一個「秦」字便淚眼婆娑。
錦言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扶著殿門,一時竟覺雙腿有千斤重。
「秦王妃,棺木還沒合上,娘娘等著你見最後一面呢。」思雨一邊哭,一邊從地上起來,走到錦言身側,從冷月手中接過,攙扶住了她。
另一側,蘇綿綿有些擔憂的捏了捏錦言的掌心道:「小姐,千萬要控制情緒,不然,只會傷了腹中寶寶。」
錦言點了點頭,思雨這才領了錦言,往後堂而去,四女緊隨其後。
秦軒沒有進來,他一人在殿門外等著,面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幾乎可以說是面無表情。
皇家這樣的事情,他見得太多,並不覺得有什麼悲傷之處,只是歎息一聲,又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去了罷了。
棺木之內,四周堆滿了白色的小花,呂承歡一身紅艷艷的嫁衣,面上畫著精緻妝容,看上去猶如初進宮一般,明艷動人。
如果她躺的不是一口棺材,只怕,倒真的要以為,她只是睡著了。
「娘娘生前吩咐過,讓秦王妃莫要替意公主報仇了,娘娘說……一切都是天意……躲不過避不過,她不希望這件事連累到秦王妃。」
錦言扶著棺木,內心悲慟,看著裡面睡著的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思雨見著她這般模樣,擦了擦眼淚又道:「娘娘還說了,秦王妃懷有身孕,這宮裡不是人呆的地方,秦王妃若是有機會,定要永遠不踏足這樣的地方才好。」
錦言吸了吸酸澀的鼻尖,緩緩撩開袖子,取下那塊看起來極像表的手鐲,放在呂承歡的身旁:「我身無一物,陪我最久的,就只有這塊鐲子了……姐姐,前日還那般好,到底是為什麼,你這麼想不開……」
到底是沒忍住,錦言扶著靈柩眼淚簌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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