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聲音一出,一行人頓時想起來,錦言原本是與秦非離一處的,不由得紛紛看向周圍尋找起來。
這時,只聽得一道低醇至極的聲音夾著幾絲輕笑傳來道:「我在這裡,我沒事。」
眾人紛紛看向聲音的方向,秦非離一身尋常黑衣,身上沒有其他任何點綴,但即便如此,依舊清雋俊美,身姿頎長,芝蘭玉樹。一時間,眾人臉上都露出欣喜之色。錦言對著眾人道:「我們找到了雪蕊花,所以,非離沒事了!」
「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小姐和王爺不但平安無恙,還找到了雪蕊花治到了王爺的病,這下可好了,我們一行人毫髮無損而歸,這可真真是喜事一件了!」
錦言微笑著點點頭,眾人交頭接耳的談資之中是由衷的喜悅之色,錦言回過頭去與秦非離對視,秦非離眸光靜如春水,脈脈含情,錦言略略揚了揚嘴角,對他展演一笑。
眾人將二人的對視看在眼裡,紛紛露出別樣的笑意來。
已經入夜,自然是要在山下歇一歇,好在,冷月一行人一直備有替換的衣物熱水,臨近山腳下,錦言也不敢洗得細緻,只略略擦了擦身子,換了一身乾淨衣服,一改幾日來的狼狽,神清氣爽來。
入睡前,坐在銅鏡前,對著銅鏡細細梳理著自己黑綢般柔軟的長髮,錦言的目光卻停在那一枚通體碧玉的玉簪子上面。
那是今晨,秦非離替她挽髮之時,替她插在頭上的。她不由得想起從前的那根碧玉簪來,摩擦著碧玉簪的眸光也緩慢的變得柔和。
兜兜圈圈,一切似乎回到了原點,只是,終究還是發生了太多事,彼時接受玉簪的心情,再不如當日那般激動甜蜜。
如果曾經,是一場飛蛾撲火,那麼現在,她對愛情,卻全然是理智小心翼翼。
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姑娘,她如今的所作所為,關乎身後整個天順醫館上萬人的生計,整個暗影門百千人的生死,她已經不能夠再為所欲為了。
她與秦非離之間看似已經柔情蜜意,其實,依舊隔著一道鴻溝,一道,兩人都不願意跨過的鴻溝。
秦非離不願她再一同涉險,而她,亦無法再同當初一樣賭一場,放下身後的一切。
所以注定,還是要挨過那兩年。
重新回皇城。
不過,秦非離卻在半路與他們分道揚鑣,告辭回了北宇。
錦言知道,之前秦軒擅自離京,已經置秦非離於危險境地,所以這一次,他是不得不回去了。
兩個人再沒談這場約定,但其實,已經心照不宣。
離開的那日,錦言將你跟碧玉簪還給他的時候,秦非離卻並沒有接,而是將碧玉簪連同她的手一起包裹在掌心道:「就當,是我對你的承諾。」
錦言沒有說話,只是在他伸出手的時候,靠進了他的懷中,輕輕柔柔地道:「好,那我等你。」
*
回到皇城,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皇城已經是另一番天地,楚帝已經下了旨,燕王囂張跋扈,對君王從無恭敬之意,以下犯上,操握權柄,結黨營私,主政於朝,還在皇上病重期間,無視倫理綱常,迫得碧落公主下嫁自己的堂兄,二十餘條罪狀,但念在昔日輔佐幼帝,為楚國曾建國汗馬功勞,將燕王囚禁於燕王府,從此不得踏出一步。
錦言聽到這條消息之後,什麼話都沒說,沒有被賜死,尚能留在燕王府,這已經是楚帝的格外開恩了,對燕王來說,也算是最好的結局。
至少,他人身在皇城,在這裡依舊有他曾經眷戀的太多記憶。
錦言回到山莊的第五日,山莊裡來了一位貴客,薄紗遮面,宮女太監簇擁而來,竟然是許久未見的碧落公主。
一月多未見,比起上一次她憔悴消瘦的樣子來,這一次,面色已經紅潤了不少,想來一月時間,已經恢復不少,錦言要向她行禮,她急忙攙扶起錦言道:「館主千萬不要多禮,你可是我與哥哥的大恩人,若沒有你,怎會有哥哥與我的今日。」
錦言聞言,不好意思的笑起來道:「上一次,私自利用皇上的紋龍佩進了天牢,我還未來得及入宮請罪,就怕皇上怪罪……」
「那件事情皇兄已經知道了,他賜你紋龍佩,本就是感激你的大恩,只不過是去一趟天牢罷了,皇兄又怎麼會放在心上,更何況,那日是皇兄有錯在先,誰讓他不見你……」
錦言想起那日之事,面上露出些許歉意來道:「錦言深夜入宮,本就是錦言的不是,因為當時一門心思救人心切,這才性急了些,沒等過皇上同意。」
「你所救之人,也是因為皇兄受的傷,你去天牢拿解藥,理所當然。館主本來就不同於一般女子,自然是要特別對待。」
錦言看著她,輕聲歎了口氣道:「多謝公主體恤。」
凌雪雁握住她的手道:「你若是這麼客氣,就實在太見外了。而今皇兄剛剛收復朝權,清理燕王餘黨,正是需要得力人手的時候,所以,我今日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請求館主。」
錦言一怔,抬起頭來看著她道:「不知是何事?」
凌雪雁隨即從袖中掏出一卷明黃布帛來,放到錦言面前道:「你看看。」
錦言的視線,在那明黃布帛上一凝,頓時明白過來,那是一張聖旨,她遲疑了下,將聖旨拿了出來,展開,細細一看,頓時驚得不知所以:「皇上要封我為公主?這怎麼行?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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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主不必急著拒絕。」凌雪雁看著她道,「其實,皇兄剩餘的事情,無非是拿回朝權,這次扳倒燕王事件,朝中已經不少人知道這其中,是有暗影門的人插手,燕王的一些餘黨們也知道是館主所為,怕就怕,那些死士會找館主的麻煩,館主因為我兄妹引來殺身之禍,皇兄自然要確保館主的安危,所以,皇兄決定,要將這件事情昭告天下,同時,封你為公主,賜住公主府,到時,你有公主身份在,那些亂臣賊子多少便會有幾分忌憚,而且,皇兄會拍最驍勇善戰的羽林軍保護你的安危。」
「你如此盡心盡力相助與我們,我們又怎能讓你隻身涉險?雖然你身後有暗影門的人,但整個楚國,並不止你有一個暗殺組織,還有很多這樣的地方,若是你有危險,我和皇兄會畢生愧疚於心,而且,我們也需要你的幫助。」
錦言將那聖旨捏在手心,沉聲道:「不知皇上可曾查過我真實的身份?若是皇上知道,我是北宇大將軍之女,只怕,絕對不會下出這樣一道聖旨吧?」
「北宇大將軍之女?」凌雪雁一怔,呆呆的看著她,「莫非,你就是那個傳說中毀容的秦王妃?」
錦言怔了一怔,沒想到她居然知道這件事。
但隨即,她又想到,這凌雪雁昔日對秦王有心事,他的事情,她只怕是暗中調查過一番,所以,知道秦王妃毀容,並不足以為奇。
錦言隨即,點了點頭。
凌雪雁的神情一下子呆滯起來,盯著錦言的臉看了又看,最終道:「難怪,難怪他會對你的事那般上心,我讓他陪我到別的地方,他從來不答應,但只要聽到說是來館主這裡,他便從沒有推辭過……」
她似喃喃自語,又似對錦言說。
錦言沉默著看著她,沒有回答。
凌雪雁隨即收起聖旨道:「便當我今日,沒有給過你聖旨。」
她站起身來,神情是滿滿的失落。
錦言應了一聲道:「好,公主慢走。」
送走失魂落魄的凌雪雁,室內頃刻又安靜下來,錦言自嘲一笑,從袖中拿出那顆璀璨的綠寶石來看了一眼,最終抿了抿唇,自言自語道:「是時候了吧?」
她回到藥房,取了很多藥來,又到內室的準備室配好了一些藥,然後一套手術工具,全部打包裝到一個大箱子裡,然後讓四女找來蘇綿綿。
下人將箱子搬到門口早準備好的馬車上,錦言隨即與蘇綿綿一起上了馬車出行。
燕王府外,圍了三層羽林軍,錦言出示了那塊紋龍佩,輕而易舉便進了燕王府。
昔日的輝煌已經消失不見,整個燕王府的院子冷冷清清,錦言走在青石地面上,遠遠的看見一個老人在修剪花草,錦言和蘇綿綿一起走去,有車伕在幫她搬了藥箱跟在後頭,錦言在那老人面前站定道:「管家,你沒有走?」
管家抬起頭來,看到是她,一雙眸子頃刻便變了顏色,變得凶狠無比起來:「你還敢來?就是你害得王爺這般境地!我要替王爺報仇,我殺了你——」
他說罷,便拿著手中的剪子朝錦言襲來,錦言不料一到燕王府居然就遇到這樣的事,一時躲閃不及,拉著蘇綿綿一起往後退,身後的車伕見狀,便猛的將手中的藥箱往前砸去,一下子撞到管家的剪刀上,藥箱落在地上,自然也阻擋住了管家的動作,而與此同時,一道厲喝從東北角傳來。
「宋濤,你在幹什麼!」燕王一身尋常青色衣衫,普通老人的裝扮,模樣比之於錦言一月前所見,卻已經蒼老了十歲,兩鬢花白,再不似當初那個意志風發,老當益壯的燕王了。
他走到管家身前站定,一腳將剪刀踢遠,這才道:「你記住,從此後,不得對錦言無禮!」
管家怔了一怔,看著盛怒之極的燕王:「可是王爺,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難道您忘了?不就是她嗎?」
他指向錦言,言之鑿鑿道:「想王爺昔日是什麼樣的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人不對王爺卑躬屈膝,可是就是因為她,王爺不但淪為階下囚,從今以後,晚年竟然就要在這暗不見天日的燕王府度過,王爺難道就這麼放過她?」
「宋濤,你管得太多了。」燕王看了他一眼,管家動了動唇,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終究是悶著氣,走到一邊,拿了自己的花剪,離開了。
車伕急忙拿起地上的藥箱,打開看了看,裡頭的東西並沒有損壞,這才放了心。
燕王隨即看向錦言道:「你能時常來看看我,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燕王……」
心裡的愧疚像是一灘水全湧了上來,錦言鼻尖有些發酸,終究是低下頭去,吸了口氣道:「其實,我今天來,是想給小王爺看病的,當日,我騙了王爺,小王爺的病,並不是不能治,其實,是可以醫好的。」
燕王怔了一怔,隨即釋然一笑道:「原來如此。」
他看著錦言:「找到雪蕊花了嗎?」
錦言點了點頭:「嗯,找到了,他已經好了。」
燕王眉目之間露出些許慈愛來道:「那就好,你,隨我來。」
錦言點了點頭跟上去之後,蘇綿綿尚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這燕王對她家小姐的態度,怎麼會變得這麼好,而那個管家,為何說是小姐害得燕王成了現在的樣子呢?
身後的車伕催促了蘇綿綿一聲,蘇綿綿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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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錦言站在燕王身側,小聲道:「舅舅,謝謝你不計前嫌的幫我,我害得你這般……」
「萬般皆有命,孩子,不要自責了,而今,我心無雜念,並未覺得囚禁在此有什麼不好。」燕王微微笑著,抬起頭來環視了一眼偌大的燕王府道,「這座府邸自我被封為王后便從未換過,既然你今日來了,我先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