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的受傷,是白洵最為自責的事情。
他依舊記得那一年在應家被碧兒劫走之後,他的心裡想起的是夜梧一臉歉意的說:「不能留下。」他不能拜尹千觴為師,因為夜梧有更重要的事情,而他排在那「更重要」之後,所以只能妥協。
白洵沒有怨,他只是想變強,不用再讓那個人擔心。甚至他想要保護那人。但是那個人卻不用,且不說她一身功夫,再者有陵越在她身邊,輪不到他。
他心裡,是有失落的。但是,一切在看到那個人被焚寂打傷的時候,都化作了自責——他所謂能夠保護她,難道都只是他的自以為是嗎?
後來白洵選擇去青玉壇找歐陽少恭,那個時候在他的心裡,大概只有那個看似無所不能的歐陽先生,能夠教他未來該如何去走了吧。
在青玉壇的那段日子,他看到歐陽少恭為了巽芳,而委屈自己替雷嚴賣命,莫名的心疼。他在暗中陪在歐陽少恭的身邊,現在想來,興許那人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是因為自己並未礙事,假裝不知罷了。
在紅葉湖時,夜梧為了保護陵越被焚寂打傷,幾乎是快死了,陵越帶著她去找歐陽少恭救命的時候,白洵的心裡雖然擔憂,卻因為歐陽少恭而鬆了一口氣。
只要有那個人在,夜梧是不會有事情的……他一直是這樣想的。如果沒有遇到那群被控制了的青玉壇的人,他或許會一直深信不疑下去。
但是,凡事沒有如果。真相從來不會因為誰的刻意隱瞞而埋沒下去。
那個南方小鎮,夜裡都能泛著暖意的琴川,在他們到達的那一刻,徹徹底底的毀了他們心中僅餘下的希望——空無一人的琴川,毫無生氣的琴川,空氣中泛著冷氣的琴川。
最難過的莫過於方家少爺方蘭生,那個淘氣愛鬧的少爺,在一夕之間,褪去了所有的不成熟。
彼此無言,心中思慮萬千。
白洵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夜梧對歐陽少恭那麼疏離,甚至不願他和歐陽少恭有更多的來往。白洵記得夜梧曾經說過:「二白,歐陽少恭真的是你看到的那個歐陽少恭嗎?你真的懂他嗎?」
不懂,他一直都不懂,那個男人的心,一直都藏著,沒有向他敞開過半分。可笑的是,那個男人沒有理由對他坦白一切,沒有理由將自己的心裡的事情告訴他,這麼可笑的自己啊……
夜幕籠罩,琴川寂靜的夜中透著一股子詭異,白洵是被那熟悉的琴聲喚醒的,而周圍的人,卻一動不動。只有他才聽得到的聲音嗎?
白洵面色冷冽的順著琴音悄悄的離開了,來人確實是歐陽少恭。
「你來了。」他面色平淡,似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白洵凝眉,口中吐出的話如同寒冬中的冷風一樣:「為什麼?」白洵看見歐陽少恭忽的笑了,那笑容是他極為熟悉的,溫柔得彷彿能將所有冰冷化卻的笑:「哪裡來的那麼多為什麼。」這個男人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指甲幾欲陷入掌中,他承受著莫大的痛楚,忽的卻笑了:「你來,是來帶走我的嗎?」
琴聲漸息,歐陽少恭的笑容沒有減下去絲毫:「怎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白洵笑得愈加大聲,聲音在這夜中顯得有些詭異,他一步步的靠近歐陽少恭,眼中帶著的是嘲諷的笑意:「確實啊,這就是我的目的,我確實是希望能夠和您在一起——歐陽先生。」
歐陽少恭不動聲色的看著白洵,只見白洵抬起手,卻在將要觸及他眉目的那一瞬間頓下,像是遲疑了一般。
月光之下,少年的笑如同藏著莫大的痛楚一般,聲音壓抑著有些顫抖:「我喜歡你,歐陽先生。」
「你一直都知道。」
「所以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四目相對間,碧色的光劃過天際,寂靜的夜中只餘下少年痛楚的彷彿帶著哭腔的聲音:「只要帶走我,你就可以威脅阿梧了吧……威脅她不阻礙你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