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彭!彭!
竹地板被拍響的聲音夾雜在拖沓的腳步聲中,讓黑暗中的幾個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直到那陣敲打聲過去,他們才緩緩地吐出口氣。
這已經是第六天了,每天他們都要提心吊膽地聽著頭頂上傳來的腳步聲以及不時響起的拍打地板聲,生怕哪裡不夠結實,就這樣被敲開個口子,到時真就是藏都沒處藏了。這些喪屍雖然無智,但對食物的執著卻讓人頭疼得厲害。
帶進來的食物省著點還可以支撐三四天,但是水卻已所剩無幾,如果再等下去的話,除非在三天之內喪屍全部退去,否則他們只怕要先乾渴而死了。幸好在這一天,雖然因為缺少晶核補充異能,多花了幾倍時間,但戒嗔的傷還是被南劭完全治好了,不僅沒留下任何後遺症,似乎還同張易一樣,感覺整個人都輕快了很多。
「易哥看上去像是年輕了十多歲,那我現在的樣子肯定也是十七八一枝花了。」張易的變化與他熟悉的人都注意到了,在知道原因之後,小和尚在那裡沾沾自喜,絲毫沒為眼下處境發愁。似乎自認識以來,他就從來沒顯露出過憂愁的表情,哪怕像之前那樣被當成肉豬,或是後來胸肺中彈生命垂危。只不過嘶啞的聲音還是暴露了他眼下的身體狀況。
因為帶進來的水本來就沒多少,為了多拖延幾天時間,他們從一開始就有計劃地控制飲水。戒嗔受傷失血需要補充水份,多得了些照顧都還是這樣,其他人的狀況可想而知。好在張易等都是經歷過末世初期最缺水的一段時日,那時烈日烘烤,每天半瓶水都是奢侈,所以眼下尚可忍受。
「頂多是坨剛被拉出來的新鮮牛糞吧。」徐婧嗤了聲,啞著嗓子說,心裡卻為南劭的異能暗暗吃驚。
裴遠噗地聲笑了出來,這一番由希望到絕望,再由絕望到希望,而後復歸絕望的經歷,對他的磨礪並不次於父母之死,如果說父母之死讓他感到悲傷痛苦,一夜之間長大的話,這一回則更多的是在心性上的成熟。褪去少年的稚嫩跳脫,變得沉著穩重,甚至對生死也看得平淡起來。故而雖眼下處境並不好,但聽到兩人對話他仍有心情笑出來。
「阿彌陀佛,我看徐施主你就是好大一朵鮮花。」戒嗔聽到徐婧的話一點也不惱,而是笑呵呵地說。
徐婧瞬間無語,這話明明可以算得上是好話,可不知為什麼她聽著就是有些不得勁,偏又無從發作。其餘人也如她一樣,雖覺得有點怪,但想著可能是這句話從一個和尚嘴裡說出來感覺有些油嘴滑舌的原因,獨南劭在黑暗中莞爾。
心中有什麼,所見即是什麼。蘇東坡與佛印的故事對於很多人來說並不陌生,只不過徐婧從小經受嚴苛的體能訓練,學多國語言,學槍械格鬥刑訊暗殺等技能,卻沒時間浪費在這些於她來說毫無用途的野史趣聞宗教佛學上面,自然沒聽過。肉塔陳平時連書都不看,更不會知道,至於張易和裴遠,或許聽過,或許沒聽過,總之屬於那種一笑即忘的經歷,哪裡會跟眼下兩人的對話聯想在一起。倒只有南劭,涉獵頗廣,以前的眼鏡也不算白戴,一聽便明瞭戒嗔的意思,所以沒忍住笑。好在他不多話,不然戒嗔估計要被狂揍一頓。
「水沒多少了,一人一口,喝完咱們就出去,與其窩囊地死在這裡,不如到外面殺個痛快!」想不明白就不想,撇開這個話題,徐婧提出,而後似乎才想起張易和南劭可跟肉塔陳他們不一樣,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因此又補上一句:「你們說。」
「同意。」這事根本不用考慮。之前他們會躲進豬圈,一是戒嗔傷重,沒辦法殺出去,二則是抱了幾分僥倖的心理,希望過幾天喪屍找不到他們就自己散了。眼下戒嗔已經痊癒,喪屍短時間內沒有散的跡象,他們再等下去只能讓自己變得越來越虛弱,等以後再想殺出一條血路,也沒了力氣,倒不如現在出去拚上一拚。
徐婧暗自鬆了口氣淙凰丫齠a吶濾遣煌猓約閡慘背鋈ュ譴蠹夷芄灰黃穡釹氯Д南m蓯譴笠壞恪k悶鶚o碌男「肫克約合群攘艘豢塚緩蟮莞胨罱娜饉攏幼攀牆溧粒嵩叮撓兄趾榷賢肪頻母芯酢
「全喝掉。」等瓶子到南劭手中時,輕飄飄幾乎已經感覺不到重量,他沒喝,直接遞給了張易。
「你喝沒喝?」張易問。
「喝了。」
對話很簡單,因為聲音嘶啞,又是刻意壓低了,隔得稍遠的其他人幾乎聽不清楚。大家都在養精蓄銳,等待最後一戰。
張易一仰頭,將瓶子裡僅剩的水全倒進了口中,南劭耳朵動了動,聽出他的動作,臉上剛剛浮起淡笑,就感到自己乾裂的唇被覆蓋住,熟悉的氣味竄進鼻腔中,他愣住,唇隨著對方的動作下意識地將將張口,便被渡了小半口甘甜的液體。
確定他嚥下,張易才無聲地退離,抬起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臉,微微地笑。南劭無奈,只能追著過去又索了個深吻,才罷休。
因為顧忌著其他人的存在,兩人動作極輕,倒也沒讓人聽出他們間難得的小小親密。
啪!火機的聲音響起,久違的光亮出現在眾人已經習慣了黑暗的瞳孔當中,徐婧點燃帶下來的蠟燭,跳動的火苗將白色的蠟融化,她微微傾斜燭身,將融化的蠟油滴了幾滴在一塊較為突出的石頭上,而後把蠟燭放了上去。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再懼怕喪屍發現他們。
六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沒有交談,無聲地收拾起要帶走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只要帶上武器就夠了,當然,如果像肉塔陳那樣再在衣服裡面墊上一層從被子裡面扯出來的棉絮,將防禦值提升,那當然也可以。只不過除了他外,並沒有其他人這樣做。
正當眾人整裝待發的時候,耳中突然傳來咚咚咚急驟如鼓點般的聲音,因為隔著一層石牆,加上距離似乎不近,聽起來就像是在耳朵上蒙了層厚棉布一樣,不是特別明亮,但卻不容忽視。
各人停下了手上正在做的事,慢慢直起腰,側耳聆聽。
「是鼓聲。」不知誰說了句。
是鼓聲。緊湊急促,如暴雨落地,雖然因為隔著一層石牆的關係顯得有些沉悶,但仍讓人因為其音中所透露出的肅殺酷烈之意而心臟急跳,彷彿陷身古戰場,隱約有金戈交擊,鐵馬縱橫的聲音。張易等人只覺得全身毛孔都張開了,恨不能立即衝出去,讓戰爭的洪流將他們也席捲進去,廝殺,廝殺,直至血染沙場,寒冷的月映進大張的瞳孔,帶走他們身體上最後一絲熱度。
「這鼓聲有點奇怪啊……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戒嗔突然開口,摸了摸已經長長的頭髮,有點遺憾,他還是喜歡光頭摸起來的感覺。
他一出聲,立即打破了那鼓聲所形成的魔咒,張易幾人都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覺得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跟做夢似的,差點以為自己真的死了。
「咱們先別出去,等鼓聲停了再說。」張易說,然後從肉塔陳那裡拽了一坨棉花,分成四小坨,給南劭兩個,自己兩個,塞進耳中,同時示意其他人也這樣做。這鼓聲奇怪,還是盡量不聽為好,免得一不小心又著了魔。
蠟燭的火苗在跳動,導致幽暗的豬圈裡的光影也跟著晃動,六個人或坐或站,靜靜地等待著。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的樣子,鑽過耳道中的棉花隱隱透進來的鼓點聲似乎停下了。張易抬手取下一隻棉球,側耳聽了片刻,然後點頭:「停了。」說話間,他抬起手將另一隻也取了下來,不過沒扔,而是放進了衣服兜裡。
其他幾人照做。因為這莫名的一出,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眾人在商量過後,決定還是按原計劃行動。且不說水已喝光,他們等不起,說不定外面出現了什麼狀況,正是他們的機會,哪怕不是,他們的處境也不會更壞。
又檢查了一遍武器,理了理衣服,確定不會影響行動,肉塔陳搬過木梯搭到入口處,爬上去將掛在上面的喪屍屍塊取下來,深呼吸一下,正要將蓋子撐開,卻被張易喊住。
「等一下。」張易說,他刀快,比任何人都適合第一個出去。不等南劭有所反應,人已經蹬蹬蹬爬了上去。
「喂喂,易哥,你就是要上來,也得等我下去才上啊,這樓梯撐不住兩個人喂!」感覺到木梯的顫動,肉塔陳急了。
「你別亂動就行,摔不著你。」說話的功夫,張易已經來到了離肉塔陳只餘一格梯子的地方,他比肉塔陳高,這會兒看著倒像是兩人前後站著一樣。
肉塔陳當真不敢再亂動了,下面南劭緊張地抬頭看著他們,似乎只要一感覺到樓梯有斷裂的危險,就要撲上去接著人一般。徐婧拿起突擊□□,卡嚓一下打開保險,槍口對著上面。戒嗔和裴遠則站在一旁,隨時等著往上衝。
「打開吧。」張易說。
或許是因為他在身後,肉塔陳這一回不像開始那樣緊張,伸手托在蓋子上,而後驀然暴喝一聲,蓋子以及其上堆著的喪屍屍體被猛地掀開來。清亮的日光射進了點著蠟燭的豬圈,同一時間,張易在肉塔陳肩上輕輕一按,腳繞過那擋在前方的肥胖身體,踩在隔一層的梯階上,如條游魚般靈活地鑽了出去。
讓人有些意外的是,屋子裡的喪屍並不像想像中那麼擁塞密集,而是零零散散的幾個在那裡茫無目的地徘徊,聽到響聲,立即往這邊奔了過來。不過對於張易來說,這幾個喪屍並成問題。等肉塔陳南劭他們父齔隼詞保葑永鑭納Ю丫凰桓鋈私餼齙裊耍趴謖幸蝗荷Ю諭錈婕貳
六人以張易為首,次為南劭和肉塔陳,最後是戒嗔裴遠徐婧,組成尖刀陣型,開始緩慢地往外推進。然而當他們殺出大門,到達走廊上時才發現,原本圍著竹樓的數千喪屍竟然已經散去了不少,僅剩下兩三百個在那裡堵著,其餘的不見蹤跡,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生的希望再次出現在眼前,眾人都不由精神一振。
「走!」張易低喝道,而後一馬當先,如柄利刃般刺進喪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