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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帝台之漿 文 / 納蘭長恭

    穆山麻木的在街道上遊蕩著,不知道將要去哪裡,可以去哪裡,就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孤苦伶仃的蹣跚前行,沾滿全身的鮮血,不斷往下淌血的劍鋒,瀰漫週身的冰冷煞氣,令周圍的人紛紛對他避而遠之。

    耳邊那些噪雜的聲音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陣陣陰涼和鳥語,粉白如雪的花瓣,隨著輕風的吹送,細雨一般飄灑了過來,粘在髮絲衣襟上,散發著淡淡的馨香。

    穆山拈下髮絲間的一片花瓣,那白中帶著淡淡紅暈的色澤,那柔嫩滑膩的觸感,多麼像記憶之中的那張臉……

    輕輕的跨出一步,走入整片花海之中,沉澱在記憶之中的時光,在花瓣的紛紛揚揚之中,隨著它們繾綣舒展,翩翩起舞。

    這裡,曾經是自己跟秀娘最愛來的地方,也是攜刻了最多美好記憶的地方……

    那耳病廝磨的溫柔,彷彿花瓣一樣停留在岔開的指尖上……

    那溫言軟語的笑聲,纏繞在林中的風裡,依稀在耳邊徘徊……

    那追逐嬉戲的身影,重現在每一棵三生樹的間距之中……

    穆山的嘴角輕輕的咧開了,微微的笑著,看著那段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過往,看著那些人生中最為寶貴的回憶,無聲的笑著,滄桑的笑著,悲涼的笑著……

    慢慢的踱步在靜謐無人的花林裡,品嚐著內心深處最為炙熱,最為瘋狂、最為殘忍的情感,渾身的血液猶如噴發的岩漿,滾燙的湧動著,衝上了眼眶,化為滾燙灼人的淚珠,緩緩的沿著臉頰淌了下去,滴在滿地芬芳的花瓣裡。

    淚珠是熱的,可是淚痕卻很快就變成了冰冷,彷彿體內的熱血,彷彿赤忱的情感,彷彿跌宕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陷入冰窟那般寒冷,凍得令人無法呼吸……

    「司馬雨塵、穆山、伏秀娘……」穆山輕輕的撫摸著那三個刻在三生樹上的名字,手指卻像是摸在針尖上一般,令他感到陣陣的刺痛,可是卻又不肯就此鬆手。

    「啪……」一顆小小的果實,自樹杈上掉落,輕輕的砸在穆山的腦袋上。

    「三生樹,一百年成長,一百年開花,一百年結果……」穆山撿起地上那遠遠還未成熟,顯得十分細小青嫩的果實,放到口中慢慢的咀嚼,只覺有股酸苦艱澀的味道,通過喉管,直達心底。

    「三生樹,三生果,三生的情緣,原來卻是這般的滋味……」

    穆山蹲在樹下,雙手環膝抱頭,就那麼靜靜的蹲著,彷彿疲憊至極的人,化為一尊再無喜樂的石人,將整個世界的風雨和景色,永遠的拒之門外!

    時間,日復一日的流逝,龍隱山上來來往往的弟子不勝其數,然而卻沒有人發現蹲在樹幹下,渾身已被花瓣所掩埋的穆山,彷彿那只是一塊凸起的土壤,沒有生命、沒有氣息……

    「難道你就不心疼嗎……」

    聽到有人停在自己面前說話,穆山勉強的抬起頭,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兩個人,一個身穿青綠色的百草連天袍,面容清麗,渾身散發著一種超然世外的出塵氣質,正是穆山所認識的姜竹茹。另一人白衣如雪,身材高挑婀娜,五官極為美麗,尤其是如畫的眉眼之間,帶著一種冰雪般的冷漠,令人心底在讚賞之時,同時生起了一種敬而遠之的疏離感,卻是與穆山在情感上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愛恨交織的司馬雨塵。

    瞬息之間,穆山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的波動,而後很快又變成了死水一般,煥發著沉沉的暮氣和寂寥,彷彿整個人已經由內到外,漸漸腐爛。

    「……我,又能做什麼……」司馬雨塵猶豫著,掙扎著,心酸的說道:「我跟他,還算是仇人……,我,為什麼要幫他,我又有什麼能力可以幫他……」

    「他,愛的那個人並不是我……」司馬雨塵自嘲的笑著,笑得極為苦澀,極為不甘:「難不成還要我到皇宮裡,幫他把人給綁過來嗎!要是有用的話,何用我動手,他自己早就那麼干了!」

    「世間的一切因果,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姜竹茹指著刻在三生樹幹上的名字,道:「他跟伏秀娘雖是兩情相悅,卻注定不能共結連理。跟你,雖是恩怨糾纏,卻又注定有著不可分割的三世姻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時間會將所有的皺褶撫平,揪著不放,等於是在傷口上抹鹽,於人於己,皆不可取。」

    「前輩……,我……」司馬雨塵求助的看著姜竹茹,支支吾吾道:「我該怎麼辦?」

    姜竹茹將手中的酒罈提在司馬雨塵面前,道:「給他喝下!」

    「酒?」司馬雨塵抱過酒罈,雖然還未開封,可是已經可以聞到一股馥郁的香氣:「前輩,總不能讓他下輩子都泡在酒罈子裡吧?」

    「自是不能!」姜竹茹微笑道:「這並不是世間的美酒,而是帝台之漿,可以令人忘卻所有的傷心和痛苦,只要給他喝下,他就不會再記得伏秀娘是誰,不會再記得與你之間的不愉快。你們,可以重新開始。」

    「有用嗎?」司馬雨塵頗為心動,道:「他對世間的任何藥物全部免疫,這帝台之漿……」

    「放心吧,若是沒用,我也不會出來跑上這麼一遭。東西已經交給你了,剩下的就是你跟他之間的事情了。」姜竹茹獨自轉身離去,道:「煉了好幾年的三日醒魂丹,如今終於要大功告成了,值此關鍵時刻,可不容有絲毫的差錯,恕我不奉陪了。」

    「穆山,穆山……」司馬雨塵抱著酒罈蹲坐在穆山身旁,輕輕的替他拂去身上的花瓣,一遍又一遍的呼喚他的名字,然而得到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來,喝下它,所有的痛苦就都沒有了……」

    「你倒是喝呀!」司馬雨塵將酒罈放到穆山嘴邊,哪怕她好話說盡,穆山也像是無知無覺一般,只是怔怔的杵在那裡,彷彿整個人都已經埋入了地底,等著最後的腐爛。

    司馬雨塵想要強行將帝台之漿灌入穆山嘴裡,卻怎麼也撬不開他的嘴巴,只能任由帝台之漿從他的鼻口之中往下流淌,散發著濃郁誘人的馨香。

    「我能理解你的痛苦……,當初離開洛陽,脫離司馬家時,我也以為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孤零零漂泊江湖,無依無靠,後來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失去什麼,他們既然從來沒有真正的關心過我,我又何必整日為他們傷心落淚?不過是少了幾個令我心煩的名字,有什麼不好的……」

    司馬雨塵輕聲細語的開解道:「她並不是你的一切,沒有了她,難道你就活不下去了嗎?那麼你娘怎麼辦?她老人家又該怎麼辦?誰來照顧她以後的生活?難道你想讓她流落街頭,餐風露宿嗎?百年之後又有誰能替她送終?難道你想看著她曝屍荒野,淪為野獸的食物嗎?」

    穆山的身子忽然顫了顫,眸子裡終於恢復了一絲的清亮和眷戀,緊閉的牙齒緩緩的張開,任由那清甜甘醇的漿液,咕咚咚的灌入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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