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夕陽的餘光,斜掛在閣樓飛翹的簷角上,紅彤彤的,宛如鮮血一般。
穆山急速的奔馳在閣樓的小徑之間,與時間、與生命做著慘烈的角逐。雖是與公孫瓚並無深交,可是穆山卻很喜歡這個待人豪爽,有情有義的偉男子。而且在白虎壇時,皇甫清墨挺身而助的情義,也不容他有任何的推脫和遲疑,否則即便無人問起,他也無法面對自己良心的問責。
「千萬要趕上!」穆山咬咬牙,本就如風的身形,模糊成了一片殘影,如電般在閣樓的小徑之間穿梭著,然而頭頂的夕陽終究還是不經挽留,無情的消失在穆山的視線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夜幕,以及那在夜幕之中,不知究竟如何的命運!
兩側閣樓的燈火,突兀的明亮了起來,萬千燈光,在黑夜之中散發著暖黃的光芒,朦朦朧朧的勾勒出閣樓美好精緻的輪廓,宛如一個沉浸在溫馨和寧靜之中的國度。
閣樓的盡頭處,一片繁茂的果樹蜿蜒伸展,青綠如玉的樹葉,反射著燈火的微光,通透得猶如一件件精雕細琢的工藝品。淡淡的、清甜的氣息,從那些壓低果樹枝梢的巨大蟠桃間散發出來,沁人心扉。
果園的前端擺放著許多的白玉案幾,案幾上依舊陳列著一些金壺玉盤,只是不知經歷了多久的歲月,盤上的瓜果早已
腐爛風乾,留下一顆顆的果核不規則的擺放在盤子裡。
「這些,應該就是曾經的仙家肉身……」穆山放緩了腳步,從白玉案幾間走過,案幾兩旁倒著許多的枯骨,恍惚之間,穆山彷彿看到了當時發生的畫面:被抽出了魂魄的西王母,發狂的高聲尖嘯,她那足以穿金破石的尖銳嗓音,將週遭同樣失去了魂魄,不懂抵抗的仙家肉身,全部震得五臟俱碎,頭崩腦裂……
「死老太婆,也太猛了吧!」穆山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哆嗦,將思緒拉回現實裡,審視著眼前潛伏著無窮凶險的園林。
「公孫師兄,皇甫姑娘……」穆山停住了腳步,站在園林前,高聲的叫喊起來,黑夜之中雖然看不清園林的面積,只是單從視線所及的範圍內看到的入口路徑就有六條,更遠處相信還有其他的入口,若是胡亂闖入,想要在龐大的園林裡尋找兩個人的身影,無異***撈針。
園林前依舊寂寥如昔,彷彿所有的聲音,都被泯滅在過往的歲月裡。
穆山焦躁的在園林前踱著步,思緒快速的轉動著,想要找出一個穩妥的法子來,只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心中越是焦急,腦海越是迷茫糟亂:「……怎麼辦?」
就在穆山無計可施之時,園林的深處慢慢的浮起點點青色的光芒,宛如螢火蟲般,忽閃
忽閃的飛舞著,漸漸的朝著穆山聚攏過來。
青光緩緩的合攏,形成青鳳那高貴優雅的模樣:「你可真是個急性子,也不待我把話說完就走,還好如今是夜晚,我可以自由的行動,否則即便在裡面轉上一年半載,你也只能在原地打轉。」
「園林裡也有陣法守護……」話一出口,穆山頓時覺得自己是急糊塗了,蟠桃是如此的珍貴,若說沒有陣法守護,那才叫有鬼呢:「你知道怎麼尋找他們?」
「跟我來!」青鳳飄忽的身影,隨著晚風的吹拂,再次化為萬千的螢火之光,形如一條青絲彩絛,在前指引。
「那是什麼?」穆山跟在青鳳身後,只見青芒如河湍湍而流,速度甚是迅疾,而在河流的正中處,似是夾雜著一塊潔白如玉的石頭。
「……是駐陰石。」青鳳的聲音難得的夾雜著一絲的羞澀和懷念,道:「顧名思義,就是停駐光陰的意思,用它可以記錄下一些曾經發生的事情,其實也就是一份記憶,一份念想。」
「哦……,那裡面記錄著什麼?」穆山好奇的問道,卻又覺得自己這樣追問一個女子的**,有些過於孟lang:「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心直口快,一時又沒有遮攔……」
「無妨,這塊駐陰石裡記錄的,是我們在追隨王母娘娘之前的一段過往。」青
鳳的聲音帶著幾許的眷戀和緬懷,其中更有一些小女兒的扭捏之意,道:「北狄之國有一座榣山,火神祝融之子太子長琴就住在榣山上,每當他彈琴奏樂之時,我跟青鸞和青凰,都會忍不住高歌起舞。那琴聲時而如急雨嘈嘈,時而如流泉舒緩,時而如山澗呢喃,能夠讓人忘掉一切的煩惱和憂愁……」
「太子長琴……」穆山腦海之中不由的閃過周瑜的音容,道:「真是陌生又熟悉的人……」
「再往前一些就是了!」萬千青芒再次收斂合攏,變幻成青鳳的模樣,指著前方的幽暗處,道:「你去帶上他們趕緊離開,我留在這裡幫你把風,王母娘娘的肉身一旦出現,我就會給你示警,到時無論如何都得立刻離開,否則性命堪憂!」
「謝謝!」穆山已然能夠聽到輕微的談話聲從前方隱隱的傳來,鄭重的朝著青鳳抱拳作揖,而後快速的往前方的黑暗處奔跑而去。
淡淡的月光,灑在蟠桃樹的枝梢上,被枝葉裁剪得零碎不堪,隨著風兒的搖晃,像是貪玩的小孩,慢慢的在地上蕩起了鞦韆。
「公孫師兄,皇甫姑娘……」穆山已然可以看到公孫瓚蒼老的背影以及皇甫清墨窈窕的身姿,在一棵高大的蟠桃樹下靜靜的站著,柔聲細語的說著什麼。
「穆師弟,你要是再往來一會兒,愚兄可就不
等你了。關靖多次勸我先用蟠桃,我可是一直想著跟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來著。如何,愚兄可夠仗義!」
「關靖!」就在公孫瓚轉頭的瞬間,穆山已經看到了關靖那帶著淡淡陰柔笑意的臉龐,頓時怒上心頭,高聲喊道:「我是不是該稱呼你為周穆王!」
「一路之上,多謝你的護衛和照顧,孤,感激不盡!」關靖右手扣心,身形前傾,一本正經的朝著穆山彎腰道謝:「名字不過是一個稱謂而已,無論你稱孤為關靖,還是姬滿,孤都是自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皇甫姑娘,你,你……」穆山站住了身影,張大了嘴巴,滿臉震驚的盯著手拿蟠桃,啃咬了一半的皇甫清墨,斷斷續續的說道:「不能吃,不能吃……,快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