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外,曹操的軍營靜靜的佇立在水泊邊緣上,無數燃燒的篝火,將距離營寨較近的水泊照得亮如白晝。來回巡弋的士兵瞪大著雙眼仔細的觀察著隱藏在黑夜之中的下邳城,雖是佔據了絕對的優勢,然而曹操陣營中卻沒有任何人敢對被困城中的飛將起任何小覷的心思。
穆山身形如電的在營寨之中飛掠著,速度快的沒有留下任何的殘影,唯有一抹輕風引起那些巡邏士兵的警惕。
「何方鼠輩,膽敢擅闖軍營,活得不耐煩了嗎!」
穆山只是剛剛靠近中軍大營,就連駐守營帳門口的親衛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卻兀然聽到一聲暴喝如雷乍響,餘音滾滾的從曹操帥帳旁的一個小帳篷裡傳了過來。
瞬時,營地如同炸了鍋般喧嘩起來,反應過來的士兵紛紛朝著穆山圍攏過來,無數的槍尖箭鋒,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冰冷刺目的光芒。
身處重重圍困之中,穆山沒有絲毫畏懼的模樣,只是緊緊的盯著從營帳之中走出的大漢,只見此人身長八尺有餘,體格極為健壯,粗獷的臉上殺氣騰騰,令人望而生畏:「好本事,沒想到阿瞞手下也有這般的猛將!」
「大膽,司空大人的乳名也是你能叫喚的!」
「仲康,不得無禮,退下!爾等也都退下,各司其職去!」
身周的
士兵來得快,退得也很快,眨眼之間,方纔還殺氣騰騰的場面頓時冷卻了下來,只留下被喚作仲康的大漢,以及荀彧、郭嘉幾個熟人留了下來。
「阿瞞……」穆山的視線停留在中軍大營處,熟悉的面容依舊沒有多少的改變,五官依然很醜,卻又讓穆山覺得很親切,只是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沉穩和內斂,讓人無法看穿他的心思,五短的身材站在那大漢身前,猶如一個孩子,讓穆山忍不住露出了溫暖的微笑。
「幾年不見,如今你已經成了三公之一的司空。呵呵,當年我怎麼說來著,是龍的,總歸會有翱翔蒼穹,呼風喚雨的一天。」
「穆山,這幾年你上哪裡去了……」曹操大步上前,拉住穆山的手腕,拉著他闊步朝著中軍大營走去:「來,來,奉孝,文若,故友到訪,咱們可不能把他曬在這裡喝西北風,都進來坐吧,咱們今夜秉燭長談,通宵達旦。」
曹操的營帳並不奢華,比起當年征伐西涼時張溫的大帳來,簡樸的有點像是乞丐窩。空空蕩蕩的營帳內,只有一張案幾,一扇掛著大漢疆域地圖的屏風,一座兵器架,以及一張床榻。
六盞燒得正旺的油燈,將居中的那副地圖照得極為清晰明亮,尤其是各大州郡上標注的那些名字,像是一隻隻被困在網中的小鳥,逃脫不得。
眼下正
在與奉先爭奪徐州,只是單從地圖上看,阿瞞似乎並沒有將奉先放在眼中,此刻他的目光似是放在北方,難道那裡就是他的下一個攻略目標嗎?
「坐!」曹操跪坐在案幾前,親切的笑道:「穆山,這幾年都跑到哪裡撒歡去了,天下大亂,正該是我們一展雄才抱負,匡扶天下之際。你倒好,一走了之,落得逍遙快活,反而苦了我們這些昔日的好友,你自個說說,該不該罰酒三杯!」
「逍遙快活算不上,差點丟了小命倒是真的。」穆山舉起酒爵,一飲而盡,雙目卻是複雜的看著盤坐對面的郭嘉,道:「難道奉孝沒有告訴你,這些年我去了哪裡?」
「……呵呵,往日之事既已過去,當放手由他,莫再牽扯,痛痛快快的過好接下來的每一天才是正事。」眼見氣氛有些尷尬,曹操立刻解圍道:「呂布那廝仗著自己武藝天下無敵,就四處挑起戰事,荼毒百姓,如今有穆山在此,豈容他繼續猖獗放肆!」
曹操三言兩語就將話題從郭嘉轉到呂布身上,雖是出乎穆山的意料,卻也讓他樂得輕鬆,順桿往上爬,道:「阿瞞說的對,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好了,何必繼續揪住不放。呂布之前縱使有再多的不是,如今他也認識到自己的短處,無意繼續權利的角逐,只想痛痛快快的過上幾天自由安生的日子。阿
瞞,只要你肯撤兵,他會將下邳城拱手送上,也能讓那些廝殺的漢子少死幾個,你覺得呢?」
「你是來給呂布當說客的?」曹操放下了酒爵,雙眉微皺,思忖片刻,道:「聽文則提起過,你跟他曾經在并州攜手共退過強敵,只是蒼雲白狗,日月轉換,非但人的容顏會老,人情世故更是一日千變,無從捉摸。」
曹操緩緩的從案幾前站起,雙手背負身後,面朝屏風上的地圖,感慨道:「昔年的呂布,或許是你口中重情重義的漢子,只是如今的他,三姓家奴,反覆無常的罵名,早已是天下皆知,若是錯過了這個圍殺他的大好良機,只怕他日我曹阿瞞的項上頭顱,會成為他的溺器!」
「阿瞞,我敢以性命為他作保。」穆山慨然而起,站到曹操身後,信誓旦旦道:「若是你退了兵,他不肯依諾退出逐鹿中原的爭鬥,我這顆人頭就是送你也無妨!」
曹操聞言苦笑道:「……可我要你的人頭又有何用,不過是讓我背上一個不義的罵名而已。」
「你也曾經親口說過,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呂布的武藝,加上赤兔的超凡,天下間根本就沒有人能夠留得下他。阿瞞又何苦跟他死拼到底,若是讓他暗中盯上了你,只怕你以後都會寢食難安!」
「正是如此,所以他才非死不可!」似是被說中
了心中的痛處,似是被說起了自己的驕傲,曹操雙目之中陡然放出嶄亮的光芒,倒映著四周搖曳的火光,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斬釘截鐵,志在必得:「你可知為了今天的局面,我和奉孝嘔心瀝血,策劃了多久?」
「你有多大的把握,值得冒這個險?」穆山有些難以接受曹操不可撼動的態度,覺得眼前的曹操突然變得又有些陌生起來,掙扎著辯解道:「想要匡扶天下,必須先要有容納天下的心胸,若是你連一個呂布都容不下,談何令天下歸心!燕昭王起用郭隗為師,宣言其千斤買馬骨之賢德,終得天下英傑紛紛投效。阿瞞何不將呂布當成馬骨,收買天下英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