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隱山上依然繚繞著淡淡的薄霧,隨著山風的吹拂,薄紗般緩緩挪動起伏。
步入陡峭的山道小徑,兩旁樹木高低參差,枝繁葉茂,蔚然成蔭。空靈清脆的鳥啼,彷彿將外面世道的動盪不安,蒼生的艱難多舛,一一湮滅於來時的路上。
這裡,依舊是世上為數不多的世外桃源。
「喲,這不是奮威將軍嗎?似您這樣的大紅人,不在董卓跟前晃悠,怎麼跑到這深山野林來了!莫不是良心發現,想歸隱山林?」
穆山甫一邁入悍天劍宗的地界,耳旁立刻傳來了張邊的嘲諷之聲,像是蒼蠅般嗡嗡直叫,吵得他心頭煩躁不已。
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穆山並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繼續朝著前方古樸雅致的閣樓亭台走去。
「心虛了是嗎,你還有臉出現在這裡……」
「張沒臉,通常如果有狗想咬我,我不會咬回去,只會一棍子將它打死,然後把它做成五香肉。」穆山回頭瞥著張邊,冷冷的說道:「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現在心情不好,如果你不想當那條狗的話,立刻管好你的嘴巴!」
「你……,哼,本公子倒要看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穿插於閣樓亭台之間,高大樹木後面,許多聽到了張邊叫囂之聲的其他弟子,紛紛探出了腦袋,一見是穆山回來,立刻像是炸了窩般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雖是壓低了聲音,然而穆山卻很肯定他們此刻都是在議論著自己。
悍天劍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穆山眉頭微皺,心中的疑問如同周圍薄薄的霧氣一般,朦朦朧朧,繚繞不去。
「這是……血跡?!」穆山走到一座殘破的涼亭旁,駐足凝望,只見亭角被人削去了一大半,而亭柱上還染著淡淡的血跡,雖是被人用水沖洗過,然而那抹微紅卻像是徹底的融入了柱石之中,無法掩蓋:「到底是什麼人,膽敢跑到悍天劍宗來撒野?」
「你總算回來了,我的好師侄!」
「司馬望!」穆山聽到背後那故意咬得很重的師侄二字,撫摸著石柱血痕的右手,觸電般的收了回來,轉身看著一臉高傲戲謔的司馬望,道:「哼,還敢出現在我面前,膽子真是不小,不要以為這裡是悍天劍宗,我就不會殺你,我們之間的賬,總是要清一清的!」
「說的不錯!」司馬望怡然不懼的看著穆山,嘴角扯起一絲嘲諷的弧度,道:「不過在此之前,你師傅和其他的弟子都想好好的見見你。快跟我來,讓那麼多人空候著,可是很失禮的行為!」
看著司馬望迫不及待的身影,穆山並沒有立即跟上去,而是謹慎的問道:「劍宗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你怕了?只要跟我到了大殿,那麼這些天來一直纏繞在你心頭的疑問,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如何,敢不敢來?!」
「難道還會怕你!」
穆山快步跟在司馬望身後,朝著大殿走去,身後許多的同門弟子,看到了司馬望,似是找到了主心骨般,紛紛朝著穆山圍攏了過來,口中開始挑釁謾罵起來。
「你這個叛徒,還有臉回來?!」
「這有什麼,人家可是宗主最器重的弟子,武藝超群,就是背叛了師門,宗主也會把他當成寶供著!」
「嘖嘖,不得了,聽說他可是跟呂布一起動手殺了丁原丁大人,而且呂布那廝還恬不知恥的拜了董卓當義父,真是一個比一個更狠更沒良心,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穆山聽得心頭火氣,頓住了腳步,回身惡狠狠的盯著帶頭的張邊,道:「張沒臉,你們在說什麼,我何時背叛過悍天劍宗!你敢這樣污蔑我,信不信我一劍砍了你的腦袋!」
「信,當然信!」張邊急忙往後退去幾步,一臉煞白的盯著穆山,道:「這些天死在你手裡的同門師兄弟還少嗎?還有什麼事情是你幹不出來的!」
「你再說一遍!」若說只有張邊一個人對穆山惡言相向,穆山倒是不會放在心上。然而當他的視線從其他弟子臉上掃過時,眼見他們一個個怒目而視,似是與自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般,穆山只覺有股寒意在心底悄然滋生,緩緩擴散:「你們……」
「都閉嘴,一切是非黑白,等到了大殿再說,宗主定然會為你們主持公道,不會讓你們白白受了委屈!穆山,別理他們,心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捫心自問,對得起天地良心,那就跟我到大殿去,當然如果心裡有愧,現在逃跑還來得及,看在這麼多年的同門情誼上,我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哼,司馬望,少對我使用激將法。清者自清,我自問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悍天劍宗的事情,就是你不這麼說,我也會到大殿去找師傅!」
穆山繞過了司馬望,逕自朝著大殿快步走去,想要快點離開這個讓他感到窒息的人群,然而身後倉促雜亂的腳步聲,卻像是魔咒一樣緊緊的跟隨著,直至跑入寬敞明亮的大殿裡。
「師傅。」穆山對著站立在大殿正中的劍字牆壁,背向著他的王越抱拳作揖,而後轉身對著站立兩旁的其他人問候道:「盧師叔、朱師叔、士孫師叔,你們怎麼也都在?」
「聽說你要回山,即便手頭的事情再重要,也必須放下回來,否則師兄做出的決斷,怕是難以服眾啊!」
雖是聽出了士孫瑞話中有話,然而穆山只能裝聾作啞,道:「士孫師叔說笑了,我不過就是回一趟山,怎敢勞動幾位師叔的大駕!不知這段時間悍天劍宗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你奮威將軍不敢的嗎?」司馬望快步走進大殿內,臉色微微泛紅,不知是因為方才急促的腳步打亂了他的氣息,還是因為即將到來的事情,令他振奮不已,以至於說話都帶著點顫音:「勾結魔族,闖入悍天劍宗,殺死同門弟子無數,而後又與呂布那個狼子野心的畜生,暗殺丁大人,投靠西涼董卓,禍亂朝廷,貽害蒼生,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麼做的,竟是這般的黑……」
穆山越聽越是糊塗,越聽越覺得心驚,不待司馬望說完,即刻怒斥道:「司馬望,休要在此信口胡謅,亂潑髒水!我穆山何時勾結過魔族,我又何曾殺過同門弟子,什麼時候投靠過董卓了!你我雖是私怨甚重,然而說話可要憑良心,惡意捏造重傷,可是會遭報應的!」
「嗨……」王越緩緩的轉過身來,額角的白髮似乎在方纔的歎息聲中顯得更加的蒼白:「穆山,那天在何府為何不殺董卓,匆匆離去?」
「師傅。」穆山收斂好心中沸騰的情緒,語氣漸緩平和,道:「那天我本想殺了董卓,不料在緊要關頭,卻有朋友匆匆跑來告知,說我娘被司馬家軟禁著,而司馬家遭到西涼叛軍圍攻,若是不速去救援,司馬家就要拖上我娘當墊背的。所以,我才不得不抽身離去。」
「一派胡言,我司馬家堂堂洛陽世家,又豈會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更何況我們又怎麼知道你娘長的是何模樣,身在何方?」
「司馬望,敢做就要敢當,畏畏縮縮的,還算個男人嗎?!」
「都別吵了!」王越一擺手,提高聲調,道:「穆山,這件事情,當時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還有誰可以給你作證?」